第85章 游山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宗静山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你累了，好好休息。”
“静山，”江河叫住他，“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算是我对你失约的补偿。”
“阿江是因为有事耽搁了才没有来，不用补偿我。”宗静山笑着答道，却没有勇气对上她的眼睛。
“我不去并不是因为遇见了什么事。”江河微微皱眉，他既然见过秦瑶儿他们，又岂会不知她没有去赴约的理由。
“我只是没有去而已。”
宗静山的背影仿若一尊即将破碎的琉璃美人像，他的声音是彻底绝望后的平静：“我知道。”
江河心中忽然生出一阵烦闷，哪怕已经言明了对他的欺骗利用，伤害抛弃，宗静山还是不肯放下这段情，究竟是为什么。
宗静山离开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就在柔软锦被中陷入了沉睡，这一睡便是十多个时辰，再醒来时，夜幕已缀满天星。
行止崖上承九天，满天星辉仿若触手可得，江河似被蛊惑一般伸出手去，妄想就此摘下星辰，但终究只能是一场空。
隐没风中的琴音不知何时停止，江河感到身上一暖，满山的风寒都被身上的大氅遮断。
“夜里风凉，”宗静山绕至她身前，小心地系好锦带。
“我会在流玉池闭关三月。”江河忽然道。
宗静山点点头，“师尊交代过我。”
“你的净火修炼地如何了。”
宗静山五指微拢，一簇漆黑的莲火便徐徐绽放开来，比起上次见到时，生机越发浓郁。
“这次闭关，我需要借用你的净火修炼。”
“好。”宗静山回答地十分干脆，他垂眸望向江河，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暗沉“只是阿江想拿什么来交换？”
听到这话，江河反而勾起了唇角，比起不求回报的付出她更喜欢明确的利益交换。
至于拿什么来换，她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你既修炼了净火，破境时的天劫自当较常人凶险数倍，宁朝书不好出手，日后你渡元婴天劫我可以为你抵御一半劫雷，如何？”
宗静山摇了摇头，依旧看着她。
“你想要什么？”她没有兴趣猜测宗静山的心思，直接问道。
宗静山轻笑一声，为她别过耳后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我想与阿江再听一次山雨。”
江河愣住了：“净火天劫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你就有可能葬身劫雷中……”
“我知道，但那是我的事。”宗静山平静地看着她，“与你无关，不是吗？”
这样的疏离竟有些陌生。
“好。”
江河看着天边初现的缕缕金线，群青正被晨曦逼退，她拂袖挥动云气，很快就有细密雨丝滴落。
两人走在山间小径上，都不曾动用灵力，时光静谧，仿佛又回到了最初。
路遇陡峭难攀之所，江河极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拉住宗静山，从前他们游山时总是如此，那时宗静山无法视物，遇到难行之处她常常如此执手牵引，可现在，她想收回手时却已被人紧紧握住。
“其实那时我很后悔，没有牵起你的手。”
江河知道他是在说两人第一次游山听雨的那次。
她挣了挣手，宗静山便很快放开了她，绵密的雨丝将二人的青丝打湿，连带着眼眸都蒙上一层烟雨，天光晦暗，辨不清其中神采。
“都过去了。”
是她的错。
这段路越走越慢，可走得再慢又如何，终究会结束的。
快到崖顶时，宗静山停下了脚步，转身回望着她笑道：“每次游山都是你走在前面。”
他只能等待她偶尔的回头。
江河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谁走在前又有什么重要的。
宗静山的神情温柔而动人，“我真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哪怕看不见你的身影，可我知道你在。”
他侧开身，让出了道路，江河沉默着向上走去。
“我还能继续走在你的身后吗？”宗静山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江河有一瞬间的停驻。
“静山，”走过他身边时，江河的眼中一片漠然，“只有弱者才会一直等待他人的施舍与怜悯。”
她挥手斩开雨云，耀目夜空跃然眼前。
“所谓的情，不过是你通向大道尽头时所遇的迷障，劫数而已。”
柔软的雨丝一瞬间消失退散，点点星光落下，惊起了一场不肯醒来的梦。
“为什么要救下我，又为什么要与我成婚？”浓密的睫羽仍有未干涸的雨滴，宗静山抬头看向江河，只觉心念成灰，痛不欲生。
“你问这个啊？”江河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我以为你知道的。”
她凑近宗静山，极为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在他耳边细声道。
“因为很无聊啊，”一贯清冷的面容忽然沾染上邪肆的笑意，“至于为何与你成婚？”
“反正不是因为爱。”江河满不在乎道。
温热的雨，无声落下。
江河收回手，神情不免有几分无奈，“我讨厌眼泪。”
人的眼泪总会提醒她不该记起的回忆。
“我们该去流玉池了，你已经耽误了我太多的时间。”江河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宗静山拉住。
“全部都是假的吗？”他低着头，几乎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
江河叹了口气，牵起宗静山的手，温声道：“不是这样的，静山。”
宗静山满怀希翼地望进她的眼中，却只看到近乎残忍的冷漠，他心痛地几乎无法不去喧嚣着逃离。
江河的右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眼尾的朱砂，“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心爱之人，我深深地爱着你……”
“不要再说了！”宗静山大声喝道。
江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你想听不是这些吗？”
宗静山死死攥住心间的皮肉，恨不得将心掏出好阻止它再这样痛下去，他的眼中浮现泣血般的殷红：“你不能，你怎么能……”
“为什么不能？”江河讥讽地反问道，她矮下身，虚虚扶上他的心前，“如果你要将心放在我这里，那么我要它痛，它就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