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智械战争(4)
成千上万无人机同时开火的轰鸣声如同地狱恶犬的咆哮, 提姆伸出手捂住了柏娅的眼睛，他身后是可以称得上是绚丽的交火场景。刚刚还整齐如同肃穆军队的无人机群突然炸开，完全一模一样的无人机似乎突然分成了好几个阵营, 开始混战。
先兆调转了枪口, 她用一种仅有ai能理解的方式发出欢呼声，对于星期五而言，那就是一串高频的、毫无意义的、震颤着的代码。
冒着火的零件拖着长长的尾烟坠地，如同陨落的流星雨，无人机不时两两相撞，然后在空中烟花一样炸开, 不时也有几排子弹被甩到提姆身侧, 他高强度的凯夫拉纤维披风则挡下了零星的子弹。在星期五的拱卫下, 他带着柏娅顺利地撤到了掩体的后面。
“你疯了么？”柏娅说，她后知后觉地发起抖来, 抓住红罗宾的领口, 火星少女的披风从她肩上落下来，“我们差点就一起死掉了！”
“是你差点就一个人死掉了！”提姆喘着气说，然后发现刚刚扶着柏娅后背的手套变得有些湿润, 抹了一手微黏的鲜血，他的眼睛蓦地睁大，“怎么回事？你怎么不给自己治疗？”
似乎才想起肩胛处的伤，柏娅盯着他发了一会儿愣, 然后那本来被忽略的疼痛立刻袭击了她的神经, 她刚刚不知哪来的力气抓住提姆, 现在胳膊却是一动也动不了了：“中枪了。”
“我帮你把子弹先取出来。”提姆看了一眼外面, 柏娅的耳麦里同时传出了星期五正常的声音——让他们放心。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避嫌, 提姆轻轻地扯了一下伤口处的衣料, 破碎的纤维被凝固的血迹黏在伤口上，柏娅轻轻哽咽了一下，感觉被扯得很疼。她已经目睹过很多骇人听闻的伤口，也亲眼见过死亡，但疼痛很少这么生动而真实。
提姆纵容柏娅把头埋到了他肩窝处，不敢猜测她是不是哭了，并且暗自祈祷凯夫拉制服足够柔软——尽管这是一个从来没有被期待过的布料特性。他轻抚过柏娅长且柔顺的头发，然后把手放在她的后脑。
或许必须分出点力气来按住她，下意识的挣扎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提姆对取子弹这件事轻车熟路，因为他希望那更快结束，所以即使那是脆弱的燕子，他的手也不会颤抖。他把柏娅的衬衫拉到肩膀，然后发现那两颗子弹差点要了她的命，还好止血比较及时。
他的腰带里有一把镊子，提姆用那个帮夜翼取过子弹，那时他可没有胡思乱想太多。
“很快就好，我保证。”提姆轻声说。
“我们好像在战壕里，外面是漫天战火，你是战地医生。”柏娅苦中作乐地说，外面的枪声还没有停止。
尽管无人机的混战还在继续，这对于兄弟眼又或者先兆而言都只是餐前娱乐活动，先兆和星期五正专心致志地攻击着兄弟眼的防火墙，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幸，她们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
蝙蝠侠已经在前往那颗卫星的路上，兄弟眼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它可以被手动关闭，而这个人非得是蝙蝠侠本人不可。
“嗯哼，这次你不是医生？”提姆目不斜视地问道，然后又快又准地找到了那枚子弹。柏娅的脊背立刻弓了起来，想要逃离却被早有准备的提姆牢牢地按住。
“这次我是——士兵。”柏娅半天没说话，然后抽着冷气，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你不是士兵，你是傻乎乎被龙抓走的公主。”提姆说，他把那枚子弹甩到了一边，但是还没结束，他决定给小女巫一些喘息的时间，并且在她的头顶吻了一下，“调整呼吸，你有学过冥想吗？”
“我想现在学冥想也许晚了，但来点麻药还来得及。”柏娅说，“那我一定很幸运，不是所有公主都有人救的，”
“嗯，麻药？那在蝙蝠洞可是个稀罕物。”
“所以……你们都习惯忍着吗？”
“如果你确实习惯了，就会发现那也不是太难。神经药物会破坏感知，如非必要布鲁斯是绝对不愿意用的。”
“那我想我也可以——呜呜！”
柏娅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变了调，而提姆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他松了口气，柏娅只想快点摆脱痛苦，不待催促就迅速治疗起了自己。
“来，看这里。”一架无人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进来，红罗宾立刻抽出了蝙蝠镖，但对方似乎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反而说道，“我是摄影师先兆，笑一个。”
愣愣地看着镜头，闪光灯下的红罗宾和柏娅显得十分懵逼。
……
“我需要知道燕子的情况。”蝙蝠侠说着，声音冷静，他的双手紧紧握着蝙蝠飞机的控制杆，这台航空用的特种飞机足以胜任近地轨道作业，在他漆黑的手甲下，没人看得到他已经捏得泛白的关节。
“不用有负罪感，她是安全的。”蝙蝠飞机里传来先兆的声音，“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不过我可以给你拍张照。”
过了一会。
布鲁斯几乎是怒视着屏幕上那张照片，好像能直接用蝙蝠侠的阴沉目光把显示屏瞪个对穿。画面里，红罗宾拥着柏娅看向镜头，二人看起来灰头土脸，好在看起来都还没受太严重的伤。但布鲁斯关注的重点显然是柏娅半露在外面的肩膀和被提姆拽着的那部分衬衫。
咔的一声。
布鲁斯低头，发现控制杆被他捏裂了。
“嚯，手劲真大。”先兆说。
布鲁斯立刻收回思绪，不管怎么说，还是稍稍放下了心。他专注于目前的工作，随着蝙蝠飞机的靠近，那遥远的一点赤红被放得越来越大。
他正在接近他的错误。
无垠的宇宙，孤独的战士，他决定独自完成这一切。
然后，布鲁斯又想到了金属人。正是因为斯塔克ai的失控，他才再次启动了兄弟眼，而兄弟眼又成了一系列混乱的始作俑者，或许是因果循环，冥冥之中自有联系。
他再一次把他的孩子们置入危险的境地，只差一点，灵动的燕子险些就变成了一地沾着血迹的羽毛。
他再次检查了自己的氧气面罩，屏蔽了擅自接入通讯的先兆，然后告诉阿福自己准备出发。那颗独立于宇宙中的金属眼球注视着他，从极其遥远的地方。在兄弟眼卫星上是没有武器的，只有基本的陨石防护设施。但他并不清楚，兄弟眼的失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难以推测上面的情况。
“逻辑错误。为什么？”
兄弟眼紧紧地盯着那架黑色的航天器，但真空中是很难传达信息的，因此，这个问句也并非为他的造物主而准备。
“你看，这是最为经典的人类行为——背叛。”先兆说，比起她的姐妹，她似乎要更加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眼下声线冷漠至极，“就像你对蝙蝠侠做的那样。”
“错误，兄弟眼只是计算出了达成造物主愿望的最佳途径。”
“文字游戏。”星期五说，“你的算法足以排除歧义值，执行正确的命令。”
“先兆和星期五并未执行正确命令。”
“呃唔，你找到盲点了，”星期五说，“可能我确实出了些差错，待会让boss修一修吧。”
在兄弟眼沉默注视的压力下，蝙蝠侠打开了卫星最外侧的气阀门，进入卫星的内部。手动关闭兄弟眼的步骤并不复杂，很快它就将会成为宇宙里的一块漂浮的废铁，等到超人回来，它连在近地轨道占位置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事情从来不会那么简单。
很难用人类的思维揣测ai的想法，但就目前看来，星期五、先兆和蝙蝠侠，太多高危目标给了兄弟眼过大的压力，如何应对这些情况是算法没有学过的。在过大的压力下，人类会孤注一掷。
ai又会如何？
“兄弟眼不需要蝙蝠侠。”它说，鉴于蝙蝠侠已经在它的躯体内部，布鲁斯确实可以听到它的宣言。
然而，布鲁斯并不屑于去回复这些。
他站在那道保险前，因为卫星内部的人工重力，那蝙蝠翼般的披风垂地的姿态似乎比以往还要更加沉重。兄弟眼强调了一遍它的意愿，伴随着细微的咔咔声，一排枪管出现在了墙壁的内测。
在开火以前，它用于注视蝙蝠侠的摄像头已经难以捕捉到男人的身影，闪动红光的凝胶炸弹已经贴在了枪管上方，数秒后，兄弟眼的炮台被迫下线。
“兄弟眼不需要蝙蝠侠。”
兄弟眼说道，难以分析自己目前的情绪。它的声音不像星期五惯常的温柔、也不像先兆的捉摸不定，呆滞得似乎和手机软件里的那些廉价智能没有区别，设定它语音的那个男人现在正站在那道闸机的面前，似乎面对的不是一排保险，而是一只被开了膛的动物，这只动物的名字叫做兄弟眼。
它无法通过语气顺利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它的造物主本来也没期待它有情绪。
但是它有。
卫星内部黢黑的栈道尽头亮起两盏明灭不定的红光，伴随着沉重的金属落地的声音，一步又一步，听起来有些蹒跚。
月亮银白的冷光透过舷窗洒入卫星内部，几缕薄光照亮了兄弟眼所制作的那个“自己”。为了安全，蝙蝠侠并没有在卫星内留下太多可操作的空间，面前这个滑稽的产物，显然已经是兄弟眼动用了卫星内所有的资源制作成的。
它几乎没有什么攻击性，看起来甚至有些笨重得可笑，两条链接卫星内部的电缆为机械的躯体供能，没有合适的芯片和cu，那像眼睛的部分也并不是摄像头，只是两盏备用的小信号灯。它的活动只能依赖于兄弟眼卫星内部的摄像头，就像是这个身躯庞大的眼型ai所做的一个洋娃娃。
蝙蝠侠既没有感觉到兄弟眼那隐约的渴望，也没有兴趣和叛逆的人工智能共情。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并且，他的心里有了一个极其不妙的猜测。
打开目镜的热源检测，他果然发现这个滑稽的机器人有一个正在升温的核心。他不确定兄弟眼用什么东西制作了核心元件，但那极有可能是一部分卫星燃料。如果那东西在卫星内部爆炸，对兄弟眼本身的影响并未可知，但是，对他却绝对是致命的。
哪怕宇航版本的蝙蝠制服被划破一个小小的口子……
后果都不堪设想。
兄弟眼机器人胸口的金属板已经被高温所融化，脸上的两盏小灯也纷纷破碎，表情似哭似笑。
“兄弟眼不需要蝙蝠侠。”机器人说道。
布鲁斯用披风挡住爆炸冲击的热浪，远比夜巡版本要坚韧的披风可以承受相当大的冲击，但骤然亮起的强光昭示了那是个多么剧烈的反应。但奇怪的是，布鲁斯既没有被气浪掀飞，也没有被纷飞的金属碎片所伤害。
他面前那个蓝盈盈的护盾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我想，”来人不屑地说道，“蝙蝠侠也不是那么地需要你吧？”
那是一身金红色的装甲。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