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十三章靠近
“只想有人在一起不管明天在哪里”
高中生的寒假总是过得飞快。虽然几十张卷子在年前就已经解决了大半，但直到假期结束，姗姗也只完成了五年高考一年模拟。姗姗做实验中学的题比做五三认真，做数理化比语文英语认真，一个假期下来，草稿纸就用掉了一大沓。
虽然知道这些纸张也不会再有什么用，姗姗还是没舍得把它们当废品回收走。她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摞在上层抽屉里，像是在保存什么机密文件。
刚开学不久就是为期一个月的英语节，学校安排了电影配音比赛、演讲比赛、戏剧之夜、语言学竞赛等一系列的活动。英语课代表林姗姗不得不暂时从数理化的世界里脱离出来，承担起各项活动的统筹工作。除了帮助英语老师安排活动流程，她也很荣幸地被选为了戏剧之夜高一高二联合戏剧表演节目的导演。
戏剧之夜被安排在英语节的最后一周周四。高三已经保送的学生、高一高二组，以及初二初三组会分别排演三十分钟的英文戏剧，中场则穿插初一学弟学妹的歌舞表演。姗姗去年是剧本组的一员，在前期帮忙修改完剧本后并没有完整参与每一次排练。此次独挑大梁，紧张和期待并存。
剧目是和英语老师一起很早就订下来的《芝加哥》，改编自百老汇经典。姗姗真正接手后才发现导演的工作如此忙乱纷杂。为了使更多同学有参与戏剧表演的机会，剧本里设置了大量的歌舞表演和群戏。姗姗把音乐剪辑和舞蹈排练交给了艺术组组长江钰洁，和道具组组长讨论了服装和场景布置，又给没有台词的的演员也设计了一些小动作，以保证舞台的完整和丰富。一天下来，剧本上已经加满了她的各种批注和细节。
女主角和配角演员还算好找，各班的英语老师一发动便迎来了大量报名。男主的人选却令林姗姗有些犯难，放眼两个年级，英语口语好、唱歌跳舞好，又能上台表演的男生本来就不多，偏偏好几个还因为学习紧张、和其他比赛冲突等理由纷纷推脱。最后是英语老师推荐了唐致远。
他竟然立刻就答应下来。
姗姗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放心，上午的课一结束就跑去问他：“你真的……会跳舞？”
唐致远正收拾着书包，看她怀疑的眼神不禁好笑：“跟我外婆一起跳过广场舞算不算？”
勉强……也算？
“我觉得我的肢体还能拯救一下。”唐致远努力用了“我有信心我很靠谱”的语气，又向她确认道，“是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在隔壁的英语小教室排练对吧？”
姗姗点头，见他至少并不抗拒舞台表演，便也宽心大半。
他收拾好书包就要从后门溜走，不忘回头跟姗姗保证：“我会准时到的。”
于是排练顺利开始。
从对台词开始，到加上动作，再加上走位和表演，排练时姗姗和演员们一起慢慢磨合慢慢进步。结束排练后还要试服装、录音、布置舞台、设计灯光……姗姗每件事情都亲力亲为，下午的自习课和晚自习时间几乎住在了排练室里。
有时排练久了有些同学难免有些怨言，无非觉得自己没啥台词干等着浪费时间，或者影响了休息和学习计划，迟到早退请假的不少。姗姗一边重新安排时间试图统一进度，一边暗自怨念着，也不知道今天的作业又要写到几点。
好在她的确在这件事情上找到了乐趣。把剧本上的一行行单词和批注变成生动的人物形象和歌舞，把一开始以为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舞台效果真实地呈现出来，把每一场每一幕安排妥帖再拼合完整，都是专属于她的小成就和小自豪。
拥有沉浸式的外语环境真是很神奇的体验。
有天傍晚韩彦结束化学竞赛课来找姗姗吃饭，她都没意识到食堂快要关门，紧赶慢赶才打上了最后两份饭。韩彦不禁吐槽她，说摩羯座总给人工作狂的印象，至少有林姗姗一半功劳。
这期间，姗姗和林轶恒的信件往来也只得暂时中断。有次跟他打电话说起最近在当戏剧导演的事，姗姗的语气里是满满的认真和欢喜，他都能想象到她的神采飞扬，和专注做一件事情时一定要把它做到最好的决心。
他羡慕这样充实的喜悦，只是在她说到差点没赶上晚饭时浮起了一些小小的担心。
林姗姗自然不知道他那些心理活动，末了叮嘱他道：“我们校园网上到时候会有直播，你有空的话一定要看。”
三月中旬，戏剧表演在体育馆进入最后几次彩排。
周二下午，舞蹈组一个高一的姑娘在下舞台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虽然医务室老师说并不严重只需要休养几天，但参加演出是完全不可能了。
小学妹叫钱欣。她在冰敷的时候看着匆匆赶来的姗姗，几乎要哭出来：“怎么办呀学姐？大家排练了这么久……快演出了，现在被我搞砸了。”
姗姗蹲下来看她：“疼不疼？”
钱欣摇摇头：“还好。”
姗姗松了口气，一边安抚她：“你先好好休息，节目这边……我们会有办法的。”
找了钱欣的同班同学送她回寝室后，姗姗又重新回到体育馆。
钰洁也正在发愁。如果直接上少一个人，舞蹈队形就要全部重新调整，有一些需要双人配合的动作也无法完成；如果临时再找一个人过来替补，又不现实。
此时看到姗姗回来，她突然灵光一现：“姗姗姗姗，我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来补钱欣的位置怎么样？”江钰洁滔滔不绝地解释道，“你是最熟悉这个节目的人了，又有舞蹈功底，努力一下……应该很快就能学下来！”
姗姗皱眉：“可是演出的时候，我得一直在边上盯着音乐灯光道具，再上台表演的话……太赶了。”
钰洁努力说服她：“这组舞蹈只有两段，总共不到三分钟，你跟我站对位，是一样的动作。你换到台左的话，上下场都来得及。”
道具组组长也走过来：“姗姗，那两段的道具上下我们都安排好了，不会有问题的。”
他们都这么说了，姗姗只好开始临阵磨枪。
好在童子功还没完全退化，姗姗记动作的速度飞快，几遍下来已经能跟上七七八八。唐致远换了衣服在边上候场，看她跳舞也是眼前一亮：“厉害啊林姗姗！”
姗姗靠在道具椅边大口喘气，摇了摇头：“不太行，我好久没跳舞了，这舞蹈好累。”
钰洁走过来拉起她：“已经很好啦！我就说你可以吧。”
又完整地排完一遍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姗姗正在后台清点道具的时候接到了外卖阿姨的电话，让她去学校侧门取五份外卖。
姗姗疑惑：“我没点外卖啊。”
还是五份？
不过看看号码，确实是她常点的那家，就在学校边上，干净卫生。周五放学回家的时候姗姗总会和室友一起顺便去一趟，买他家的可丽饼和盐酥鸡。自从上学期学校食堂涨价又减量之后，他们也开展了外卖盒饭的业务。学校里人手一张菜单小卡片，只要打电话过去，连冬天积雪的时候都能准时送达。
阿姨自然也认识她这个常客，笑嘻嘻地说：“是个男孩子打电话过来点的，让我到了打你的电话，快过来取吧。”
姗姗更疑惑了，但还是拖上了旁边正在看视频抠舞蹈细节的钰洁一起，奔向了学校的侧门。
阿姨从侧门护栏的最大格递了盒饭给姗姗，她正要付钱，阿姨摆摆手说不用了。
“已经付过啦。”阿姨收起保温箱，跟她解释道，“点外卖的那个男孩子说他不在本地，问能不能直接把餐费充成话费给我，还给我凑了个整多充了好几块钱呢。我给你们多加了一小袋盐酥鸡放里头了，有空常来啊。”
“谢谢阿姨。”见姗姗愣了愣，钰洁从姗姗手中抢过稍大点的一个袋子，然后转身拖走了她，“快回去啦。”
回到体育馆，后台只剩下了男女主角和道具组组长，加上姗姗和钰洁刚好五个人。钰洁远远地向他们挥挥手，扬起了手里的袋子：“姗姗说，今天请大家吃晚饭。”
女主角是三班的徐蔓舒，一边说着谢谢姗姗，一边蹦蹦跳跳地小跑过来。唐致远也起身走近，先她一步接过了姗姗和钰洁手里的袋子。
姗姗笑：“不是我，是有个好心人买的，大家快吃吧。”
趁他们分着餐盒餐具，姗姗走到一边，拨通了林轶恒的电话。
他很快接起：“收到外卖了？”
“嗯，收到了，真是大惊喜。”姗姗点头，不忘笑着揶揄他，“我要怎么把钱给你？充话费？”
林轶恒也笑：“阿姨怎么连这都告诉你了。”
“那当然了。”姗姗装作遗憾地说，“阿姨说本来看你这么有诚意，我又是常客，都想不要钱直接送我了，谁知道有些人主动积极充话费，让她进账一笔巨款。”
“对对对。”林轶恒附和，“……主要是有些人会忘记吃晚饭，我也就只能收买一下外卖阿姨和她的同学们了。”
姗姗想起来问他：“你怎么会记得那家店的电话？”
“上次跟你去学校的时候，听你提过这家店很好吃。后来上网一搜，发现你们学校的贴吧上有人发了电话号码，我就试着打过去了。”林轶恒说着，还不忘催促她，“一会儿饭菜凉了，快去吃吧。”
“好。”姗姗应着，听到身后江钰洁和唐致远也正在喊她，快过来一起。
姗姗握着手机回头，眼里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电话那头，林轶恒正要挂断，想了想又补充道：“演出顺利啊林姗姗。”
周四晚，戏剧之夜正式拉开帷幕，整个学校的师生集体到场，六个年级近三千人占满了整个体育馆。
韩彦早早结束竞赛课，和英语老师一起过来帮大家化妆。
说是化妆，其实她也不怎么会，只是在姗姗和钰洁的指导下给舞蹈组的伙伴们涂上了一样的眼影和唇彩。给姗姗画眼影的时候她羡慕地说：“早知道我也应该来参加的，和大家一起为了同一件事情努力，真的是很美好的经历呢。而且姗姗……你今天也太好看了。”
姗姗笑：“都是化妆师化得好。”
化完妆换完演出服准备就绪，初二初三组的表演已经开始。姗姗最后把整个流程在心里默念一遍，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点外卖的好心人，你会不会也在看直播呢。
想到他说的“演出顺利”，姗姗祈祷着，一定会顺利的。
姗姗不记得表演是怎么开始，又是怎么进行的。
毕竟是练习了整整一个月的表演，除了她的舞蹈动作还有些生疏，其他的每个场景每句台词每段旋律都烂熟于心。尽管如此，她还是紧绷着所有神经，顾着每一次上下场、每一件道具搬运、每一段音乐的切入和幕布的开合。
强光打在整个舞台上，照得她的脸有些发烫。
她无暇顾及台下的观众是什么反应，只是沉迷在自己完整参与亲手打造的这一点一滴里。
表演的最后一幕，是女主角独自站在光影里吟唱。唱完，她落寞地转身，全场灯光随即暗下来。
终场音乐响起，演员谢幕。
最后的最后，是姗姗被大家推到舞台中央，和参与演出的所有人一起，向观众鞠躬致谢。旁边的字幕台滚动着演员和幕后人员的名单，舞蹈表演中留的还是钱欣的名字。姗姗在末页放了最后一次彩排时候的集体合影，下面用英文写着，“感谢所有的付出和认真观赏”。
幕布合上时她听到满场的掌声，几乎就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