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十二章（下）
期末考开始使用答题卡和机器改卷后效率果然提高了很多。三天后，全年级统一出分。excel狂魔周老师在班级群里上传了整个年级的排名，抹去了学号和姓名，让同学们根据自己在校网上查到的分数来找自己的班级和年级排名。
班级第三，年级十六，比期中进步了十多名。
姗姗很满意。
除了永远稳定大幅超过平均分的英语，数学物理和生物都爬上九十算是意外的惊喜。
姗姗爸妈看到成绩也难得不吝啬地夸了夸她，只是末了还是加了一句：“要保持住啊。你看看这些不该错的题目不做错的话，可以冲前十了。”
“这样才有进步空间嘛。”姗姗想，你们真是对我太有信心了。
说是这么说，姗姗还是把不到一个月的寒假时间填充得满满当当。除了每科老师布置的十多张卷子，五三、自招模拟卷和竞赛讲义也都在向她招手。
她还向林轶恒要了实验中学的寒假作业。他细心地勾上了常考的和新颖的题型，从□□上传图片给她。
爸妈给姗姗规定了每天最多一小时的用电脑时间，被她全部用来和林轶恒一起学习。有时她攒了一天的难题和他讨论，有时是他发问题过来，还有时候只是各自开着聊天窗口，在弹出消息的时候才看一眼屏幕，也不觉得无聊。
姗妈有次轻轻敲门走进她房间她也没注意。姗妈不小心瞄到电脑屏幕，聊天框里是林轶恒刚发来的化学题讲解，一张图片上手写的满满一页。
姗妈放下水果悄悄退出去，忧心忡忡地跟正在看电视的姗爸低语：“我觉得女儿最近不太对。”
姗爸啃一口姗妈递来的苹果，又看一眼姗姗的书房：“怎么了？”
“好像忽然对学习上瘾了。”姗妈拿过遥控器调低了音量，“虽然她本来也挺用功，但你记不记得，国庆节之后她只要一回家就老把自己关书房里头，也不出来。月考和大考一次比一次考得好，肯定是下苦功夫了。只是我总感觉她还是小学时候老粘着我们的小孩子，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
姗爸不置可否：“爱学习不是好事情嘛。女儿已经高二了，可不长大了么。”
“我每天给她一个小时时间用电脑，本来是想让她放松一下的。结果她最近好像都只是一边开着□□一边做作业，今天好像是在跟林轶恒聊化学。”
姗爸失笑：“你担心她谈恋爱呢？”
姗妈叹气。
“他俩现在可不比小学天天能见面，不会的。”姗爸拿过遥控器，又把音量调了回去，“再说了，我看林轶恒这孩子挺好。要是能一起学习一起进步，以后考一个大学，不也是缘分嘛。”
这厢林姗姗完全没有听到爸妈对她的安排，刚攻克完一张卷子，把笔记本挪到面前打字：“林轶恒，你过年要做什么？”
已经是腊月廿八，明天就是除夕了。很有仪式感的姗爸在她房间挂了小灯笼，在家门口贴了福字。自从搬到凌阳，这几年过年都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一起。
他没几秒就回复过来：“没什么特别的。”
“可能就跟长辈一起吃几顿饭，初一初二走几个亲戚吧。”
“要表演节目吗？”姗姗突然好奇。
“当然不用。”林轶恒飞快地打字，“我应该就打声招呼，坐在边上听我妈跟他们聊天就好。”
他想到什么，又补充：“我们家亲戚都很好说话，从来不问我成绩，也不会当着晚辈的面各种敬酒吹嘘什么的。”
“有些平时不常走动的亲戚，过年见面只是想看看各自过得好不好，过多介入别人的生活就很辛苦了。”
姗姗着实羡慕了。
她是不爱热闹的人，但过年嘛，偶尔也会想像小时候那样，至少和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一起，围坐在大圆桌，一起吃年夜饭。姗妈会做好满桌子的菜，姗爸打打下手。外公外婆总是慈祥的，比划着姗姗这一年长高了多少，数数新拿了几张奖状；爷爷奶奶喜欢打麻将，有时招呼姗姗过去看，让她猜猜是谁会赢。
她长大了，他们却已经太老了。
现在她没有团聚的年夜饭，没有亲戚要走，不用表演节目也不用汇报成绩。想了想，就算是过年，好像也只能做一个学习狂。
林轶恒又打字过来：“姗姗，明天我可能不会上线。”
她故作轻松地回复：“知道，你要当主厨做年夜饭嘛。”
“嗯。”
然后他连着发来三条消息。
“姗姗，你也给自己放两天假吧，去玩玩钢琴看场电影，不用一直这么紧绷着。”
“我们下次约初一晚上？”
“像这样，随便聊聊天就很好。”
隔天，姗妈还是从下午就开始忙碌起来，晚餐时各种冷盘热菜汤羹摆满了一整桌。姗妈甚至还自己做了个蛋糕，并表示，过年每个人都长大一岁，就应该吃蛋糕才对。
晚餐时姗爸的手机收到了八百条拜年短信，他一条接一条地回复，转眼最爱的清蒸鱼已经快被姗姗和姗妈瓜分完，于是赶紧夹了几块熏鱼到自己碗里。刚喝一小口酒，短信铃又响起来，一口气回复完五条后索性关了机。
餐桌中间是热气腾腾的杂菜煲，它的诞生过程也有姗姗的参与——洗菜、切菜、看锅、加调料。姗姗慢悠悠地吃，不知不觉就比往日多吃了一倍的量。
爸妈也连连夸着杂菜煲最好吃，大大增强了姗姗下厨的信心。
吃的差不多了姗爸又把手机重新开机，收件箱果然又躺满了短信。他乐于展示自己的好人缘，一边又感慨回短信真是幸福的烦恼。
姗姗的手机也收到了室友们的祝福。
“新年快乐姗姗！祝龙年大吉心想事成！”最简单朴素的祝福来自晓婧。
钰洁不知道从哪里复制了花里胡哨的拜年短信，末了加上专属于她的搞笑颜文字，让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韩彦的短信一看就是用心写的，加上了许许多多的波浪号，姗姗几乎能想象韩彦面对着她说祝福的样子：“姗姗姗姗~春节快乐呀~祝你新年事事顺心，学业进步，向年级前十顺利进发，冲向北京~新的一年我们也要一起刷题追剧和夜聊，开心快乐每一天！”
姗姗在春晚的歌舞和窗外的鞭炮声中一条一条认真回复，和韩彦聊聊天又转战□□。她正被表弟表妹预定着年后的补习时间，偷偷向姗姗吐槽舅舅姑姑拿她当免费劳动力。期末考她仍然是稳稳的年级前五班级第一，被长辈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得接过补习的活，顺便绞尽脑汁夸夸表弟表妹也是未来可期。
她俩都不是好意思打听成绩的人，只是偷偷交换了情报。
“我那天听周老师说我们班平均分在理科班排第一，她还夸了我们宿舍都有进步。我在那个excel表里把我们班的成绩按英语降序排，想着第一肯定就是你了~”
姗姗笑着回复：“哈哈哈哈是我。我也做了一样的操作，你那化学和生物成绩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可惜我语文大拉胯，这次的文言文实在太难了……”
“我也觉得难，整个乱答一通。感觉语文就是看灵感，我小学时候语文就是最不稳定的，有的老师觉得我文笔超好，有的就觉得我在瞎写。”
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林轶恒身上。
“你家小林同学语文怎么样~”
姗姗这次从善如流接受了她的“你家”，打字回她：“据说很稳定，每次比平均分高五六分的样子。他说都是用套路性的理科逻辑来写作文，好坏都不会太离谱。”
韩彦忍不住揶揄她：“我看他给你写信每次洋洋洒洒好几页，还以为是作文小天才。……是不是给你写才有这种文采斐然的效果~”
姗姗无语：“……没有。都是我问他问题，他标了序号回信。你看到肯定会觉得他是在做阅读理解。”
韩彦大笑，一下按了五个窗口抖动过来。
窗外的鞭炮声渐渐停下来，姗姗被妈妈喂了几个饺子后就躲进了被窝，意外地接到了陶佳的电话。
“姗姗新年快乐！我说要给你打电话，才好不容易从我妈的唠叨里逃出来。你的假期过得怎么样？作业多吗？吃饺子了吗？最近在跟林轶恒联系吗？”
姗姗笑：“……陶陶你是调查记者吗？”
然后想了想，一个一个回答：“我都挺好的，作业有点多，刚吃完饺子。你最近怎么样？”
“不要回避问题。”陶佳敏锐地抓住重点，“我知道你和林轶恒最近有情况。”
“没有啊。”姗姗装傻，“有什么情况？”
“他主动来问我你的电话也就算了，我已经在传达室三次看到你给林轶恒写的信了。三次啊三次！我都只收到了你两封信！”陶佳有被醋到，“林姗姗你说说你是不是重色轻友。”
“那还不是因为你写得慢，你写的每封信我可都认真回复了。”
“……对哦。”陶佳自觉理亏，但随即又话锋一转，“但这也不能说明你和林轶恒就没有情况了。你还不知道吧，据说林轶恒他们班好像每个人都知道你的名字，连我们文科班都听到风声了。”
救……命。姗姗沉默了。
陶佳继续说：“你也知道，林轶恒是那种不太理人的类型，常年全年级前三，长得也还可以。光我知道的他们班就有两个女生对他有点好感。结果最近传言说林轶恒有个青梅竹马在凌阳，问他他也没否认。后来不知道是曹健还是谁把你小小宣传了一下，什么小升初统考全市前五，美女学霸，跟林轶恒那是一个天作之合……那两个女生就被劝退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姗姗无语，但又莫名地有一点开心，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正色道，“下次要有机会见到曹健，我可真是谢谢他了。从小学就致力于起哄牵线，没想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没变。”
“是呢。”陶佳同意，“他在文科班都快混成妇女之友了。虽然长得最高，成绩也还不错，但就一直好幼稚。”
姗姗笑：“那陈屿呢？他怎么样？”
陶佳突然压低声音：“嘘，不要被我妈听到。我期末有两门考差，我妈已经开始怀疑我早恋了。本来我还可以偶尔装作自然地在家里提提他，现在只能努力在对话里把他过滤掉。”
她又说：“成绩差明明有一万种原因，你说家长怎么就只爱在这件事上找理由呢。我这次就是因为双曲线那块没太学明白，历史有一部分内容没背下来，有些知识点我就是记不住学不会，又不是我不早恋就能解决的。”
姗姗表示同意，又暗自庆幸自己尚未遇到这种困扰，一边安慰她：“没事的陶陶，搞不好哪天你灵感来了，想通某个点，突然就会了。”
快到十二点，鞭炮声又开始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小区，姗姗只好恋恋不舍地结束和陶佳的通话。
最后是姗姗问她：“陶陶，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陶陶想了很久才回答她：“我也说不清。就好像……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可以笃定有一个人会跟我站在同一边，是我可以依赖的。我知道不应该把这种依赖当成生活不顺或者成绩不好的补偿，但有这样的依赖之后，我就会觉得让我不开心的事情也没那么糟糕。”
她想到林轶恒。
最近，生活里好像都是开心的事情呢。
手机因为打了二十分钟的电话有些发烫。她早就想好要给林轶恒也发一条短信，但删删改改也没想到说什么好。于是只保留了最简单的“春节快乐”，在整点钟声敲响的时候按下发送。
几乎是同时，短信铃声响起。
收件箱里的“一条新消息”来自林轶恒。
他说：“林姗姗，春节快乐。新的一年，一起努力，一直开心。”
窗外，烟花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