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余惜隐雾青年剑
泡着温水、清过素身，被张老爷子拍了那么一下，全身灰尘掉出，现在浸泡在一桶清水，果然并不混浊。面对明天的会议，那一个个老将军想来定然难缠，李贺就头疼，只能在这最后的余光，好好的放松一下，闭目养神，任由本来热得有点烫的水，逐渐冰冷，才睁开疲惫的双眼，起身出浴。
坐在榻前，吃着并不丰盛的中餐，想来军中的其他士兵兄弟也是如此，就难免不觉心疼，这伍文斯从中克扣军费，中间又有人“打苦头”，才至令士兵们虽然在张老爷子等一众将领们的策划下，能够有精良的武器装备，和训练后的医疗条件，但这午饭，一日食量最大的餐备，竟然如此寒酸，就气不打一处来，更是痛恨伍文斯，更是痛恨军费线上没有立场，只会见风使舵的会计们。
三个馒头，一小碟酸菜，寥寥几块肉，为了士兵兄弟们营养均衡，特意搭的几条菜，本是好意，但摆在一起，则更是刺痛人心，显得更是讽刺。堂堂保家卫国的大好男儿们，在边疆训练营地，竟然吃得或许还没有家里好，想到此处，更是痛心疾首。
李贺是为左丞相，看似高高在上，但他一路跟随君霖林走来，走至今日位极人臣，由此至终不曾忘记初心，则自然也是跟着君霖林一般，爱民如子，更是也同样疼爱着边疆要塞的士兵兄弟们。
搭着块肉，夹着些许酸菜，就过白馒头，放入口中咀嚼，品尝着素味酸甜，比之平日自己的简衣缩食，再看那伍文斯，光是宅院，就是皇城之下第一府，其中富丽堂皇，少起个亭院，都足够一个营好伙食两年。夹过那两条菜，放入嘴中，他不知士兵兄弟们是否知此耻辱，或许对他们来说这在一上午的训练过后，已经是美味佳肴了吧。对于他们而言，或许在吃过粗口馒头后，一碗菜汤，就已经足够暖到下午训练了吧？
心中个中不是滋味，涌上心头，若不是为了长久大计，又岂会沦落如斯田地，想到此处，李贺却突然好像着了魔似的轻笑了起来，口中还呢喃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原来，这是张老爷子，刻意让送饭的士兵，拿着他们同样在吃的份量，一点不加，一点不少的送过来，就是明白李贺为人，普普通通的一顿饭，一定能吃出个五味杂陈来！这就行了，李贺是聪明人，否则又哪有能力当仁不让的坐上左丞相之位？普普通通的一顿中餐，吃出个所以然来，那明天会议，就自然让他能够大发慷慨陈词，去说服其他个还摇摆不定，还妄想能够以和为贵的老头子。
这么看来啊，还是张老爷子更胜一筹，虽然不过军中元帅，看似一介武夫，但实际心细如针，一个小举动，就帮李贺这以文安邦定国的左丞相给排忧解惑，解决了他的苦恼，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一边思索着明日言词，不知不觉就把这简易的中餐，吃得一干二净，自信的眼神也随之升起。拍了拍手，在营帐中，负手来回度步，在定下心中言词后，又想着该怎么配合张老爷子拔出钉子。张老爷子说得好听，是君霖林派他这个左丞相来拔钉啊！但事实上，就刚才一手，就足够让李贺明白，你大爷还是你大爷，这军中事务，没人比他更清楚，在这拔钉子一事上，没人比张老爷子更能够稳操胜券。所以在此他依然只能充当一个配合的角色，否则乱定义些什么，乱下什么定论，到得最终，不过为人嗤笑。
毕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长年在宫中安排事务，自然换作军中谁人，都比不过他。但若是调转过来，同理，就是君霖林亲来，也比不过张老爷子。各司其职，在其职当是尽其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不能因为位高权重，就妄下懿旨，就是全军都由君霖林这一君主把持，全军都忠于君霖林这一皇上，可他毕竟也分身乏术，所以就算是他也只能依靠各大元帅将领啊！把权大如君霖林，也不过是方针制定者，也不过是全军的方向而已，不然各部元帅将领，又岂容军中有腐败蛆虫滋生，要不是为了配合全局大计，配合君霖林利往千秋万代，以他们这些个阵上杀敌，任由鲜血残肢横飞，都不带眨一下眼的老头子，他们的脾气，早就安排人把那些个蛆虫给剁成分子，再把分子揉成面团，拿去给科技人员研究量子力学了！
什么？你问这些个，阵上杀敌任由鲜血残肢横飞，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老爷子们眼睛干不干？还好这群老爷子们都已经年过半百，都已经云淡风轻了，换作年轻时，他们会用物理结构，用物理方程式，告诉这问的人“花儿为什么会这样红”！
来回度步，等被咀嚼后的面团菜肉下肚，一直不怎么喜欢修炼，才不过四阶的李贺，在这两天赶路的疲惫中，也终于是熬不住了，脱下鞋子往榻上趟去，倒头就呼呼大睡，任由睡梦中控制不住的鼻鼾声哼起。
是夜，不知月亮高悬何处，还在睡梦中的李贺，依稀听到帐外铁履步足，有人细声交谈，听那方向，是帐前张老爷子的心腹守卫与来人交谈。来人压低声线，问道
“里面可是今日来的李大人啊？”
两个守卫也不应是与不是，一人伸手作出禁止前行的手令，同样压低着声线，回道
“余营长，还是莫要打听了，张老爷子令下吩咐我们拒绝回答一切，拒绝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前进，否则你懂的，军法侍候是肯定少不了的！”
来人余姓营长轻声打了个哈哈，并没有强人所难，他只是怕守卫误会，才特意解释了一下
“当日皇城有幸见过李贺大人，所以才想着来打个招呼而已！余惜这立马就走，不为难兄弟！”
说完果然就走，这余惜营长面上温和，也是让帐外守卫们好感大生，不做计较，也是客客气气的目送他离开。
帐内，迷糊中睡眼朦胧的瞄了瞄帐外营火，李贺寻思，这余惜之名，好像确实有点耳熟，但军中营长，为何在皇城见过自己呢？一时半会也想不起这余惜到底何许人也，就长舒一口气，干脆不再深究，反正帐外守卫都是张老爷子亲自派过来的心腹，也就没有顾虑，安心继续沉睡，养好精神。
是夜无风，这两天天气都怪异得很，想来是有暴风雨吧，但又迟迟不下，令人抑郁的气压，又让人胸口发闷，不热的气温，又有如温水煮青蛙一般，在慢慢的蒸腾人心，低飞的蜻蜓蚊虫，更是让人烦不胜烦。但是军中士兵们平日训练有素，一个个雄赳赳，在休息的时候虽然都抱怨着这鬼天气，但是在值班时却又抬头挺胸，该站岗的站岗，该巡逻的巡逻，个个雄风英姿，让人看不出他们有一丝不适。
朗月乌云蔽，星空难弥留，底下营火无风不飘，就这么乖乖静静的躺卧在篝把上，没有了昔日借风势的顽皮。
某个士兵休息的营帐中，乌黑无光之下，传出阵阵咕噜声，看样子，是一班子还在训练阶段的士兵们，一群半新不熟的士兵休息营啊。个个几乎脸贴脸的咕噜声，并没有让这些在经过一天的训练后，身心疲惫的士兵们睡梦不安。这是张老爷子他们特意安排的，毕竟作为军人，时刻准备着拿起枪杆子就干，一干或许就三五七天不能闭眼，所以得养成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够睡得了觉的习惯，这样待得战来，才能够时刻找机会趁机休眠歇息一下，以补充精神，养好体力，随时准备下一刻的战斗。
可是一群人里面，总会有几个不安分的。就像一个大族里头总有败类，参天大树之上总有枯枝一样，在一窝二十人两个班的新兵里头，就有着这么两个人，趁人不备，一人前掌后安，一人用食指比划作字，也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军中强者没人会时刻开启感知查探军营情况，不单只不会时刻开启感知笼罩军营，更是不能够随意如此，包括张老爷子。因为如果士兵将领们，长年被用感知扫过，没察觉的还好，察觉到的人，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种狼来了的心态，从而不能够分清，这股感知扫描过来，到底是谁人的！到底是军中将领里的谁？又或者是军外谁人的间谍刺客。所以在军营中，任是高手不少，但也只会定时定候，在规定的时间里，又规定的值班将领去做这么一件事。否则若是有谁僭越破坏规矩，就算是张老爷子，若是没有个答复，给出个所以然来，也势必会闹出个乌龙来，从而大失人心。
就如从前张老爷子之所以会当着全军的面，丝毫不给面子老君主，狠狠地揍了还娃娃小就修炼有成的君霖林一顿，就是因为这货，大晚上的用感知恶作剧，骚扰休眠中的某将领，从而导致全军立刻吹起号角，搞得将士们一个个从睡梦中弹起来，抄起家伙，全部进入战斗状态去戒备一样。
不过当初若不是张老爷子痛下狠心皮鞭、军棍，就连狼牙棒，都拿出来痛揍了君霖林一顿。而且不过娃娃小的君霖林居然还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会带来什么恶劣的后果，在哭过之后，这小萌货居然会放下皇子的身份，屁颠屁颠地跑去给将士们挨个道歉，那今日的他，断然不能够大揽人心。当日掌军权坐皇位之前，若是小时候的君霖林没有这番悟性，那就凭他在老君主还在世时，只顾修炼和结交天下英雄豪杰，不理朝政不问军情，纵是老君主驾崩后同样能够幡然悔悟，也断然不可能统一各部军权，让所有将领们心服口服帮他排除异己，隔断其余皇叔的想法。
一个知错而不敢认错不能改过的人，终究是一枭雄，而断然不可能是一位明君忠臣。龙寿国并非是他君姓一家，若无明君掌把，无忠臣扶佐，那终究是会被人推翻统一啊！当初也是如此行径，老君主才首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小霖林没事就往军营跑啊！任由小霖林整天和将士们厮闹，那些个元帅大将军们，才会这般喜爱他啊！连退休安养天年的各位老爷子们，在他登基时，都硬是被他这厚无颜耻的给拉回来重掌军权，做到了君帅无忌。
在梦中回忆起这种种，想起自己刚认识君霖林，与他做上知交后，被他一句“军营很好玩”就被骗去，搞到又是被罚一块站岗，又是被罚一块洗马桶，酣睡之中，李贺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微笑。
翌日，清晨雄鸡鸣啼，一夜修养，养足精神的李贺也是闻声而起。简单的洗涮了一下后，回想起昨夜所梦，放下昨日忧心，把身为左丞相的自信，重新带挂在脸上，一身简朴素衣，信步稳重的走出营帐，走到外头，看了看正在晨训的士兵们，一个个满头大汗，却都不辞劳苦，就不由感叹，他们这群文人，拨弄着笔杆子写几个字，动一下脑瓜子想几条策略，朝中争斗，个中憋屈，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啊！
清早出帐，昨日的守卫们已经换过班了，但因为昨日来人态度友好，又或者是生怕是有什么事，他们没忘在交接时交代清楚，昨晚余惜营长找过李大人一事，也都告备给李贺了。
在张升的心腹守卫陪同下，一路畅通无阻，李贺走过操场，走过泥泞路，走到长枪练场，在两名守卫的指引下，才看到了昨日路遇正在做埋伏训练的那位教练员。他离远定睛看了看，昨日这教练员一身伪装服，又是刚才地上枯草落叶堆里爬出，才以至于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可今日这教练员与训练得大汗淋漓的士兵们，头不戴帽，短袖束腰，显得格外郎爽精神，这才觉得有点眼熟。
思来想去，一下子忘了在哪里，因为什么事见过，他想了想，昨晚应该就是这位教练员找过他，于是就回头问道
“昨晚就是这位营长，在帐外找的我？”
“是的，这位就是余惜，余营长。”
他又想了想，余惜这个名字，好耳熟啊，在那名守卫的提醒下，他才“哦～”的一声，恍然大悟，听其名号，这才脑瓜精亮想起来，这余惜余营长，不正正就是当初皇城下，被君霖林亲点的“青年四剑”之一“隐雾剑”余惜吗！
“隐雾剑”隐得雾去不知来，余惜当日正是靠着这手真假难辨的剑，隐得剑身无形不在，却伤人制胜，而得的名号啊！当日剑出无痕，让对手怎么输都不知道，让对手从心底里面发毛的“隐雾剑”，在归去之后，在江湖上没有了踪迹，没想到居然是来到了此地当兵，而且还当上了营长！
“无有真假，真时是假，假时亦真……“隐雾剑”余惜，没想到你居然会来此地当兵报国啊！”
李贺想起此人大名，见余惜闻声走来，也是立马快步走去拱手招呼。
一手搭着剑柄的余惜，在听到李贺的声音后，也是拱手走来，连声叫到
“李大人，您还记得起小子啊！”
“哈哈，“隐雾剑”大名，今朝龙寿“青年四剑”之一，李某又怎么会忘记呢！”
李贺见来人训练用时简朴军装之下，棱角分明的脸庞刚毅炽热的眼神，虽不如当日所见“沐子”、“浮生”之龙姿凤采，更没有当日浩然刚正之“雷霆”的模样，但在军中长年训练之下，也洗脱得没有了昔日的忧郁阴沉，则更是开心了！当下就更是握着余惜的手，连声大叫“好啊！”对于这些个有能力的青年，他们一向是采取“放手”的策略，任由他们独自成长，谁知昔日来去无踪的“隐雾剑”，今日居然能够在军中再见，而且还都已经是营长了啊！
“好啊，余惜，你居然能够志报国家，投身军营！实在是太好了啊！只是为何你不是训剑兵，而是来训这枪兵啊？”
明明是剑中翘楚，居然不是来训剑士盾兵，而是训起枪兵来，这着实是让李贺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余惜在看到李贺这左丞相居然握着自己的手，更是激动得满心高兴，回答解释起李贺心中疑惑来，说道
“边疆外敌连连侵犯，青年志士，自当是投身军戎保效国家，当仁不让啊！至于让我来训这枪兵，则是张元帅的意思了！他说战场杀敌，若无小子我这番微不足道的本领，耍剑上前，就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凭的白送给人！而要到达小子这番境界，所需时日，那可是以十年起计，所以这才让我来训枪兵的！”
作为青年翘楚，在军营中，余惜可是不敢自大啊！一边用张老爷子的意思解开李贺疑惑，一边也是低调婉转。
俗话说得好啊，百日刀、千日枪，万日剑，在阵上杀敌，刀类是比较容易掌握，但是其挥砍距离短，还没打到敌人，可能就已经先死在敌人手里了。所以刀配盾，作朴刀兵较好，是刀柔水流连，刀兵多，但要他余惜同样弃剑而练，就未免有点大材小用了！而万日剑，当下哪有这个时间给他折腾啊！所以干脆就让他代训这千日枪，这陪伴他们一辈子的枪！
相比于剑技皇姿，剑讲求的，正是皇帝合纵联合的驾驭之术，正是皇帝们所要施展布局的权谋之策，一剑套路，混然成局，一剑比划，驾驭万化，上阵杀敌确实是枪来得更实际一点！霸王枪、霸王枪！横竖笔直，皆是直来直往，软硬兼施也不过田马回肠。这千日练枪，一辈子的枪，在军中，确实是远比那花里胡哨的剑来得实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