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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卜辞怪,心志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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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中又有风来。似是落了一夜的雪。

    沈羽终究还是疲惫地靠在一旁睡着了。

    卯初, 天光未亮,外面似是打了闷雷,响声不断。桑洛被扰的醒过来, 惯得往沈羽一侧靠了靠, 却惊觉沈羽不在身边。她心头一惊,便低唤了一声时语,睁开眼睛去寻,正见沈羽靠在床边,正还沉沉睡着,瞧起来, 是真的想了一夜对策。桑洛撑起身子,轻声唤了几声,沈羽只觉眼皮沉重, 听得桑洛唤她却嗯嗯啊啊的应着,便又伸手去摸索桑洛的手。桑洛拉了她轻轻捏了捏, 便抬手替她解开衣裳,柔声说着:“把衣裳脱了躺下来好好的睡会儿。”

    沈羽困得迷迷糊糊, 却摇了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眯起眼睛发觉周遭仍是昏暗, 只觉还未天明, 便是微微一笑,将她揽入怀中搂着, 因着浓重的睡意还带着鼻音:“天还未亮,怎的醒了?”

    “外面响了雷,只怕又是个坏天气,”桑洛说着, 又要去帮她宽衣,手却被沈羽按着:“你如此睡,哪里会睡得好?听话。”

    沈羽弯了弯唇角,只觉桑洛这“听话”二字让她颇为受用,便松开手,任由她帮自己将衣裳脱了,便懒懒的缩进被中又将她一搂:“好了。”

    桑洛此时躺在她怀中,这才觉得安下心来,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腰上,闭目只道:“因着这些事儿,想了一夜,是不是?”

    沈羽低浅地“嗯”了一声,又将头往桑洛处靠了靠,声音愈发的低沉含糊:“困得厉害……”

    桑洛在心中一叹,便即哄着:“那便陪我多睡一会儿,你不是常与我说,养足精神才好再去想旁的。”

    沈羽笑了笑,并未再说什么,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快到辰时,疏儿轻着步子走入寝殿中,在屏风外面轻声道了一句:“吾王,国巫有事来报。”

    桑洛此时已醒了片刻,却又想在沈羽怀中多窝一会儿便未及起身。听得疏儿如此说,又看了看沈羽,但见她还睡着,并未因着疏儿那低浅的声音而醒过来。桑洛小心地下了床,将衣裳披了绕过屏风,正见疏儿已在一旁的盆中倒了热水,捧着手巾要伺候她梳洗。待得一切妥当,便又过去了许久。

    “可为国巫布了早膳?”桑洛将衣裳理了理,轻声问道。

    “姐姐安心,他来之时,我便吩咐下去了。姐姐要何时用膳?是去正殿中,还是等少公一起?”

    桑洛点了点头,又道:“无妨,国事为重,待得我与国巫说完,再用不迟。”话音未落,却听沈羽在内中似是翻了个身,低浅地唤着她。疏儿当下躬身一拜:“我去外面候着姐姐。”

    桑洛绕过屏风,沈羽却依然坐起了身子,正捏着自己的眉心醒着盹。见她已穿戴妥当,便知她又有事,对着她伸手将她拉到近前:“洛儿有事要去?”

    “是啊,疏儿来报,国巫有事要见我。”桑洛理了理沈羽有些凌乱的头发:“你一夜都未安眠,再睡一会儿。”

    沈羽摇头只道:“不睡啦,方才已睡得极好。国巫鲜少主动来见,今日此来,想必是寻到了什么新的线索。我与洛儿同去。”

    桑洛亲了亲她的唇畔,柔声说着:“我想让你替我去宫外营中看看,一来,看看那依克如何了,二来,瞧瞧将士们操练的怎样。”她说着,双手搭在沈羽肩上捏了捏:“不过倒也不不急在一时,一会儿我让疏儿给你准备早膳,吃过再去。”

    沈羽却又是摇头,靠在桑洛身上:“我陪洛儿忙完,再去不迟。”

    桑洛愣了愣,便又是一笑,搂着她说道:“怎的只睡了几个时辰,人却似是小了十几岁?”

    沈羽闷闷地说道:“许是昨夜想的太久想坏了脑袋,又没有搂着洛儿安睡,眼下生了病,成了个心智不全的孩童,不想离开你半步。”说话间,她又抬手搂住桑洛的腰身:“洛儿,我是怎么了?”

    桑洛笑道:“你是思虑过重,太累了。”

    沈羽也跟着笑:“那你让我陪你同去。”

    桑洛点了点头,又亲了亲她,待得沈羽收拾停当,便一同往正殿来。

    外面果然落了雨雪,天色晦暗,风更是忽的就凉的刺骨了。

    姬重已在殿中侯了许久,桌上的热茶早已变凉,他却动也未动。便是见着桑洛行过礼之后,便一直都是一副阴沉的脸,如同今日的天色一般。

    “看来今日国巫来此,并未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桑洛虽已瞧惯了姬重那素来沉重的面色,但今日她却觉得姬重比往日来的更加心事重重,她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不论好坏,说一说吧。”

    姬重对着桑洛微微一拜,沉声说道:“昨夜臣宿夜未眠,总觉心中忐忑不安。便在夜中,占测而今战事。”

    “如何?”

    姬重咬了咬牙,眉宇之间染上一层浓重的忧虑:“怪。”

    桑洛不解地偏了偏头,几乎以为是自己听的错了,不由得重复问道:“怪?”

    姬重点了点头:“是,极为古怪。”他说话之间便是眉头都紧紧地蹙了起来,丝毫不见玩笑之意。

    “国巫之意,我不明了。”桑洛摇了摇头,“若说怪,自从这昆池女姜扰我西陲以来,怪事便无时不刻的在此处发生,诡术,天火,而今我们来到此处,瞧见了这苍茫雪原,怕也早已见怪不怪了。国巫素来稳重,见多识广,若你都要说出如此的一个字,只怕,你要与我说的,比咱们见到的还要更甚?”

    “当日,咱们在此处议事之时,沈公曾说过,”姬重看了看沈羽:“昆池一直迟迟不动,怕就是想拖垮我舒余的军心,一步步的将我西陲国土蚕食殆尽。若我们不守反攻,会如何。此话一直在我心中徘徊,深觉有理。而我们不敢妄动,除却尚还不知他们谋划着怎样的诡计之外,仍旧担心穆公。穆公在他们手中为质,便是我们攻到城下,若他们以穆公为胁,我们又能否真的不顾老臣死活而破城?”

    此言既出,四下沉默。

    沈羽沉静许久,开口只道:“自然不能置穆公于不顾。”

    “是以,臣昨夜问卜,一在战事,二在穆公。可卜辞有言……”姬重说到此处,顿了片刻,才迟迟开口:“近在咫尺,非敌非友。”

    “此处距及城不远,若说战事近在咫尺,倒也在理。”桑洛沉吟道:“这非敌非友,又是何意?”

    姬重摇了摇头:“吾王所言差矣,臣只恐这战事,会在百里之内。”

    “百里之内……”桑洛微微眯起双目,直直的看向姬重,“国巫,此话,可不是玩笑。”

    姬重叹道:“臣只尽国巫之责,将卜辞呈与吾王,虽如此,臣也不知这究竟是对,还是不对,是以心中觉得古怪。占测之言,吾王自是可信,亦可不信,但早做准备,总不会错。”他说着,又是忧虑地叹了口气:“至于这非敌非友,则更是令臣不知所措,按理,穆公是我舒余肱股之臣,一生戎马忠肝义胆,自然不会与我们为敌,可这‘非友’一说,令臣迷茫不解,及至晨间来此之时,雨雪交加晦暗不明,更看不清前路。臣只怕,在穆公身上,不知发生了何事……咱们能否真的救下他,又或是救下的究竟是否过往的穆公,尚未可知……”他说完,额头竟已冒了汗:“每想及此,都觉周身发冷。”

    “穆公之事,哥余亦曾与我说起过,”沈羽显得颇为苦恼,语气中满是担忧与无奈:“他被擒数月,究竟如何咱们谁也不知。穆公绝非坐以待毙之人,这数月都没有消息,只怕是真的逃不出来。他年事已高,便再是英雄勇武,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或许,他们是将他当成了与我们对峙的筹码,想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加以利用。但不论如何,但有一丝机会,我们也须得将他救出来。”

    “沈公所言不错,而今卜辞已显,接下来的时日,尚需想法子应对。”姬重对着桑洛拱手只道:“吾王,臣请吾王,先往大宛城中去。”

    桑洛微微一愣:“为何?”

    “战事究竟何时会来,臣不敢单凭这卜辞妄断,但行宫毕竟不若大宛城池坚固……”

    “国巫觉得,我会怕这战火烧到此处来?”

    “臣知吾王亦经历数次大战,但吾王乃国之根本不可出半点差池,臣既为国巫,自然有劝谏之责,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况此处距大宛路途不远,斥候传令也不到半个时辰便到,来往方便,尚能安守,好过战事突起猝不及防。”

    “我知国巫好意,”桑洛摆了摆手,目光坚定地看向姬重:“但我既来此,便没有退的道理。退一步,则我舒余士气减一分。莫说那战火在百里之内,便是今日它烧到了这正殿之中,我也绝不会胆怯半分。”

    “吾王……”

    “我此言,并非呈口舌之快,我见过烽火狼烟,亦看过尸横遍野,虽不能披甲上阵,但愿与将士同进同退。”桑洛此言,掷地有声,不容置疑。姬重怔愣许久,当下起身跪地,磕头只道:“吾王不惧生死,臣心敬佩。”

    “国巫,”桑洛吁了一口气,低头看着他:“与其说这些丧气的话儿,不若想一想,如何破解昆池那怪火。早一些想到法子,便可早一些结束这旷日持久的拉锯。”

    “怪火?哥余等人,又瞧见那怪火了?”姬重直起身子听得一愣,显是还不知昨日哥余阖带回来的那霜火石。

    “昨日哥余几人带回了一个昆池的斥候,从他身上寻到了一种弹丸,内中粉末遇水则燃,”沈羽走上前,将姬重扶起来,“那斥候只道,此物名为霜火石。国巫可听过?”

    “霜火石?”

    姬重当下神色一凛,瞪着眼睛看向沈羽,似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的连额头上都冒了汗:“沈公,此物,确是霜火石?”

    沈羽瞧着他神色有异便又追问:“国巫听过此物?”

    “此物可还有?在何处可以去瞧?”

    沈羽看了看桑洛,桑洛只道:“国巫果然家学渊源,看来这怪火之事,有法可解了。”她说着,缓缓走下台阶,“走吧,咱们三人,同往临营之中去瞧瞧。或许今日,能从那处寻到些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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