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霜火石,陷忧虑
及至夜中, 风雪将停。魏阙才带了一叠的纸拖疏儿送与桑洛。而此时桑洛已在寝殿中,刚被沈羽哄着喝了药。沈羽手中拿着那一叠的纸,正低着头细细地靠在桌边看着, 而桑洛听着外面的风声逐渐小了, 便走到窗前,推开了窗。
一股凉风扑面而来,让这一日的烦扰都安定下来。桑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有看看向临营的方向,而目之所及只能瞧见空荡的庭院,与更远处参差不齐的楼阁黑影。
沈羽手上的纸页被风吹得微晃, 她愣了愣,旋即起身将窗户关了起来:“夜中风凉。”
桑洛叹了口气,转过身子靠在窗边看着沈羽手上的那一叠纸:“可有咱们能用的消息?”
沈羽沉下眉眼, 又低头看了看:“落日关确被昆池所占。他说昆池女姜在昆山北侧深处有一暗城,那城, 在地下。如他这般的人,他们信不过, 是以离开之时都会被蒙住双眼。他在三月前被带到及城,落日关得手之后, 他便与旁人一同被分派了往关外东侧的各处驿站周遭挖开地道, 传递消息, 每三日须得传回一次消息。”
“如此看,他们或许已然知道, 依克被咱们擒住了。”
沈羽沉吟说道:“他说那一处地道,那一日将将挖好,他那时出来观察四处,正想往回返, 便被狼群围住。”她说着,又微微摇了摇头:“如今咱们还需得想个法子,便是让依克回去替咱们打探消息,也须得为他寻个好说辞。”
桑洛打断了沈羽的话儿:“依克不能放回去。”
沈羽呆了呆,当下明了:“洛儿不信他?”
“过往,他虽也帮过咱们,可时移世易,而今他的亲人在昆池手中,若他们以命相胁,依克为了救下自己的妹子,也未必真的会顾念往日情分。毕竟……”桑洛看着沈羽:“咱们与他,也不过萍水相逢,同行数日。又怎么比得过兄妹亲情?”
沈羽闻言,轻声一叹,点头只道:“洛儿说的是,眼下将他放在临营之中由魏将和哥余看着,也是好的。”她说着,转而又看了看手中的那一叠纸,将它们放在桌上:“看来他之所言,咱们也不能尽信。凡事留条后路,总是好的。但不论如何,咱们需得先想法子将落日关夺回来。落日关一战,是关键。”
“他有否说道,那怪火是何物?”
沈羽摇了摇头:“说了,却也如同没说。”她拉着桑洛坐下,低着头沉思:“他写道这弹丸名为霜火石,每个斥候身上都带有一包,里面是乳白色的粉末,遇水即燃,外面用油纸包着,待得要用之时,只需要捏破外面的纸皮,掷向水中,便可燃起大火。但这东西从何而来,又是谁制成的,他却一概不知。”
“霜火……”桑洛蹙起眉心:“是了,这样机密的事儿,料想他们也不会告知太多人。眼下咱们要防的,又更多了这怪火。今日咱们瞧见的,那火在水中烧过片刻,便径自熄灭,看来它不会烧的太久,可若染在了兵卒身上,却又另作他讲了……”桑洛说着,面色更阴沉了下来:“奇诡之事越来越多,彼时周遭那几个皇城卫的模样你我都瞧见了,便是咱们,都惊了一跳。我只担心拖得越久,士气越是低落,心绪越是不安……”
沈羽亦是拧着眉头,听得桑洛如此说,面色更显沉重。许久,她握了握拳,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桑洛:“洛儿,我仍旧觉得咱们该主动出击,不能再如此与他们耗下去。”
桑洛显得颇为忧虑,她看着沈羽半晌,低声说道:“时语素来不是个急性子,是觉得哪里不对?”
“并非是急,只是,洛儿难道不觉得……自来此处,许多事情太过顺利了么?”沈羽依旧盯着那几张纸,目光从上面扫过去:“虽然咱们商讨许久,苦寻良策,可这斥候会否寻得太容易了些?更况,寻来的还是依克……”她说着,长舒了一口气:“今日我瞧见他时,确是惊讶感慨,但此时沉下心来细想,这些……”她轻轻地在纸面上敲了敲:“正是咱们想要的,它就如此轻易的送到了咱们的手中,我总觉的背后有人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不会如此简单。”
桑洛沉默良久,捏了捏酸痛的眉心,只觉颇为疲惫,一手撑着头,一手拿起那纸张细细地瞧着:“这假秀官儿对舒余了如指掌,对咱们也太过熟悉,他若真的处心积虑运筹帷幄,若想洞悉咱们的计策,确是不难。”
“是以,咱们不能再如过往一样,须得出奇谋。他做了这样多的准备,不过就是想让我们心中惶恐惧怕,不敢贸然往及城去,因着他心中明白,虽然穆公不在,可咱们尚有数名良将在营中,舒余赤甲素来行止有度,而将军亦从不会毫无准备的便冲锋陷阵。可长此以往的拖下去,与我们万分不利。”沈羽目光炯炯,沉思且道:“依我之见,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双管齐下。”
“双管齐下,又如何?”
“斥候之事可依计而行,但并非眼下。依克身材瘦小,而哥余兄长已高过他一头,若他前去,太容易让人瞧出破绽,况依克的舌头被人割掉,若他们去查,定会发现不对。我之所见,他们先头斥候不见,定会起疑,此时遣人去,极难混入其中。阿玉姐说过,这一路往及城界外二十里,周无昆池异动,那我大军便可压到它界外,届时伺机而动,往前推进,最好能一路压到落日关口,制造混乱,而混乱之中,我们定能寻到机会,把我们的人送入敌营之中。到时我们里应外合,逼得他们不得不正面迎战,打乱他拖延蚕食我们的计策,将这战与不战权利,握在我赤甲手中。唯有如此,这战事才可推进的更快些。”沈羽说着,却又沉吟片刻,又道:“只是眼下我顾虑有二,其一,依克此人究竟是敌是友咱们尚未可知,若将他留下,万一包藏祸心,则我后方不稳,若将他带上,只怕他传递消息,与大军不利。这依克,究竟该如何安置。其二,”沈羽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拳:“那怪火,我们究竟该如何防范。以水克制显是不行,可我们又要如何才能在这火中保全自己?”她说着,径自沉思又兀自叨念:“咱们这些日子操练的铁盾之法,能不能防范的了那怪火……这铁盾虽可挡住火势,可遇火则滚烫,只怕持盾之人也受不住……可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们那些霜火石撒不出来呢……”
她就这般低着头沉思,片刻又自言自语,许久,才又是摇着头说道:“洛儿可想到什么法子……”
沈羽抬头去唤桑洛,却见桑洛已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当下收了声。只怪自己方才一直苦思对策,忘了此时已然夜深,桑洛忙了一日,自然是累得不轻。她轻轻的将桑洛抱到床上,小心的帮她脱下外衫,桑洛困的极了,却勾着沈羽的脖颈迷迷糊糊地让她一同睡下,沈羽揽着她轻声哄着,替她盖上了被子,低头在她唇边亲了亲,怕她不安心,便靠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又径自思考起来。
此时已是深夜,可她却毫无睡意。自来大宛,太多的事儿让她觉得古怪,可她却又说不出哪里古怪。她只在心中觉得,他们这数月以来似是做了许多的事儿,却又似是一件都没有做。至于行宫多日,处处都显得紧促肃杀,众人面上总带着难以消解的忧虑,更况军中将士,更是毫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做,仅仅是那诡术与怪火的传言,便已然可让他们心中久久的忐忑不安。
或许这便是那女姜恪用的控心之术,他深知两军交战士气是何等重要,可他就这样一拖再拖暗中行事,一点点的将她舒余的将士拖得再无耐心,拖得心神憔悴,拖得人心惶惶。
沈羽在脑中不断往复这些日子以来知道的消息,昆池人数不多,擅诡术惑人,会怪火燎原,女姜恪用便是秀官儿,他在舒余近二十年对他们了如指掌,而今他盘踞及城,擒了穆公,及城至此,驿站周遭被挖开了藏身的地道,而他昆池的大军数月之中却迟迟不动。他们若只是因着人少才不敢妄动,可也应该知道若是舒余几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强攻及城他们即将面临如何的情形。
她靠在床边,闭上了眼睛,心中不断盘算,若自己是女姜恪用,若遇此情形,又会如何打算?
诡术,怪火……
雪原千里……
昆池女姜要如何转敌用为己用?而他们,又如何才能让那怪火烧不起来,让那诡术毫无作用……
还有那依克,是否还真的如过往一样?
这些谜团在她心中不断萦绕撞击,融成了一团浓密的黑雾,怎的也看不清楚。
沈羽深吸了一口气,她心中明了,眼下自己想的这些不过都是纸上谈兵,唯有两军战起,才能从那纷乱之中寻到真相。
可她此时,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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