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演播厅音乐响起，各就各位。台上《yela》董事长在主持人的贺词中款款走来，说了一大堆场面话和感谢话，宴会正式开始。
首先是内部颁奖，嘉奖对集团有突出贡献的员工，这一环节很快，只是走个过场，估计之前在公司已经办过了。
然后再是对艺人的感谢，几乎到场的所有艺人都被以各种形式感谢了个遍，褒奖了个遍。
许亦也不列外。
他上台的理由是，最具个性男明星以及最受粉丝欢迎男明星。
虽说只是一个杂志社的评选，但战绩是十打十的实诚，是就连许亦本人看到屏幕上的数据也会说一句原来我那么厉害的程度。
在他连登八期的那段日子里，《yela》杂志的线上线下总销售量达到了三十年来的一个顶峰，至今未破。
许亦在杂志社艺术总监的欢迎声中大步走向舞台，他接过奖杯，与相熟的总监握手致意，先颇有些激动的看了看奖牌，然后说了一大堆感谢《yela》以及很荣幸拿到这些奖项的场面话。
总之就是主办方很高兴，他也很高兴的样子。
大概是两三分的真心夸张出十分的效果。
接着，稍等片刻，等最受欢迎女明星一出来，他们便合唱了一首之前主演古装仙侠电视剧的主题曲《伤别》。
一曲过后，许亦今晚的任务便正式完成。
他绅士的搀着穿高跟鞋不方便的女方款款下台，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谢谢许老师了。”
两人一同回到台下，同坐一桌。
她叫赵禾，出道早，资历深，敬业有礼，是圈内为数不多的许亦看得上眼的人，所以才会多次合作，从不避讳。
赵禾端起桌子上的饮料轻抿了一口，“这是酒？”
许亦接过来闻了闻，不自觉解释道：“没度数，是宜饮新出的饮料，喝着像酒而已。要我叫人给你拿瓶水吗？”
赵禾笑着摇头，“还挺新奇的。”
许亦也附和着，“的确。”
这款饮料的名字就叫似玖，无论是名字还是噱头都不像他叔叔的作风。
其实他心里也隐隐有所怀疑，会不会是那个人的杰作？
恐怕只有他死磨硬泡，叔叔才会同意出这么一款风险极大的新品。
好像身边的一切都告诉许亦，那个人应该是回来了。
有限的生命里，捆绑着的联系总会让他们再见一面的，许亦心里清楚的很。
他把杯中的假酒一饮而尽，口感起初有点涩，入喉时才转甘，等吞入腹后回荡在口腔内的却是一阵淡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栀子香。
许亦微楞，放下酒杯，眼里不自觉泛起波澜，那么肯定是他了。
宜饮的前身是花栀，是那个人的父母一起创办的饮料品牌，也是靠着花栀他们才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
对于他家来说，花栀不仅是发家的产品，还是定情的信物。
看来那个人还是懂得怎么撬开别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管是他最亲的爸爸，还是他这个陌生人。
虽然是假酒，但许亦莫名有些头热，他对赵禾说了几句后去了休息室。
他现在还不能离开，因为过会儿会有真正的酒宴，而他还需要在酒宴上联络一些人，否则这次典礼就算是纯卖面子，白来了。
这个时候的休息室没人，小希在外面看着，许亦就又小憩了一会儿。等到差不多快九点半的时候许亦才从休息室出来，主办方已经退下，剩下的就是来宾在外间招待厅的自我发挥。
他刚进去就碰到了赵禾，她换了身比较方便的裙装，正和她相熟的女演员们坐着聊天。
“许亦，正说你呢，还以为偷偷溜了，没想到还在啊。”
“这不是看赵老师还在吗。”他敬了她和她的朋友一杯，一饮而尽后环顾着四周。
“找谁？”
玩笑归玩笑，赵禾总觉得他今天心不在焉的。
“噢，郭导，那次庆功宴没去，他总说我欠他一杯酒呢。”
赵禾笑笑，给他指了指方向。
此去便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该联络感情的联络了，该开的玩笑开过了，该得到的信息也得到了，许亦看了眼手表，十一点多一点，该回去了。
“唉，许亦，去外面吃点儿东西吗？”他刚进休息室就看到了披了件外套的赵禾，虽然南方近夏，但夜间海边还是风大。
“不用了，得回酒店了。是在农场那边？我陪你过去吧。”
他看赵禾应该是特意过来加衣服或者方便的，助理也没跟在旁边，大晚上的走过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师姐！我过来接你了！唉！许老师！”一道男声在旁边响起，许亦转身看去，他见过，是赵禾一个公司的艺人成羽。
“你好。”他回了声，又对赵禾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别走呀许老师，待会儿还放烟花，马上就放了，特别好看。”
“是啊，一起坐会儿呗，下部戏我们三还一起合作呢!”赵禾也搭腔。
许亦以为赵禾会有什么话要说就带着小希一起过去了。
但来来去去好像也没特别的事，就在他说要走的时候，赵禾问成羽之前去哪了，酒宴过后就没见他的影子。
“噢，没谁，就我同学，刚从国外回来，之前没接上呢……”成羽解释着，“哎，来电话了。”
“喂，你过来了吗，再晚点儿东西都给你吃完了，一分钟之内，辛俞你赶紧的！”
辛俞……
许亦的心一顿。
电话那头应该是说了什么，成羽向许亦身后的方向看去，一瞬间，十一点半的烟花礼开始，四周嘈杂。
烟花先是一簇一簇的往上蹦，接着再是一堆一堆的绽放，最后漫天星光，与真正的星星一起映照出了整个银河。
许亦感觉到成羽挥动着双手，赵禾也转身看去，他听不见她们的声音，只能通过他眼前的人的反映来判断。
坐在他对面的是赵禾的朋友，这一瞬间，她们先是茫然的捂住耳朵、看向天空、再看向成羽挥手的方向、锁定目标、一瞬间的惊艳、挥手欢迎。
许亦以为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能淡然自若的，但很明显他高估了自己，他甚至做不到回头相望。
烟火还在继续，该出现的人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别三年，他瘦了点。
晚到的人站在成羽身边，明明只是浅浅的笑着，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他顺着成羽介绍的方向一一看去，到许亦的时候，他甚至连眼神微微一愣都没有，眼底只有和对她们一样的无感但装热情。
许亦便明白，他在他心中，到底是没什么不同。
一阵介绍后，两人坐下，烟火的声音也跟着小了许多。
许亦那些原本想要寒暄的话被卡在他的眼神中出不来。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
再次见面，他会和他装不认识。
那和他发了两年短信的是谁，和他朝夕相处了两年的又是谁。
就算这些不提，难不成年少时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五年时光也是有假？
到底是眼前的这人幼稚还是许亦在他心中就是这么无足轻重。
亦或是，厌恶他到宁愿从不曾相识？
许亦抬头看了眼明灭的烟火，感叹他还真的……一点儿都没变。
……
“是在国外读书吧，刚回来还熟悉吗？”赵禾怕辛俞怕生，主动和他搭着话。
辛俞微微点头，“对，但是之前寒暑假也回来过的，所以没感觉有什么变化。”
“不过我在广场的海报上看到成羽还吓了一跳呢，居然去演戏了，之前他和我说我还以为他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
许亦闷闷的想，如果在海报上连成羽都能看到，又何况他了，不至于看不到的，只是不想认罢了。
不得不承认，也不能再给他找借口。
他就是装不认识，他就是讨厌他。
他就这么讨厌他么？
那那些年对着他撒娇服软岂不是要了他半条命？
真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
可是该生气该装不认识的人不是自己才对吗？
自始自终被耍得团团转的人貌似是他吧。
“我还是对他太好了。”许亦一阵心塞。
不认识便不认识吧!
算是送他的归国礼。
他不会再让他们有机会见面了。
“许亦，辛俞也是从你那个学校毕业的，好巧啊。”赵禾道。
许亦抬眼望去，“是挺巧的。”冷冷的，叫赵禾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嗯？真的吗？师兄是哪一届的？”
呵，还是那么会装，哪一届的他不知道？
还师兄。
承认认识他都是为难了，叫师兄岂不是又膈应到他了？
“不是一个专业，谈不上什么师兄师弟。”这急于撇清关系却又露出破绽的话一出，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又道：“不好意思啊各位，我想起明天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
他脸上带着抱歉的笑意，但走的决绝。
赵禾怕辛俞计较那句话，就和他解释，“他最近有些累，不是故意的，别放在心上。”
“没事，我不会在意的。”
辛俞的声音不大，但走出一段距离的许亦就是能听得明明白白。
他努力保持最后的体面和风度，却在隐于夜色的那一瞬间溃不成军。他扯了领带，解开两颗扣子，好似这样就能让他起伏的心脏更平稳一点。
他生气了。
他又因为一个不应该计较的人计较了。
而对比那个人的反应，这三年的他，就是个笑话。
从始至终，在意的人只有他一个，走不出来的也只有他一个。
心如死灰，大概便是从这一刻才开始。
“从此以后你和我没半点关系，也希望你和宜饮没半点关系。”
从前的情谊他说忘就忘，这些心狠的话倒践行的真真切切。
但是气到极致反而释怀。
拎着领带走过的这一段路可能是许亦走过的最沉重又最轻松的路。
而在他的身后，成羽拍了拍辛俞的肩，“生气就说明还有机会。”
“或许吧。”辛俞的目光暗淡了下去，他怕他又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