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真相
四月初，春雁横旋，草长莺飞，春蒐落下帷幕。
老国公惊闻裴宴秋与蔻蔻遇袭的事，震怒。
年近六十的老人家硬生生把雕花木桌给拍碎了，发完怒气又赶忙过去探视裴宴秋与蔻蔻，最后更是大出血，拨了补药过去。
同样，忠勇侯府的老太太从榻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老腰险些折断，却还是固执地让王嬷嬷送补品药材过去，还另外差人买了好多零嘴糕点给蔻蔻送去。
当然，老太太不忘裴宴秋这个孙婿，也赠予了慰问礼。
事出紧急，林氏回府取药时并未告知老太太关于蔻蔻遭袭的事，老太太也是在林氏等人回府后方才知悉。
经此，蔻蔻院子里的补药等东西一大堆，根本吃不过来，对于补品，蔻蔻都交给阿三，让她吩咐厨娘给裴宴秋做药膳。
她则吃吃老太太送过来的零嘴，并给周氏及裴月挽都送了些过去，瞅蔻蔻的状态，似乎已经走出来了，见此，周氏放下心。
彼时，藏居在府上的清云闻此消息，也托着竹南带话，说是期许裴世子早日康复。
蔻蔻闻言，條然记起自己曾救下的清云，近来诸事缠身，她一不小心就把人给抛在脑后了。
唉，她这记性真不好。
带着点愧疚，蔻蔻道：“阿三，你去挑些点心，让人送去给清云公子。”
阿三：“是。”
“对了，他的伤势可都好了？最近过得怎么样？”蔻蔻问竹南。
“那位公子的伤差不多痊愈，过得也不错。”竹南回道，他想了想，又道，“夫人，既然此人已好，可要将他送出府？还是让他继续留在府上？”
只是萍水相逢之人，蔻蔻却收留他这么久，还送了贵重的药品等，情谊到位，竹南作为裴宴秋的心腹，由衷期望蔻蔻能把他送出府。
毕竟是身份不干净的人。
从清云入府，裴宴秋便叫竹北去查清云的身份，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查不知道，一查方知清云的身份有怪处。如他所言，的确出身随风馆，但清云此人早在几年前就被人换下，而今随风馆的清云非彼清云。
清云在几年前已失踪，再联想三皇子的出现，不难得出是三皇子暗中操控一切，竹北顺着这条线很快查实清云的真实身份。
一个罪臣之子竟还与三皇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期间种种值得探究。
蔻蔻不知清云身份，仍当他是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她思忖片刻，道：“是个孤零零的人，还是别——”
蔻蔻眼珠子转了转，改口：“好，届时在外头寻个宅子让他住进去，再给他些傍身的银子。”
“是。”
季国公府，季禾回府，便暗中联络其他杀手组织，要将昭狱中的刺客斩尽杀绝。
季禾给得丰厚，组织便依钱办事，但锦衣卫的昭狱岂是那么好进的？
最后，季禾功亏一篑，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这次的杀手没被毒晕，及时咬碎毒囊，自尽。
从行动失败开始，季禾的天真倨傲突然消失不见，此时的她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至此季禾惶惶不安，日日闭门，都不敢告诉季夫人，生怕季夫人知道她做的蠢事。
甚至她都在思考退路，要离京避风波。
正当季禾与季国公商量着要去别庄休息时，锦衣卫突然登门，二话不说带走季禾。
此事事关重大，干系到季国公府、太子及皇后，故并未被言传，一切皆暗中进行。
季禾被带走时，季国公及季夫人还处于懵懂状态。
季禾浑身颤栗，她抖着唇，死命抵抗擒住她的锦衣卫，双眼殷红，怒视锦衣卫，呵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大胆！快放了我。”
卫命没看作妖的季禾，季国公忍住烦乱思绪，沉声道：“卫命，你这是做什么！公然抓我女儿，简直是无法无天，以下犯上！”
卫命嗤笑：“季国公，你还不知道你女儿做了什么事？看来还被蒙在鼓里啊。”
此话一出，季禾身体一僵，面色也极为难看，季国公看着季禾的神情，她的面部表情在告诉季国公，他女儿又做了些出格的事。
注视着卫命，季国公突然明白一切，一旁的季夫人凭本能，直接上前要扯开锦衣卫的手，“快放开我女儿。”
此时此刻，季夫人已经端不住贤惠的架子。
季禾眼泪如瀑布般往下刷，她哽咽着，用求救的语气道：“母亲，您快救救我。”
锦衣卫身手了得，轻而易举就避开季夫人，带季禾退居其后。
卫命道：“夫人，您还是慎重得好，我们乃是奉命行事。”
“奉命”两个字一出，季国公与季夫人都愣住，天底下能驱使锦衣卫的唯有当今圣上。
良久，季国公回神，面无表情地听着卫命的话。
“镇国公世子夫人及忠勇侯府世子遇刺一事，季姑娘有很大嫌疑，还望国公周知。”
季国公一听，身躯一震，险些要倒下去，但他好歹是国公，勉强稳住身形，默不作声地目视锦衣卫的离去。
季夫人亦是抽泣不已，忍不住怪罪季禾，真是糊涂！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季禾是有很大可能会做这种耸人听闻的事。
季夫人远远目送季禾背影的消失，心中止不住的凄婉。
唯有季禾还看不清局势，还在试图挣扎，让季国公救她。
慢慢的，季禾撕心裂肺的声音消失，也许是她明悟，停止了挣扎；也许是锦衣卫以强力的手段制止了季禾，让她归于安静。
等锦衣卫一走，季夫人嚎啕大哭，扑到季国公身上，泣声不绝：“老爷，你快些想想办法救救阿禾，不然”
季国公单手环住季夫人，语速缓慢，他只说：“我去找子玉。”
景桓兴许还有能力力挽狂澜，实在不行，为季禾求个恩典也可以。季国公思及此，让官家立即备马车，话不多说直接进宫面见景桓。
东宫。
景桓听完季国公的话，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前去见梁帝，可梁帝态度极其强硬，不曾松口。无奈之下，景桓与季国公只好寻皇后出面。
季国公明白帝后离心多年，此时搬出皇后，便会消耗掉帝后之间早已所剩无几的情谊。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皇后也于事无补，梁帝根本不见皇后。
这是梁帝跟皇后摊牌的预兆，季国公内心无端慌乱。
季禾的命运在被锦衣卫带走的那一刻，就已经尘埃落定。
不存在亡羊补牢。
季国公仅存的侥幸心理破灭。
当季国公回府时，一道圣旨也下发到府上。
旨意说季禾犯下大错，发配尼姑庵，终身伴青灯古佛，不容许再踏入京城，此外还有道口谕，说季国公管教不严，罚一年俸禄。
其余，季国公自己看着办。
季国公明白梁帝还是看在季国公府的面子上没有真正重罚。
季国公愣愣望天，所有的言语皆被塞进腹中。
儿子不听话，女儿也不成器，肆意妄为，门楣不幸，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教好。
季夫人从昏睡中醒来，一听圣旨到，急急忙忙过来，声音焦促：“老爷，圣上怎么说？你去宫”
季国公没等季夫人说完，便把圣旨放到她手里，季夫人打开，眼神凝固。
长久的静默，季夫人潸然泪下，眼眶深红，悲戚道：“我的儿啊——”
“嘭”的一声，季夫人受不了刺激倒下，陷入昏迷。
季楠刚从被禁足中出来，乍闻季禾的事，忙焦急过来正堂，恰好见到季夫人昏倒的场面，下意识惊呼：“母亲！”
在季国公到皇宫前，锦衣卫派人到镇国公府，把事情告知镇国公府，询问是否同意此惩罚。
老国公把蔻蔻召来，问蔻蔻意见。
对于凶手是季禾，蔻蔻虽不意外，却还是暗暗讶异，心中还是想不通，为何季禾对她这般执着，执着到要取她性命么？
以至于还要牵连扶滔滔。
不对。
她觉得，扶滔滔似乎是被她拖累的，也不对，说不定季禾也记恨扶滔滔的猪。继而恨上扶滔滔。
蔻蔻悄然摇头，思绪回笼，蔻蔻踟蹰两下，道：“陛下英明，全凭陛下处置。”
回去的路上，蔻蔻想起那颗归还的蓝色珠子，以及那日发生的事。
她在季国公府的赏花宴摔跤，其实不单单是她不小心，还是因为当时她脚下踩中一颗圆润的珠子，脚底打滑，跌倒在地。
趁人不注意时，蔻蔻拾起“祸源”。
因为珠子的珍贵及香气，蔻蔻不认为是丫鬟的，当是世家小姐的，那她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蔻蔻不得而知，仅仅圈画几个怀疑人选。
春猎时遇见侍郎之女，闻其香，瞅其链，接近真相之际，蔻蔻抓住了机会。
起初侍郎之女端着贵女姿态，拒不承认，蔻蔻全倚仗一腔孤勇，生硬到强硬再到执拗。
蔻蔻的话句句在理，堵得侍郎之女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最后侍郎之女被蔻蔻说得面红耳赤，背身逃避。
直到蔻蔻回府把珠子归还给她，虽证据还不足，但她还是松口，告知当时是她鬼迷心窍掰了颗珠子扔在地上。
至于为什么害蔻蔻，她没直说，她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女儿家的妒忌心理岂能说出口？
蔻蔻收到她的道歉后，身心通畅，如置身花海中。
这是蔻蔻第一次主动维护自己，她异常兴奋，忍不住原地打圈。
一下解决两件事，真好。
彼时，裴宴秋正在晒太阳，余光瞥见手足同步的蔻蔻，再而把目光投在边上小几上的糕点，撑下巴。
想，原来不是他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