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共骑
见状,裴宴秋食指与拇指指腹相抵,勾起唇角,惬意地欣赏杜明堂垂死挣扎的样子,正要反驳,讥嘲杜明堂,條然,余光的视野被蔻蔻的倩影所占。
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率先站出来,裴宴秋张耳,听见她温声道:
“杜公子,比试结果皆有目共睹,何况中间是我夫君一直在谦让你,他完全有实力能超过你。至于踏燕撞你,说不定它是看你不顺眼,而且也没有规定说不能撞。我以为你该反思下自己。”
她继续说:“是不是自己技不如人,恐是不能随机应变,是以输掉比试。”
【诚如夫君所言,你是有点欠教训。】
“夫君迁就你,你却咄咄逼人,杜公子,敢问你的肚量何在?认赌服输,何况再比一次你也毫无胜算。”蔻蔻说完,对景桓行礼,“请太子殿下明鉴。”
一连串的言语堵得杜明堂无话可说。
一旁的裴宴秋意外蔻蔻的勇敢,她话里话外皆是护短之言,裴宴秋细细品味这种新奇泛甜的感觉,低眸,嘴角上扬。
蔻蔻的意外之举,再次打破她在裴宴秋心中的印象,这种被姑娘家并自家夫人保护的感觉真不赖。
随即他搭腔道:“娘子说得对。”
裴月挽赞同点头。
“明堂,裴世子的马技确实更胜你一筹,到此为止吧。”
景桓发话,杜明堂不得不从,忍气吞声:“是。”
裴宴秋状作扼腕道:“倘若杜兄换匹好马,说不定还有一战之力,我能赢其实是有沾踏燕的光,唉。”
语毕,裴宴秋爱怜地轻拍踏燕的头,踏燕亦用头颅蹭裴宴秋的手心,一人一马,默契无比。
话虽如此,但杜明堂和景桓都不是傻子,岂听不出他的弦外之意?
景桓端量着裴宴秋,经此一遭,裴宴秋在他心中的分量有上升几分,引得他高看两分,但也仅限两分。
“裴世子,孤也有意与你较量下马术,你看如何?”景桓一手拉缰绳,一手负背,耐人寻味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裴宴秋略一眯眼,作揖,用身躯挡住蔻蔻。
蔚蓝天穹下,白云卷聚,清风徐来,吹进葳蕤的草地,响起窸窸窣窣的草尖摇摆声与婆娑声。
萧萧声不绝于耳。
马上是当朝太子,一国储君,景桓。马下,是镇国公世子,京城出名的纨绔子弟,裴宴秋。
明明是臣子,但裴宴秋却不见胆怯,恭敬的背后下更多的是平静,是与景桓分庭抗衡的魄力。
蔻蔻这次没再说什么,她隐约感觉这不是她能掺和的,估计她说什么都没用。
她觑见裴宴秋眼底燃起的火苗,以及看不懂的情绪颜色。
“”蔻蔻欲言又止。
半晌还是捂嘴小声叮嘱道:“夫君,你努力。”还不忘偷偷给裴宴秋一个鼓励的眼神以及动作。
“放心,我有分寸。”裴宴秋一字一顿说道。
“殿下,请多指教。”裴宴秋利落上马,动作行云流水。
景桓点头,与裴宴秋四目相对。
一瞬间,两人眼中都划过什么,比试还未开始,双方已然用眼神交锋数次。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准备就绪,双双握紧缰绳,摆正姿势,夹紧马腹呈蓄势待发状。
四周静谧,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两人的耳朵。
兀地,风起,云动。
“驾!”
声音骤起,两匹同品种的汗血宝马飞驰,速度快若闪电,不过瞬间,原地只余残风。
裴宴秋与景桓从开始便保持高速,两人比肩,双方相隔距离不过三尺,速度持平,不上不下。
远望,像是两人友人相伴纵马,策马奔腾,疾驰在草原上。可细看之下,不难发现双方的僵持、较劲。
火星四溅。
势如水火。
蔻蔻的心悬之又悬,惊之又惊。
她虽鲜少出门,但多少知晓当今太子文武双全,精通六艺,而裴宴秋,蔻蔻发现她似乎还不是很了解他,今日有幸目睹裴宴秋的风采,真正是惊讶不已。
竟能与景桓不相上下。
实在是过于厉害,真真是深藏不露。
蔻蔻凝视着裴宴秋,高兴的同时,困在内心深处的自卑开始作祟。
头顶一半高挂太阳,一半阴云缭绕。
旁边的杜明堂同样是诧异不已,景桓何许人也?顶端的天之骄子,距离权力顶峰不过分厘,所聘请的老师哪个是佼佼者?
故而景桓各个方面都极为优秀,御马更是他的强项,杜明堂原以为景桓能完胜这虚有其表的裴宴秋,可现实却给他强力一击。
这
杜明堂不得不重新审视裴宴秋这个镇国公世子。
或许裴宴秋是真的从未藏拙,只是他先小看人一头,先入为主。
凝神观着这场比试,杜明堂眼中皆是震惊,场上的裴宴秋气魄丝毫不虚景桓,反而隐隐有超越之势。
不知为何,杜明堂油然生出一股钦佩之意。
方才的怒气消弭,理智回归的杜明堂开始鞭策自己,不够努力,连游手好闲的裴宴秋都比不过,他未来还如何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一边看着,一边想着,他心里又突然冒出个惊世骇俗的想法,裴宴秋还挺俊俏的
还没想出后话,杜明堂回神,及时掐断心思,心下一阵恶寒,懊恼自己在想什么鬼东西,他岂会被裴宴秋的姿态所折服?
观赛的人各怀心思,比拼的裴宴秋与景桓依旧保持平手,两人的额头、手心皆沁出不少汗。
两人时刻警惕,不敢有分毫松懈。
裴宴秋心道,太子倒不是个空架子,有几分真才实学。
景桓余光瞥着裴宴秋,心中再不能低看裴宴秋,原本想趁机打压他的心思已无,此刻只剩下男人的胜负欲。
看来镇国公世子是继承了镇国公几分才能的,不容小觑。
景桓摆正心态,身为太子,他不允许自己输掉比赛,成为败者。
随着终点的出现,裴宴秋与景桓俱发力,犹似拼尽全力般奔向终点。
蔻蔻的心提到嗓子眼上。
伴随骏马长鸣,比试落下帷幕。
最终胜者是先迈出一步的裴宴秋。
“殿下,恕我小胜一筹。”裴宴秋没有展现胜者的姿态,而是平淡道。
景桓温和地笑,似乎并未在意输赢,语调如常:“裴世子果真是名不虚传,令人佩服。”
“殿下承让,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裴宴秋谦虚道。
景桓面色不改,道:“孤还有要事,先走了,希望春猎时还能同裴世子切磋。”景桓调转马头,对杜明堂说:“明堂,走了。”
裴宴秋:“恭送太子殿下。”
蔻蔻和裴月挽稍慢一拍:“恭送殿下。”
杜明堂上马紧随其后。
景桓面朝空旷的草坪,脸色蓦然一沉,难看起来,嘴角抿成一线,瞧着阴寒,握住缰绳的手背上青筋乍起,被衣袖包裹的手臂肌肉绷得死死的。
景桓与杜明堂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裴宴秋驾着马到蔻蔻身边,方才略微谦和的神色早已褪去。此时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由于比拼,他身上沸腾的血液还如湍急的水流潺潺流淌在血管内,未曾停歇,冷白的肤色晕开淡淡的粉色,呼吸稍急促,眉眼俱是笑意,嘴角弧度是显而易见的愉悦,似乎赢了太子让他心情极佳。
无法抑制这种心情,裴宴秋产生一种急需与人分享的心思,于是他朝蔻蔻伸出手,道:“娘子,上来。”
蔻蔻瞧他似兴致正浓,没有犹豫直接搭上手。
他的手掌偏大,把蔻蔻的素手包裹在其中,两人掌心温度相融,裴宴秋手心炙热的温度旋即传递到蔻蔻温热的手心上,如同暗火遇上明火,最终交融成颜色纯正的火焰。
蔻蔻隐隐记得,这好像是两人迄今为止第一次牵手。
没等蔻蔻深思,裴宴秋挪后,空出一半马鞍,把蔻蔻捞上来,双手扶住蔻蔻不盈一握的软腰,确认蔻蔻坐稳后,空出一只手拉住缰绳,扭头对裴月挽道:“月挽,先走了,你自己去玩,竹南,好生看着她。”
嘱咐完,扬声道:“娘子,坐稳了。”
“驾!”
踏燕四只腿如风一般,快速跑动,驮着裴宴秋与蔻蔻消失在裴月挽的视线中。
蔻蔻何曾感受过这般速度,不过片刻,她就端不住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刺激直冲上天灵盖,让她无端颤栗。
蔻蔻无比后悔自己的选择。
【慢点慢点。】
蔻蔻在心中嚎叫。
蔻蔻不知道裴宴秋带她跑了多久,因速度过快,蔻蔻脑袋晕乎乎的,面色完全僵住,表面保持着看上去镇定自若的样子,即便泰山压顶也不慌的气质。
但内心越发慌张,已然拧成了一团麻花。
【完了完了,要死了。】
【啊啊啊啊。】
【停下,快停下。】
【求求了。】
裴宴秋听见蔻蔻心中叽里呱啦的埋怨话,他甚为有趣,玩味一笑,眼底兴起恶趣味,饶有兴趣地盯着蔻蔻的反应。
灵光一闪,他加快速度,无声又逗弄了蔻蔻一番。
蔻蔻险些招架不住,但好歹没吐出来,也许是因为充斥在鼻端的清淡草香味与裴宴秋身上的冷香,这意外好闻的味道暂且治愈了她受伤的心灵。
到最后,蔻蔻不抱任何希望,但内心的倔强还是让她忍不住试图垂死挣扎。
迎着风,她面如死灰。
【他是故意的。】
蔻蔻如浆糊的脑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也不知是缓过来了,还是终于适应,蔻蔻眸底恢复些许神采,扭头欣赏起沿途景色。
老实如鹌鹑。
足足两刻钟,裴宴秋方带着蔻蔻折返。
今日还真是惊险的一日,骑马还没学会,先行感悟到纵马的“快乐”。
蔻蔻很淡定。
裴宴秋还有几分奇怪蔻蔻怎么不说话了,可他不明白的是女子平静的表面下潜藏的是暴风骤雨。
与裴月挽汇合后,裴宴秋照常先下马,再把蔻蔻抱下来。
蔻蔻平淡拒绝:“不必。”
说完,她艰难地稳住颤抖的双腿,定神,确定落地方位,然后撑着马背,拉着缰绳,跳了下来。
一气呵成,落地很稳。
只是裙底下的双腿还在颤动着,但蔻蔻跟无事人一样,叫人看不出什么。
裴宴秋见此,略一挑眉,薄唇微动,话未说出口,蔻蔻与他擦肩而过,忽地顿足,把怀中的折扇取出,往后一扔。
看都不看裴宴秋是否接住,直接快步到裴月挽身边挽住她的手臂。
头自始至终没在扭过来。
由于风波,蔻蔻今日差不多还只会上马,其他需要再学。
回家路上,蔻蔻没有再与裴宴秋同骑,而是换与裴月挽同乘。
竹南感觉有鬼,悄悄打量裴宴秋的神色。
结果正好与裴宴秋对上,他用折扇敲着手心,冲竹南一笑。
吓得竹南立即收回视线,偏头,心虚地吹起哨子,可他又忍不住心中的窥探欲,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探查。
裴宴秋懒得搭理竹南,他目不斜视地看蔻蔻的背影,一面摸下巴,一面玩扇子,忖度:他是不是过分了点?
怎么感觉好像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