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番外2
萧美人不曾想过苏皎皎会第一时间发现自己, 甚至还当着这么多嫔妃的面点了出来，一时脸上火辣辣的, 又恼又不忿。
她抬起头直直看过去, 刚想开口反驳，可突然想起自己家中变故，心思几经辗转, 再高傲的头颅也不得不低了下来，强忍着不适走上前朝她再度行礼, 生生折了自己的脊梁：“妾给珍贵妃娘娘请安, 妾进宫时落在了后头，恐扰了娘娘, 便不曾再上前出头。”
这话说的倒是好听, 可惜了，苏皎皎又怎么是这么好打发的？
当初萧美人若是老老实实跟着宓充容，就算她性子猖狂些, 只要不惹到苏皎皎头上, 她也会看在宓充容的面子上饶她两分。
可惜，萧美人是个眼高于顶, 心气儿高到天上去的, 这几年对她又处处挑衅, 甚至巴结了皇后来对付她。
这一桩桩事, 萧美人若忘了，苏皎皎也不介意再提醒提醒她。
左右她这几日心情不错, 也有心情跟她多说两句。
鱼滢静静站在苏皎皎身侧，不冷不热地看着底下的一众嫔妃, 双手交叠, 站姿挺拔, 如今瞧着已经颇有一宫掌事的风范，她睨了眼萧美人，眼底流露出一丝冷来：“萧美人，您怎么想不要紧，要紧的是宫里的规矩。宫中素来规矩森严，从来不是您想如何便如何的。”
“今日之事虽是小事，但可大可小。如今宫中无后，贵妃娘娘主理后宫，你一来便错了规矩，奴婢倒想问问您，是看不惯贵妃娘娘？还是心怀异心呢？”
萧美人睁大了眼睛，看着鱼滢，气得脸都红了。
就算是珍贵妃的婢女，地位在奴才里再高也是个奴才！谁给她的胆子这么大的胆子如此训斥她？
她咬咬牙想反驳，可余光看见苏皎皎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头却像带了刀子一样，将她的怒火兜头浇下来一盆冷水，也冷静了两分。
萧美人胸膛起伏不定，忍了好一会才勉强冷静下来，说道：“这件事是妾思量不周，妾甘愿领罚。”
她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跪地说道：“还请贵妃娘娘——责罚。”
苏皎皎挑眉看向萧美人，倒多睨她两眼。
到底是萧氏如今没落了，萧美人竟也愿意对她卑躬屈膝。
只是看她模样，也不过是强忍着火不发作，想为自己求一条生路而已。
可陷害之仇岂是她舌灿莲花说几句就能容下的，苏皎皎只觉得可笑。
殿内其余妃嫔看着珍贵妃和萧美人的对话，一句话都不敢说，个个低眉顺眼，只敢悄悄去观察。
她们中不少人都知道萧美人的性子，也知道珍贵妃和萧美人有过节。
自从珍贵妃侍奉陛下，宫中原本就不得宠的妃嫔就更没机会得宠了，一个个无人问津，日子苦不堪言。
萧美人出身世家，宓充容是她表姐，虽她为人又嚣张跋扈，可从前陛下到底也会偶尔给一两分好脸色。
有这些倚仗，她便在后宫耀武扬威，谁都不放在眼里，连从前得宠的珍贵妃都敢呛，更别提是她们这些普通妃嫔。
如今萧氏没落，若换了旁人，定是洗心革面，从此夹起尾巴做人，兴许能挣的一条命。
可萧美人今日虽来了瑶仙殿，却任谁都能看得出她不甘于此，是强忍着恶心来的。
珍贵妃便是再大肚量，恐怕，也不会容她了。
主座之上，苏皎皎不动声色地扶了扶发间步摇，偌大的主殿静悄悄的，足以见她威仪。
她看着萧美人，语气淡淡的：“本宫记得有句老话，叫新官上任三把火，若是按着旁人，恐怕要重罚萧美人。可本宫想着，后宫诸位都是姐妹，也不必做的太绝，免得叫各宫妃嫔惶惶不安。”
“可规矩就是规矩，本宫若不罚你，恐怕后宫诸人也不能心服口服。”
苏皎皎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到萧美人身上，却无端让她感觉到了千斤重，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本宫思来想去，不如萧美人便掌掴自己五十巴掌，小惩大诫，以儆效尤罢了。”
什么？！
掌掴五十？！
自古以来掌掴都是极为羞辱的刑罚，更别提是在如此多人面前！她如此貌美，若掌掴五十，岂非要容颜尽毁！
苏皎皎果然还是那个蛇心心肠的贱人！可笑她萧韶仪竟会想要在她面前求生存，可笑至极！
萧美人再也忍不住了，直起脊骨，怒目而视：“娘你一口一个小惩大诫，可要我自己掌掴五十，分明是想要我毁去容颜，好一辈子都得不了宠！”
她看着周围一个个巴不得离她八丈远的妃嫔，冷笑道：“你们一个个都来巴结珍贵妃，倒真以为她是什么明主！我萧氏再落魄，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萧氏战功赫赫，陛下怎么可能赶尽杀绝？等我翻身之日，我要你们一个个都好看！”
这话如此愚蠢又大逆不道，殿内妃嫔倒抽一口凉气，眉头紧皱地挪远了一点。
鱼滢瞧着她如此猖狂，当即便冷下了脸，扬了声怒道：“放肆！”
“萧美人，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竟也配和贵妃娘娘大呼小叫。”
“来人！”鱼滢冷冷下了
令，抬手一挥，冷血道，“将萧美人押下！”
虽然萧氏还在强撑，可萧美人显然还没有看清如今的状况，满心满脑都还沉浸在自己是萧氏嫡女高高在上的世界里。
她从前就看不上苏皎皎，纵使苏皎皎一直比她得宠，又一路高升，可在她眼里，苏皎皎就是贱人，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如今竟然连鱼滢都敢如此硬气，一听她要被压下，脱口而出道：“放开我！你凭什么！”
站在萧美人身侧的妃嫔实在受不了了，出声说道：“萧美人，你萧氏不安分，如今正在被殿前司调查，多少是要脱一层皮的，早就不是从前的萧氏了。你不过区区美人，珍贵妃娘娘华贵万千，摄六宫事，又怀着身孕，你怎么敢顶撞娘娘！？”
她噗通一声跪下，低头说道：“贵妃娘娘宽仁，妾斗胆请娘重罚萧美人，以正宫规！”
苏皎皎玩味地看着她，只见瑶仙殿内满宫的人均陆陆续续跪下，齐声道：“妾请贵妃娘娘重罚萧美人，以正宫规，妾等定唯娘娘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萧美人一看如此情况，原本的怒火顿时被恐慌取代，彻底慌了，她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摁跪在了地上，冲着跪成一片的妃嫔喊道：“你们不过都是为了巴结！你们以为她会真心把你们放在眼里吗！”
看着这一幕，苏皎皎倒也不恼，她只是轻轻牵起唇角，露出一句像是讥笑又像是轻蔑的轻叹，淡声道：“诸位姐妹的心意，本宫都明白。”
“宫中无后，本宫摄六宫事。本宫治下，宽严相济，有奖有罚，凡事都以公义为先。”
“宫中不良之风盛行，本宫也会着力整治，以保后宫安宁，你们大可放心。”
说罢，她的视线转到了萧美人身上，平静道：“至于萧美人。”
她轻描淡写地下了令，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宫规不可废，萧美人以下犯上，出言不逊，尊卑不明，不敬宫规，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
“打三十脊杖，发入冷宫。”
苏皎皎抿了口茶，神色清冷：“你从前跟在李氏身边，手也不干净，左右李氏已经住了进去，身为你的旧主，你该进去陪陪她。”
萧美人彻底害怕了，双膝一软，瘫在了地上。
她吓坏了，疯狂地摇头，口中胡乱喊着：“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把我送去冷宫！我是萧氏嫡女！并无大错，你怎么敢让我去冷宫！陛下绝不会坐视不理！萧氏也不会同意!苏皎皎！你是贱人！你是贱人！”
小松子冷眼看着她发癫，朝押着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冷笑一声，当场从怀中掏出一团破布紧紧塞住了她的嘴，殿内顿时安静了不少，只能听得到她的唔唔声。
苏皎皎从一侧的檀木屉中拿出一张纸，扔到了萧美人的面前，眼中并无怜悯：“本宫说了，你的手不干净。”
“从前谋害本宫的证据就在此，如今你犯下的，是谋害本宫和腹中孩子的大错。发配冷宫，已经是本宫仁慈了。”
萧美人狂妄愚蠢，苏皎皎也失了再同她纠缠的耐性。
她区区蝼蚁，怎配苏皎皎再劳心老神，不值当。
鱼滢往前站了一步，微微抬起下巴，冷冷道：“拖下去，脊杖五十。若是还有一口气，便送到冷宫去。”
“是！”
小松子躬身领命，身后的小太监赶紧拖着不停挣扎呜个不停的萧美人出了主殿。
一条红木长凳，腕粗的刑棍高高扬起，又重重打在萧美人高傲的脊梁上，骨节断裂，她细皮嫩肉的肌肤血肉模糊。
主殿内，所有人皆屏息凝神，被珍贵妃的雷霆之势所威慑。
李氏虚伪，素来以温和宽容示人，从不会如此当场杖责。珍贵妃手腕铁血，爱恨分明，这一出是杀萧美人不假，但是旧仇新怨一并报了，更是以儆效尤，威慑各宫。
她已经独得陛下宠爱，又怀着皇嗣，尊贵无比，任谁都无法比拟。
此事很快就会在后宫传来，届时，后宫原本就臣服的心思只会更稳固，再也不敢生出一丝异心了。
跪地不起的妃嫔们纷纷说着：“贵妃娘娘英明，妾等一定勤勉，恪守宫规，谨遵娘娘吩咐——”
外面的棍棒声音渐渐停下，苏皎皎却温和地笑起来：“今日让诸位妹妹们受惊了，倒是本宫的不是。”
“起来吧，赐座。”
“本宫同李氏不同，凡事喜欢摆在明面儿上说。从今往后，你们只要恪守本分，莫生事端，但凡有不公不正之事，都找姝妃或本宫解决。后宫生存不易，本宫私心想着，与其粉饰太平，不如做些实事，你们觉得呢？”
只听底下说着。
“娘娘思路周全，妾等心悦诚服。”
“贵妃娘娘肯为妾等思虑已是大幸，定听娘娘教导。”
……
片刻后，苏皎皎方温声道：“你们的心思本宫都知道了。本宫怀着身子，如今也乏了，便不留了。”
待人三两散去，瑶仙殿内才彻底安静下来。
鱼滢扶着苏皎皎站到窗前去。
就见外头华丽别致的庭院正中间，太监们正将红凳撤去，石板路上有大滩的血迹，一条红褐色的痕迹从血泊一
路蜿蜒至宫门外。
苏皎皎轻声问：“死了吗？”
鱼滢颔首道：“萧美人细皮嫩肉，倒是个能抗的，还剩了一口气儿。”
“不过，这么重的伤已经不成人样了，恐怕送进冷宫也活不了两天。”
苏皎皎点点头，眼底没什么情绪。
估摸着，这个时候萧美人应当是已经被送去冷宫了，李氏也已经在冷宫住了好几日。
她倒有些好奇，李氏看到冷宫里被扔进来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心里，可也会觉得害怕么？
昨日李氏一族所有成人已经在午时斩首，这个好消息，总得有人亲口去告诉她。
明媚日光下，苏皎皎面朝繁花如灿，华贵的宫裙泛着熠熠的流光。
她将手搭在鱼滢腕上，淡淡道：“鱼滢，陪我去躺冷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