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墙角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顾庭开车载着顾晏瑜和季瑜先回家，江楠和顾枝坐在另一辆车上。
司机送江楠回酒店之后，再转头送顾枝回家。
这几天酒店基本是被住在这边的高考考生给包了，来往的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学生以及陪考的家长。
车停在酒店的门口，江楠孤身下车，没让顾枝跟着下来。
后座车窗摇下，顾枝探出头来，江楠摸了摸她的脑袋，“快回去吧。”
“哥哥，再见。晚安~”
“嗯。晚安。”
喧闹的声音在耳边倒退，如流水褪去，慢慢安静下来，车轮压在寂静的小道之上，郁郁葱葱的树影在月夜里婆娑闪过。
在喧哗热闹的市区里，夜晚沉寂下来，这一片别墅区却是意外的宁静。
到家的时候，一楼只点了一盏墙灯，二楼走廊的灯还亮着，昭示着屋主还未睡。
顾枝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想到了答应顾晏瑜的事情。客厅的摆灯咿呀晃动，时间还没有很晚。
推开属于她的那间角房，按亮门后的灯，啪嗒一声，昏暗的房间骤然大亮起来。
桌面上还散着几张红色的彩纸，是昨晚折枝之后匆匆收拾散落的，刚好现在就把给顾晏瑜恶东西给弄了。
不过顾枝可不打算送玫瑰给顾晏瑜。
裁剪，折线，一大张彩纸在顾枝的手里，变成了几只可爱的小动物，用彩笔勾勒出他们的眼睛。
拿上自己精心制作的小动物，顾枝难得踏足二楼。
顾晏瑜的房间在二楼右边，势必要经过主卧。好在顾庭和季瑜的房间门关着。顾晏瑜的房间门缝里透着光亮，一看就是没有睡觉。
顾晏瑜坐在地毯上，摆弄着他的乐高，是市政建筑系列的，如今刚刚拼完了里头的内部建筑。
“噔噔噔。”敲门声轻轻响起。
沉迷于乐高的世界里头，顾晏瑜听到了敲门声，也没有去应答，只顾着自己手上的乐趣。
直到门声又想了两声，顾晏瑜才不耐烦地望着门口，放下手里拿着的乐高，起身去开门。
正当顾枝将手里的盒子放在地上，门从里头打开了。
顾晏瑜看见是顾枝，刚才的不爽，一扫而空。
半掩着的盒子里头是他没有见过的折枝样式，不等顾枝说话，他就已经掀开了盖子，拿起里头的一只小狗，欣喜万分。
“好可爱啊！”顾晏瑜属狗的，对这只纸折小狗爱不释手，拉着顾枝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么多年来，顾枝还是头一次来顾晏瑜的房间。
他的房间约莫是顾枝的房间的两个大，悬挂的折叠帘子，将房间里外分隔，里头是睡觉的私密所在，外头这里是他的娱乐场地。
整面墙做了透明柜子，里头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最多的就是乐高，基本上所有的乐高系列，都能在顾晏瑜的这面玩具墙上找到。
折枝被顾晏瑜拿出来，放在了玻璃方罩里头，搁进了他的收藏品里头。
“你是不是要跟江楠哥一起去国外？”顾晏瑜回来的时候从顾庭那边听到他们提了一句。
难得从父母的嘴里听到顾枝的名字，他自然是竖起耳朵听着。不过他们也只草草说了顾枝要随着江楠去国外，没有听到其他的。
好奇促使他询问顾枝。
“嗯！”没什么好遮掩的，顾枝点点头承认了。
早就知道他们俩之间无法比较，在这一次见到顾晏瑜的房间之后，更是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明明都是顾家的孩子，为什么顾庭和季瑜却这么讨厌她呢？这是顾枝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一直告诉自己，有哥哥就够了，不要奢望太多，但是看着顾晏瑜，顾枝内心里头还是期望父母可以看她一眼，不求停留多久，只求他们可以关心爱护一分就好。
如果不是顾家的孩子，如果没有出生在这里，那看到这一切，也不会有其他的奢望了。
“你是不是不回来了？！”
顾晏瑜背对着顾枝，面向着满墙的玩具，声音尖锐，话语里听得出来他的不满。
“这里才是你家，你干嘛要跟着江楠哥走！”
顾枝眨了眨眼，不太懂顾晏瑜此话何意，“谁说我不回来了？我还要继续上学啊。”
“我以后再也不说你讨厌了还不行吗？”
“能不能不要走啊？”
顾晏瑜低头，也没有转身，刚才顾枝说的话，他似乎也没有听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自从顾枝上次让他免于被打之后，顾晏瑜就跟转了个性子一样，是不是就往顾枝身前凑，说话还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欠打，不过这是也是顾晏瑜长久以来的说话方式。
这一次，似乎是真的害怕顾枝离开，说话也软了三分。
“谁说我要走的？我只是跟着哥哥出去玩儿的。开学还要回来的。”
顾枝走到他身边，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他的脑袋。脾气不好，发丝却柔软，带一点点微微卷。
“真的嘛？！”
顾晏瑜抬头望着她，没有任何遮挡和掩饰的欣喜和信赖，让顾枝有一点儿猝不及防。
她着实不知道，为什么顾晏瑜好像真的将她当做了姐姐了，还有些依赖。
但是她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家里的亲戚会喜欢这个小少爷了，因为她现在也有那么一点儿喜欢。
“好了，我下楼了。”
转身离开的动作有些快，顾枝自己都没有发现。
主卧的房间开着门，顾枝站在里头看不见的死角，停了脚步，现在过去，肯定要被爸妈看到。
季瑜很不喜欢顾枝上二楼来。她不想惹母亲不高兴。
站在墙角犹豫的时候，里头顾庭和季瑜的谈话被她刚好听得一清二楚。
化妆镜钱，一身真丝睡裙的季瑜正在进行晚间的皮肤保养。顾庭坐着一边的沙发上，看着笔记本里，下属传来的工作报告。
“江楠和她走的太近了，超出了我们之前的逾期。”
季瑜拿着精华液低落在脖颈上，双上将它推散，均匀涂抹在皮肤之上。
“之前就找好了收养她的人，要不是因为那个时候只对顾枝特别亲近，也不会想到留下她来陪江楠。”
“没想到竟然让她紧紧抓牢了江楠，小小年纪，从哪里学的这些手段，当初真不该把她留下来。送走就最好了。”
季瑜越说，眉头越皱越紧，手里的紫色玻璃瓶被她用力掷到桌上，发出突兀的声音。言语里尽是嫌弃。
“离江楠远远儿的，这样大家都省心。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配得上和江楠站在一处？”
顾庭将笔记本合上，走到季瑜的身边，拉过一把椅子，拿起桌面上的瓶瓶罐罐，十分熟练地帮她涂抹起来。
“好了，别气了。马上江楠就大学了，顾枝也还在初中，等两个人不在一堆了。减少两个人的接触，后面自然就能把他们分开了。”
“当初说要自己照顾那个祸害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不对。当时就不应该放任她们相处。你说，到时候江楠父母要是知道，我们没能照顾好他，让这么一个”季瑜叹了口气，“而且他们终归不是真的兄妹，长期以往，我怕出什么乱子。”
“你想多了，两个人都还小。而且看得出来，江楠是拿她当妹妹的。”
“她配吗？不过是个多余的人，妄想做江楠的妹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就怕万一。这我们怎么对得起人家父母啊！”
季瑜紧皱眉头，满眼的担忧，江楠的父母和他们是至交，如果真的让顾枝和江楠继续这样下去，未来会怎么样，真的不好说。
顾庭伸手将她额头的褶皱抹平。
“她不配，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我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给季瑜擦好了护肤品，顾庭把季瑜拉到沙发上坐下，拦她在怀里，手缓缓拍着她的手臂。
“顾家丢不起这种的脸。江楠也还是年纪小，拿她当回事，等上了大学，接触的人多了，就会明白的，她只是个陪衬的玩意儿。放不得心上。”
“说的也对，还是年纪小，见的不多。”季瑜赞同地点点头，“四中那边不是有套小房子吗？我不想看见她在家了。”
“江楠一颗心都在她身上，因为她，都耽误了自己多少事情了。”
顾庭哄着她，顺着她的话说道：“等她高中就送去四中吧。到时候哪套房子转到她名下。这样以后家里也不必回来了。”
“睡觉吧。明天你不是还得去剧团？”
顾庭起身去关主卧的房门，顾枝忙不迭地退后两步，躲在浅浅地拐角。
关门的声音响起，顾枝才从拐角走了出来，脚步虚浮着，耳边回荡着刚才父母的话，她早就满脸泪水。
她听不懂太多，只知道自己和江楠亲近让他们十分生气，以及他们认为她不配和江楠相处。
顾枝早就知道父母对她不喜，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自己在家里的存在感降到很低很低。
可是今晚意外听到的谈话，父母字字句句里面，都是对她的不满，以及厌恶。顾枝真的不明白，她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以至于从小到大，父母对她都是充耳不闻，眼里也从来没有她这个人过。
如今，连在这个家里唯一对她亲近，让她感到温暖的人，都想从她身边剥夺。
难过的情绪充斥整个身体，捂着嘴任凭眼泪肆意流下来。经过他们房门的时候，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不敢惊动里头的人。
连下楼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敢放声大哭。
床头的玻璃罩里，月光花在暖灯之中无声绽放，静静地陪伴着床上的人。
这一晚，顾枝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一直在奔跑，追逐着一个看不清楚的人。
顾枝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牵起另一个人的女孩儿的手，那个女孩儿甜甜地叫着他：“江楠哥哥。”
两个人转过头，女孩是一张陌生的脸，江楠看着她的目光充满着无限的温柔和疼爱。
顾枝几次想要去牵江楠的手，都直接从他的身体里面穿过，抓不住他半分。
“你不配和江楠哥哥一起，我才是他最好的妹妹。你算什么？没有人喜欢你！”女孩可爱的表情扭曲成一圈，惊悚恐怖。
身后一个个熟悉的人影渐渐出现，他们看着江楠和小女孩都是欣慰的微笑，看向顾枝的时候，都透露着厌恶。
视线定格在最后两个人的身上，是顾庭还有季瑜。
两个人面无表情，冷静地对她说。
“顾枝，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和江楠做兄妹？”
那个一直看着小女孩儿的江楠，终于看向了顾枝，从没有见过的冷漠，红唇一张一合，
“你不过是一时的消遣。她才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