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魇

    （一）

    安进从梦里惊醒了过来。他最近总是做噩梦。

    梦里面总是有双手，从背后想要抓住他。他每次下意识地就不停地向前跑，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好像跑了很远很远，但是还要跑多久，哪里才是尽头，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总是看不清这双手是属于哪张脸。

    每次这个时候的他心里就很紧张，甚至恐惧。未知的总是恐惧的。然后他就会感觉全身不受控制的麻木，从脚底慢慢麻到头顶，他想站起来，但是动不了，再然后他会渐渐失去意识，每次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嘴角会有口水，有时是白沫。他从小就这样。

    安进洗了把脸，洗干净嘴角的口水，看着对面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的水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洗漱台上，看了很久很久。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

    在李可的房子里，她此刻也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睡眠很浅，总感觉睡不好，第二天的白天她经常需要补睡才能精神好一点。

    现在的她也已经入睡了，紧闭的眼睛频繁的抖动，她好像也在做噩梦。

    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她看起来是像是一个人生活。这点她和安进很像。安进也是基本一个人独来独往。

    都说相似的灵魂才会认出对方，才会被对方吸引。

    李可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此刻也从梦里惊醒了过来，也许准确的来讲，她是被人叫醒的。因为她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轻轻地拍了三下。

    因为她睡眠浅，所以马上就醒过来了。她的床上有两个枕头，侧睡的她醒来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就看见有个人睡在她的旁边，她吓了一跳，迷糊的意识被驱散不少。她坐起来打开灯认真去看，原来是枕头上的花纹，在黑暗中形似人的脑袋，让她误认为旁边有个人。

    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但是她马上又害怕起来，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脚。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觉得本来属于她一个人的房子里，什么时候开始就多了一个人。这个地方她感觉不止她一个人。她总觉得有另外一个人存在，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她就是感觉有。有时候自己吃饭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这个人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她经常会尝试着用眼睛去寻找着，但往往一无所获。

    她本来很害怕，这时候她想起了安进。奇怪的是，安进的样子一进入到她的脑子里，她就觉得不害怕了。心里放松了许多。

    她枕着被子，想着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看起来而又干干净净的男人，嘴角慢慢勾出一抹微笑。

    害怕变成了甜蜜。从心里都感觉到甜甜的。

    她看了下窗外，外面夜色正浓。再看下手机，凌晨四点十五。还没天亮，但她有点等不及了，此刻她就想见到他。

    她给安进发了条信息——“想你了。”然后调皮得笑了笑，这时手机回了一条消息过来，她既惊讶又满怀期待的打开，看了之后却突然脸上变了颜色，像是看到了什么很让她害怕的东西。

    （三）

    ————这个世界如果是一张网，那我们都是网里的鱼儿，再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去。

    安进站在李可的房间内，没有看见李可的影子。他已经整整找了她三天，她也整整消失了三天。

    手机里还有三天前的凌晨四点十五分李可发来的信息，因为那天他睡得很迟，所以醒的很晚，到第二天中午才看到。

    他当时就给李可打电话，一直都是关机状态，他送过李可回家，知道她住的地方，所以他来这里找她，今天是第八次来这个地方了，房内依旧空空如也。

    他找不到她了。她就像阳光下突然出现的蝴蝶，又突然飞走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如果不是站在这件房子里，安进几乎都要觉得这段时间是不是只是他做过的梦，其实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是不是时间太短的感情，都不会被人珍惜。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太多的都无情。

    安进心里慢慢的沉了下去，他想不明白，也想不通。

    翻开手机里最后残留的那唯一的证明李可存在过的痕迹———想你了。不对，安进突然想到了什么，李可肯定不是自己离开他的，明明感情没有任何问题，明明约定好第二天要见面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离开。肯定有其他方面他还没有了解到的原因。

    不是自愿的那就是非自愿的。

    想到这里，安进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我一定要找到你。”他心里默默地说着这句话。

    要如何去找一个几乎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来的人？其实很难，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安进有办法，他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事。

    社会中有上九流，也有下九流，有达官贵族，就有贩夫走卒。世界就是这样子，有光明就有黑暗。

    赵太爷就是南城的黑道领袖。在南城这个地方，没有赵太爷办不了的事，也没有赵太爷找不到的人。

    据说有个无父无母无友无妻的赌徒，在赵太爷的场子上，借了很多钱，事后想赖账逃到国外，这辈子都不准备回来了的。赵太爷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把人从国外带了过来，只不过回来的时候这人少了两只腿，外面传闻是赵太爷发了话：“还不上钱就留着手做事慢慢还账，腿就没用了，留着也省得再跑。”

    现在安进就站在赵太爷的庄园的大门外，看着对面给赵太爷看大门的人，这人双手杵着拐，下面双腿裤管扎了个结，一看就是空荡荡的。

    安进对那人说道：“麻烦给赵老爷子通报一下，就说有人来拜访他。”

    这个人看着安进，脸上升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有预约吗？”

    “没有。”

    “你和会长以前认识吗？”

    “也没有，我和他应该还没见过面。”

    这个看门的人听了，仍然客客气气地说道：“真的不好意思，这种情况会长不会见你的。”

    安进这时掏出一个东西，是一枚暗金色的铁片，说道：“麻烦把这个东西转交给赵老爷子，他会见我的，我就在这里等你。”连同铁片一起递上去的还有薄薄一叠钞票。任何对安进客气的人，安进对他们也很客气。

    这人奇怪的看了安进一眼，接过了铁片，却没接钱，就拿到铁片缓缓地杵着拐进了门。

    宅子内的花园里，群芳飘香，百花争艳，深处一座考究的凉亭，亭里一张古色古香的桌案，案前赵太爷正在用宣城狼毫在案上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