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较量
会议室里众人纷纷露出钦佩的表情。
路总往椅子里一坐，这才进入正题：“今天把你们叫过来开会的目的，想必你们都知道了。这一次的大促非常成功，营业额比去年同期提高了近20个百分点，你们营销部功不可没，也侧面说明了，高层坚持的内部竞争机制是绝对正确的，尤其是营销部，集团的所有部门都以你们马首是瞻，你们能不能掌握市场动向，选择正确营销模式，关系到整个集团的发展和利益。”
说到这，路总笑着看了看成天爱和许斐：“所以高层决定，以后不定期召集整个营销部开会，让你们ab两组在方案上互相探讨，互补不足。其实这也是采纳了成总的建议，上次成总说过，公司竞争机制可能会导致资源的浪费，所以大家一起提前沟通，也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众人顿时齐刷刷看向成天爱。
呵呵。成天爱内心骂了句，脸上却挂上笑容：“我也是本着公司的利益出发嘛，其实只要是为了公司好，偶尔改变一下工作模式也不错。”
“听听，这就是自觉，如果黛蓝的员工个个都能像成总一样，以公司的利益为首要考虑，那我们黛蓝就永远不会有危机。”路总夸赞道，“让我们一起为成总鼓掌。”
会议室里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那么就开始吧，我想听听ab两组对接下来的营销增长点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从a组开始吧。”
成天爱庆幸自己早有准备，已经陪肖南练了一天，正好也给他一个锻炼胆子的机会。
难得有机会能先一睹a组的营销方案，许斐赶紧让应雪儿做记录，将重点记下。
肖南：“下一季度，对于a组的产品线，我们打算继续配合线上各大网络平台的优惠政策，同时与知名设计品牌vvl合作推出联名款……”
【我可算是服了，平时累死累活加班加点，还嫌不够，还要卷。】
【要么你当不了总呢，还是不够自觉啊。】
【那可不，瞧大总被哄得多高兴，我要是学会这一套，我也不至于干了几年还是这个职位。】
应雪儿记录的时候，看见自己跟几个要好的同事的私人聊天窗口一直在闪动，忍不住打开来看了眼，就发现同事们一个个义愤填膺。要是在从前，看见有人这么讽刺成天爱，她比谁都生气，可现在，她只觉得他们说的都是对的。
怪不得高层一直那么喜欢成天爱，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她盯着聊天窗口，假装做会议纪要，伸手也敲了几个字：
【你想学也学不会，别忘了你是个男的。】
敲完之后，她迅速把窗口最小化，转头看向肖南，结果眼尾余光却捕捉到许斐从自己电脑屏幕上收回了视线。她吓得手抖了下，心脏顿时噗通狂跳。
许斐的心情有些五味杂陈，按道理看到这一幕他应该感到开心才对，他之前最担心的不就是自己组员向着成天爱吗？现在成天爱失去民心，他正好可以落井下石，来一波稳固军心，以后就可以和她分庭抗礼了。
可莫名其妙的，他竟然有些郁闷。他今天到底哪里不对劲？
“这就是我们a组在接下来季度的大致方案了，当然，接下来还有时间，我们会在成总的指导下继续优化调整。”肖南陈述完，对路总示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成天爱抬头看了眼路总，他的表情很平静，没什么反应，直接让b组说方案。
“许总？”见许斐还在发呆，应雪儿急忙小声地拽了拽他的袖口。
许斐回过神来，这才开口：“我看过黛蓝近两年营销活动的资料和数据，虽然说整体的营业额一直在攀升，但是增速并不如一些新兴品牌，主要还是靠我们高端产品带动增长，中端产品一直很饱和，没什么进步，甚至有些退步。”
“但其实中端市场才是我们更需要发力的地方，高端市场我们基本上没有敌手，只要维持现有的力度就可以了。至于大促的销售方式，现在都集中在电商，头部主播那，基本也不可能有太大变化。所以接下来b组的营销方向，我想做一个不一样的尝试。”
“什么尝试？”路总露出颇有兴致的表情。
许斐转头对应雪儿点了点头，她立刻将电脑连接投屏，b组的方案只有简短的几页ppt，将已有的中端产品系列打乱，做成了几个针对不同功能的系列。
“这就是你们的方案？”路总的表情有些微妙，“虽然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在集团工作了这么多年，成天爱很清楚，路总这个样子很明显就是生气了。整个a组的人也开始隔岸观火——b组这分明是在糊弄，不用几分钟，路总一定会拍桌发火。
整个会议室里，只有成天爱的脸色有些凝重。她虽然一向瞧不起许斐，从没觉得他能打败自己，但能当万年老二的人也不是吃素长大的，许斐能被黛蓝挖过来，自然有他的本事。这是他进集团第一次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放过？
他一定有招。
果然，许斐淡定开口：“现在整个市场，所有的品牌都在拼优惠力度，但其实大家做的事情都差不多，买一赠一，买一赠二，顾客会被我们的优惠吸引，也会被其他品牌吸引，拼价格策略并不是长久之计。我刚刚说了，我们的中端市场一直在小幅倒退，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如何吸引更多的顾客来尝试我们的品牌，在现在市面上众多系列里挑中黛蓝，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黛蓝的中端产品一直口碑很好，但只有一个缺点，就是价格比其他同类型品牌高。这也与我们多年来的营销策略有关，在广告和渠道投入了不少，使得价格居高不下，流失了一大批年轻的受众，尤其是学生。现在的学生就是我们未来的主力消费者，我认为，先抢占这个市场，对于我们至关重要。
“针对这个群体消费水平不高的特点，我打算用小样代替正装进行销售，并且将优惠力度打到最大，同时组合不同的系列，让顾客花一份钱，可以同时享受到最多的品牌。”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负责成本计算的同事已经开始敲起了算盘。
“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小样可以通过正规渠道购买，那还有没有人愿意为正装付费呢？”路总脸色阴晴未定，“你知道每个季度我们中端产品线的网络销量是多大的数字，如果稍有不慎，这很可能会拖垮整个公司。”
会议室里的气压瞬间变得极为低沉，尤其是b组，几乎没人敢大声喘气。
只有成天爱内心震惊不已。许斐说的这个方案，她从前也曾经想到过，但毕竟他们此前从来没做过这样的尝试，且黛蓝的销量一直在攀升，所以她并不想冒险。她没有想到，许斐刚来的第一次大会就提出这样的方案，未免也有些胆大妄为了。稍有不慎，他可能就得卷铺盖走路了。
毕竟是多年相识，她狠不下心来落井下石，就当是给许家两老面子，她也得做做样子，帮他讲两句话。
“路总，许总刚来集团没多久，对我们的业务不熟悉也是正常的，何况今天只是个初步方案，就算有什么问题，也完全有时间再改，我相信b组同事最后一定会交出一份满意答卷的。”
成天爱话一出，两个组的人都惊呆了。谁都知道成总好胜心强，从前跟b组对阵，向来手下不会留情，而且片刻前许总才得罪了她，她居然还帮b组讲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斐也有些诧异，他看了成天爱一眼，压下自己心里的疑惑，继续回到正题上。
“我知道这个提议听起来的确有些天方夜谭，大家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其实如果大家有留意一下市场动向，就会发现，很多主流产品在这些年都已经开始推出小量装，比如，红酒、食品。而对于日化产品，不同量装也已经普及很久了。只是，这次我提出的是用更小的试用装来代替正装销售，多迈了这么一步。”
许斐继续道：“而这个方案，有几个优点：第一，降低成本。试用装在包装和设计上的成本都远远低于正装，但给消费者的感受并不会显得廉价，因为我们的品牌足够大，价值也已经得到市场认可；第二，降低成本以后，我们可以给消费者更大的优惠力度，更多的选择，打比方说，原价一千的正装含量，如果替换成试用装，我们可以打下一半的价格，甚至更低；第三，这个方案，可以让我们吸引到原先没有经济能力购买我们品牌的消费者，这是我最主要也是最直接的目标，只要我们抢占了这部分消费者，别的品牌就失去了这部分群体，长远来看，我们始终是赢家。”
路总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至于路总刚刚担心的问题，我也做了考量，所以，我们的试用装不会单独一个产品批量售卖，而是以不同产品组合系列的方式。这样一来，就可以将我们的目标锁定在没有使用过我们产品或者对价格望而生畏的消费者，口号就是：花一半的钱，享受到不同大牌的产品，还可以通过体验挑选到最适合自己的产品。”
路总陷入了沉思，几秒后，他突然抬手鼓起了掌。其他人见状，赶紧也跟着鼓掌，整个会议室里顿时掌声雷鸣。
“其实我们的确需要做一些新尝试，集团一向都鼓励新想法的。这次b组的提议，我觉得不错，可以做一份更详细的方案。”
成天爱心情瞬间跌到谷底，她没有想到，一直是保守派的路总竟然会支持许斐，明明前一秒他还一脸要发火的样子。她要是早知道，还轮得到许斐在这出风头吗？
偏偏肖南不知死活，这时候还凑过来悄悄说了声：“老大，许总真是有才华，这种方案，我们怎么没想到过呢？”
成天爱杀人般的目光射过去，肖南赶紧弹开，把嘴紧紧闭上。
路总：“那么今天就这样吧，b组别忘了把方案交上来。”
许斐：“我会尽快给您。”话毕，意味深长地望了成天爱一眼。
就这一眼，成天爱用了一整天的时间还无法治愈，晚上洗完澡后还觉得胸闷气促的，忍不住上天台吹吹风，结果好死不死又撞见许斐。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长袍睡衣，手里拿着本书，背靠围栏看得入神。
成天爱慢悠悠地走到他背后，突然凝聚中气大咳了两声。许斐吓了一跳，书在手上左手倒右手，才终于拿稳没掉下楼去。
“成天爱，你是不是有病啊？”他气急败坏地冲她开口。
成天爱没搭理他这句话，她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书的封面上。许斐赶紧把书藏到自己身后，但已经晚了。
“《首席营销官的品质》？我说呢，怪不得你今天兵行险着，原来是看中了我的位子。”
“怎样？不行吗？”
许斐有些心虚，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就像从前读书的时候，别人问他想不想考第一名，他第一反应总是摇头表示不稀罕。考第二名不丢人，输给一个女孩子，还要以打败她为奋斗目标，那才叫真丢人。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丢就丢了十几年的人，到现在都工作几年了，他还在孜孜不倦地坚持着自己小时候的梦想，吉尼斯知道了都得给他颁个奖。
成天爱笑了笑：“那倒不是不行，毕竟人总要有梦想的，说不定哪天我跳槽了，你就如愿以偿了呢。”
许斐十指收紧，今晚他上天台，本来是想为白天应雪儿的事情以及在会议上的帮腔，找成天爱道个谢，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他要是想道谢，搞不好成天爱会直接让他跪下，这个女人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贬低他的机会。
赌上男人的尊严，他这辈子说什么也得赢她一次，挫挫她的锐气。
“放心，你要走，我一定送你一程，就怕你找不到下家，赖着不走。”
“笑话，我会找不到下家？我怕我现在辞职，你连一个月交接期都等不到就被开除了呢。”
“我就是把自己焊死在公司，也一定会看着你滚出公司大门。”
“不好意思，我要走肯定是风光无比地离开，不像你，是被保安请出去的。”
“风光什么？我只听过风光大葬，输不起也不用自杀吧？”
“……”
许斐仰头大笑，看来今晚这一战是他赢了。
“你从小到大输了那么多次都没有自杀，我又怎么会自杀呢？”成天爱呵呵一笑，“跟你相比，我还有巨大的生存空间呢。”
“成天爱，我忍你很久了，你给我过来，你看我不打死你！”许斐瞬间暴怒，握着书的手指缩紧，书都皱成了一团。他拿书指着成天爱，一副要跟她同归于尽的样子。
“笑话，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啊，有本事你跳过来，跳准一点，看我不一脚把你踹飞出去。”
说完，成天爱做了个鬼脸，带着胜利的笑容转身下楼，却在迈下几级台阶后，内心开始打鼓。如果真让许斐一进黛蓝就立下大功，那她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谁都知道，在职场里，一个女性如果和男性一样优秀，那么她就只会永远在男性手底下做事。她必须比对方优秀好几倍，才能让别人心服口服。
不行，她一定要抢在许斐之前，立一个更大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