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那你再摸摸。
漫不经心的语气,带着点鼻音。
喻见:“……”
指尖猝然一烫,跟着微翘起,不过须臾,又搭下。
喻见点点头,略做思索状,道:“行啊。”
语气就跟挑菜场大白菜似的。
周梒江扬眉,睇眼。
芝麻团杏眼水润润的,睫毛翘起,轻眨下时格外无辜,只是搭在他手背上的指尖温度越来越烫,甚至慢慢渗出了点朦朦胧胧的水意。
丢了笔,周梒江脚踩着桌杠,懒懒往后一靠,说:“嗯,摸吧。”
深吸一口气,喻见默念:我在摸猪蹄我在摸猪蹄我在摸猪蹄。
自我催眠一阵后,喻见面不改色地虚勾过周梒江的指节,不轻不重的捏过。
他骨节修长硬挺,尤其是中指,格外细长。
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掌骨上没多少肉,经络明晰。
不用修图加滤镜,比网图好看。
换到现在流行的小甜文里,碰到这种事儿,女主大多都是红着耳垂软糯糯的开口:“不、不要了。”
紧接着,女主又语带哭腔道:“你怎么这样呀?”
然后男主就会低下头,把女主逼到角落里,哑声:“小可爱,你别哭啊。老子把命都给你,好不好?”
喻见想到把命都给你梗,肩膀一抖,心道,怎么周梒江怎么就不按套路出牌,转念又想到如果周梒江真跟里动不动给命的男主一样,说不定她会直接给他一拳,让他滚。
“要翻面么?”周梒江问。
“翻吧。”喻见算命算得相当尽职。
周梒江翻过腕骨,手随意地搭到桌上,他的尾指和无名指习惯性微曲着向内,无名指轻压在尾指上,而食指和中指则闲闲地松散开。
少年掌心纹路干净,皮肤白皙。
水星丘、土星丘和木星丘有凸起,且太阳升起,颜色干净。
虽然她只懂个皮毛,但也知道这是少见的相。
喻见其实并不信命。
只是小时候没有小朋友和她玩,她无聊时翻过爷爷书架上的杂书,原因无他,那本书有图画,讲手相的。
她当时看不懂,只翻一翻书上的图画,对比着图画来回翻自个儿的手掌心,有次被爷爷撞见,爷爷哈哈一笑,收了书,把她抱怀里教她数过螺纹。
那会她手小,爷爷捏着她的指头说:“我们阿喻有凤眼纹,以后有人疼。”
她信以为真。
爷爷去世以后,她被林安深接回身边的那天天气并不好,她坐在车后座,趴在车窗边,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其实是无聊的。
路途有些遥远,最后她掐着大拇指上的凤眼纹昏昏欲睡时,也没等到林安深除了小喻以外的第二句话。
后来也没有等到。
一家五口人,她是多余的,怎么也融不进去。
凤眼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从那时候开始,她相信命有己造。
周梒江垂眼,看着,小姑娘指尖软绵绵的,虚搭在他的掌丘上。
倏然,周梒江似笑非笑地扬眉,问:“算出点什么了?”
喻见回过神,慢吞吞啊一声,听到耳边笔尖落纸上的沙沙声,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上晚自习。
敛好情绪,喻见指尖抵着周梒江的尾指下方说:“这里,水星丘。”
“这里,木星丘。”
“最后,土星丘。”
每说一句,指尖跟着移过去,轻戳下。
周梒江直勾勾看着,舔了舔后槽牙,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太能忍。
喻见继续道:“都有,是可遇不可求的天生富贵命。”
周梒江不置可否。
“信我,我学过的。”喻见抬起头,认认真真道:“看你掌心纹路,事业线一向木星丘,一向土星丘,未来可期,而婚姻线坎坷。送你十字真言。”
“什么?”
“追妻不走心,孤独到天明。”喻见语气真诚的胡扯。
周梒江:“……”
扯完,喻见收回手,佯装淡定地抽出张面纸,仔细擦掉手汗后又拿起试卷,开始重新思考周梒江给她圈出来的题目。
咬着笔杆,喻见不动声色捏了捏耳垂,试图散热。
晚自习下后,喻见并没有刻意等周梒江,故意磨蹭了会,周梒江倒是没有半点不耐烦,他和往常一样,双手插兜闲懒地倚在桌沿边,等芝麻团。
回去的路上,喻见踩着周梒江的影子,俩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回到房间,喻见洗完澡没吹头发,慢吞吞裹好干发帽后,推开卫生间门,往床边走。
贴在床边,喻见后仰着直直往后倒。
“嘭”的一声轻响,床头的玉桂狗被弹跳起。
埋在柔软的被窝里,喻见揪过玉桂狗的长耳朵,长长舒出一口气。
追妻不走心,孤独到天明。
是她随口胡诌的。
他的拇指上同样也有一个清晰的凤眼纹,爷爷说有凤眼纹的以后会被疼爱。
她不是,希望他是。
发了会呆,喻见挣扎着往上攀了攀,胡乱摸过一圈,拽过书包,打开,找出晚自习没订正完的试卷。
试卷题量不大,只有十四道填空题和四道简答题,题目之间有难易梯度,前面十道填空题,她做得得心应手,越往后越磕巴。
不会的还是不会。
最近泡面卷上课,她能勉强听懂些,课后回来再跟着b站的教学视频学一学,多下点功夫她还是能听懂的,但数学……
颇有些授之以鱼,考之以鱈鲣鳔鳓鳗鳙的意味。
倒数第二道简答题的题号前被周梒江用笔勾了一个圈,代表这题错了。
读完题目,喻见思考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喻见抬手摸了摸,又慢吞吞拆掉干发帽,及肩的发丝倾泻而下,牛奶香浓重。
皱着鼻梁,喻见苦巴巴地看过试卷,想到周梒江勾她试卷题号时的流畅,没来由的有些难过,还有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卑。
以前她会后悔。
因为自己幼稚的报复想法,她把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惫,后知后觉醒悟过来时,她也没有很难过,只当是生活的馈赠,总要过的也总会过的。
她一直都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会迎头赶上,补上所有她落下或者丢失的课程。
她满怀希望的相信着。
包括遇到周梒江以后,她总想着慢慢来,她会陪他慢慢变好,也会和他共同进步。
她觉得,最好的喜欢是共同进步。
然而,事实却不是的。
他自山巅俯望芸芸众生,茫茫尘世,她如芥子。
少年太过优秀,优秀的让她不知所措,也让她难以追逐。
喜欢这件事,突然变得难以说出口。
他是独一无二的月亮,而她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星星,星星被月亮吸引,千方百计地想要靠近月亮。
月亮却不知道。
“滴——”
床头的兔耳朵闹钟发出滴的一声响,提示睡觉时间到了。
折好试卷,喻见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无声叹出口气,爬进被窝后,慢吞吞地摸出手机,滑开锁屏,点进资料卡,点修改。
删掉“鱼丸丸”三个字,喻见抿着唇瓣,敲下新的昵称——月亮不知道。
星星喜欢月亮。
月亮却不知道。
保存后,喻见切出资料页面,系统又自动跳出消息界面。
消息界面,她和塑料情缘唐俞的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她忙起来就把他忘了。
想了想,喻见动了动手指,发过去两个字,也没等对面回消息,直接锁屏。
周梒江看到消息时,已是十五分钟后。
他刚洗完澡,头顶上搭着块干毛巾,有水珠不断地顺着下颌线滚落下来,没入短袖领口。
捏着短袖领口,周梒江打低空调温度。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新消息进来,旧消息被压到下面。
月亮不知道:【晚安。】
昵称变了,头像没变。
芝麻团的。
周梒江虽然一直都没有给喻见加备注,但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她。
他的好友列表多是以前的同学,校内校外都有,谈不上太熟,大多数时候找他都是让他看题目,也有零星几个打游戏认识的。
以前也有给他发早安晚安的,不过都被他删了。
现在,就这一个。
扯下头顶的干毛巾,周梒江回过去。
唐俞:【宝宝,晚安。】
回复完,周梒江才看晏辞的消息。
辞狗:【怎么哄?】
辞狗:【我们家浅浅崽儿脾气软,没见她生过气,就一次。】
周梒江:【?】
辞狗:【因为我不小心亲她了。】
辞狗:【她平时都很可爱,特别容易害羞,抱一下耳朵会红,和鱼丸不一样。】
周梒江不是很想和晏辞聊天,直接把他屏蔽了。
坐进椅子里,周梒江靠着椅背,想了会,他身边比较有追妻经验且成功了的只有傅斯珩了。
切到微信,没打电话,周梒江发了条消息给傅斯珩。
周梒江:【哥。】
景和公馆,一楼。
安歌被傅斯珩圈在怀里,压在吧台边,听见他手机响了,艰难提醒:“珩宝,有消息。”
“嗯。”
傅斯珩应声,头都没抬,长臂一伸,捞过手机,解锁后递给安歌,咬着她的耳骨,哄道:“老婆,读消息。”
安歌抓着手机,声线不稳:“哥——”
下一秒。
腰间力度一重。
傅斯珩捏着安歌的后颈皮,问:“叫我什么?”
安歌:“……”
“你弟弟找你,他发的消息。”
“哦。”傅斯珩兴趣缺缺,“你回。”
“回什么?”
“忙。”
安歌无暇顾及,一个字打了快半分钟,才发过去。
傅斯珩:【忙。】
周梒江:【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追到小嫂嫂的?】
安歌看完,愣了愣后抬手戳了戳傅斯珩撑在吧台边的胳膊:“傅傅,快回答!不回不做。”
傅斯珩额角青筋跳起,揽着安歌,把人抱进怀里,低头看完消息,摁下说话键,吐了一个字后,迅速锁屏,丢开手机。
安歌听完,差点没跳起来,踩着傅斯珩的脚背就要去抢手机。
傅斯珩扣住安歌,低声:“回完了,你专心一点。”
另一边,周梒江点开语音消息。
“上。”
透过听筒,男人的声音沙哑。
周梒江听完,若有所思地“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