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个人究竟可以狠到什么程度？
牧轻栾时常在想这个问题。
他还记得那时阿泠靠在他的怀中，面上带着些许慵懒，是全心全意信赖他的样子。
他轻轻抚着他的发丝，每一次都带着珍重，然后略微有些紧张的在他的耳伴道：
“阿泠，我们结为道侣吧？”
他们早已结合，现在所需的不过只是一个仪式。
可是仪式重要，必不可少。
怀里的人似乎一顿，垂下了眸子，就在牧轻栾紧张他拒绝的时候，他已经抬起了头，那眉眼弯起，似乎是欣喜的样子。
“好”
可吉日洞房，留下的却只有满目的红。
红喜，红烛，红帐，红血
“师兄，你爱我吗？”他的阿泠就在他的怀里，微微勾起嘴角，只轻声的问着他。
他无措的抱着他，在绝望之中说爱他。
“那就好。”那声呢喃伴随着他眼中那不再掩饰的厌恶，最后闭眼，竟是解脱。
他的阿泠似乎是在高兴着，能够离他而去。
牧轻栾迷茫，不解，终是在接触到那“天”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阿泠是他的“石”，所以他一直陪伴在自己的左右。他为了成就自己，已经重生过无数遍。
所以他的阿泠恨他。
他往回倒退着阿泠走过的时光，来到了这一世。如今该是他第一次，见到一开始就愿意真心对他笑的阿泠。
也就是说，这一世的阿泠还没有恨他。
真是太好了。
温子泠看着牧轻栾此时穿着不合身衣服的样子，最终决定将午膳就安排在这小院子里用。
虽说修仙之人到一定程度就会辟谷，但筑基期还不必。温子泠还是挺享口腹之欲的，前几世出宗门做任务的时候也会去吃些东西，不过从上一世开始，他为了让自己实力增长的快一些，后来是真的辟谷了。
大概是留下的习惯，这一世他也打算能强则强，东西虽吃，但吃的比较少了。
牧轻栾该修仙的早，辟谷也该是早就有意在做了。不过他前几世在温家为了隐藏自己不凡的身份，便也会吃上一些食物。
这次也不例外，但这是温子泠第一次跟牧轻栾坐在一块吃饭。对方吃东西那叫一个赏心悦目，看的温子泠是多吃了几口。
牧轻栾吃的也不算少，最后送上来的菜都被两人吃的差不多了。
这午膳用过之后，便有小厮送来了牧轻栾尺码的衣服。原本牧轻栾没这么早醒，送来衣服都已经是第二天了，所以温子泠觉得这事办的还挺效率的。
但牧轻栾接过衣服的时候神色淡淡，似乎是并不喜欢这衣服的样子，但他却依旧站起身，要进屋换衣服。
“轻栾哥再休息一会吧，我晚点再来看你。”见牧轻栾轻轻点头，温子泠吩咐了在这照看的小厮一句，便转身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虽说并不知道为什么牧轻栾似乎跟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但只要对方是他的任务目标就行。如今的情况是免不了要和牧轻栾多接触，而他现在并不讨厌这一点。
接下来需要面对的，就是芜华君来收徒的事了。
想芜华君到来的时候并非入的正门，而是自空中落下，到了正在院子里坐着的牧轻栾面前。
这惊动了温家上下，但谁也不知道这两人聊了什么，反正等温子泠赶到的时候，牧轻栾已经同意了做芜华君的弟子。
之后芜华君淡淡的往温家人群中瞧了一眼，随后将视线落在了温子泠的身上，又问了他是否愿意做自己的弟子。
温子泠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芜华君会有此一举，如今有了系统这一外挂，他自然也是问了。
【因为芜华君能够看出和牧轻栾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他知道你是牧轻栾的“石”】
果然如此，有的时候答案就是这么简单，但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会引人胡思乱想。
但有一点温子泠从来没猜错，那便是芜华君就是只在乎牧轻栾，他从来都是对方顺带的那一个。至于为什么芜华君从来尊重他的回答，大概就是也知道他逃不开牧轻栾吧。
说是让牧轻栾好好休息，温子泠便真的只打算晚一些再过去一趟的。
温家用膳都是一家三口，午膳他已经没和温实殷他们一起了，晚膳重要自然是和家人一起的。
牧轻栾这情况也说不上是温家的客人，温实殷本也不喜欢他，就让下人送了些食物过去的。
用完晚膳之后温子泠便过去找牧轻栾了，走路全当是饭后散步消食。
彼时对方已经换上合身的衣服，虽然那衣服算不得配他，但总归是没了那尺寸不合带来的怪异之感了。而他坐在院落之中什么也不干，只是静静的望着一处似在发呆。
无端的，就给人一种落寞之感。
温子泠的出现才让他身上这孤寂之感散去，那柔和之感再现，就好像，他一直在等他来。
路上就有照看牧轻栾的小厮前来说牧轻栾换上衣服之后就一直坐在这，晚上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当然这些都是不需要太关心的事，他坐在这该是在修炼疗伤。
温子泠过来也就是单纯的来看一下他，毕竟这个阶段的两人不算熟，就算是聊天似乎也没什么话题可言，但也就是寻常的坐坐，温子泠也和他度过了半个时辰的时光。
眼见天色渐暗，他便道“轻栾哥早些进屋歇息吧。”
“嗯”他随着温子泠一起站起，目送着他离去后便缓步进了屋子。
第二日温子泠还是一觉睡到了近午的时候，这唯一能偷懒的时候，他最终还是决定了珍惜。只不过因为牧轻栾醒来的较早，加之他行动看起来没什么困难，故而早上的时候温实殷去找了他一趟，大致意思便是让他早些离开。
这时间敲定在了第二日，倒也正好是那芜华君过来的时候。
温子泠听到温实殷这么说的时候，倒也是乖乖的点了点头，说自己早上起的较晚，让牧轻栾用过午膳之后再走吧。好歹是自己救的人，总得好好告别一番。
也因为知道芜华君将要出现，温子泠第二日起的较早，在那喧哗声响起的时候，他慢悠悠的步入了牧轻栾所在的院子。
到底是合体的强者，先不说他从天而降，单单就是站在那，便是一幅想象中的仙人之姿。
芜华君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袭青色的衣袍无风自动。但此时站在他跟前的牧轻栾也不逞多让，就算是他身上穿着粗布麻衣，也依旧没被芜华君比下去半分。
这才是牧轻栾。
温子泠记忆中的牧轻栾。
所向披靡，似乎向来无欲无求。
前段时间那温和的征兆，在这一瞬间便会让人觉得那是错觉。
周围哗啦啦跪了一片的婢女小厮，就连温实殷和匆忙赶来苏氏都跪了下来。一时之间温子泠鹤立鸡群，他也从来就不打算跪的。
也就第二世他诚心诚意的希望芜华君保住温家而屈过膝，此后他就算成为了芜华君的弟子，也再没跪过他。
芜华君能够窥见些许天机，所以他知道牧轻栾是气运之子，不敢受他一跪，便从未让牧轻栾跪过。而他不在乎温子泠，所以温子泠无论是跪还是不跪，他向来都是不在意的。
也正是因为温子泠独一站着，芜华君瞧了过来。他似乎顿了顿，随后缓步走到了他的跟前“我瞧你与我有眼缘，可愿做我的弟子？”
究竟是与谁有缘呢？
温子泠垂下眸，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弧度。这么多世下来他和芜华君，根本就不像师徒。对方只当他是工具人，在他没用了的时候就会将他狠狠的丢掉。
“你是仙人吗？”温子泠轻声问道。
“我乃玄黎宗长老，不过是一介修炼之人罢了。”芜华君神色淡然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倒是一旁的温实殷和苏氏有些按奈不住。
“泠儿，如此大好机会，还不快答应仙师。”
修炼之人从不会问修炼有什么好处，而凡人在听得这二字的时候，便都会觉得是大好机缘。
温子泠拒绝芜华君的那几世，他问过温氏夫妇“爹娘觉得，修炼究竟有什么好呢？”
他一人长生，将看亲人离去，是悲。他非资质极佳，去了修炼之地可能会受欺辱会吃苦，还不如凡间一世繁华。
所以有什么好呢？
夫妇两愣了许久，便不再坚持让他同意做芜华君的弟子。
即便是到了如今，温子泠也觉得，若非有挂，都还不如做一富家公子来的更舒适，踏上仙途就是自找苦吃。
等这次任务完成，他便离开这世界，去享受一次咸鱼的人生，美满的度过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即可。
温子泠抬起头，眼中已经带上了细微的笑意。
“能被仙师看上，是我的荣幸，子泠自然是愿意的。”
芜华君点了点头，果然没有在意温子泠礼节与否的问题，只是伸手摊向了牧轻栾的位置继续道。
“如此，你二人便就都是我的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