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逢
入夜，司证院大狱穆清闭目榻上，“铮”，阵阵梅香飘来，昏暗中穆清眼底一片清明，“你来了。”
“是啊，三年了！哥哥，好久不见啊！”
穆清起身看向来人：他就静静地站在那儿隐藏在黑暗之中，闯进来的月光倾洒在足前难以更进一步，只能悄悄的和脚边的红梅打个招呼，白色的靴子一尘不染，映的落梅越发的鲜艳如血，隐隐蜿蜒而上染红了里衣，纵使一身暗灰色的外袍也掩不住的张狂肆意，一路逆流而上最后趴伏在颈边，清晰锋利的下颚线好像便是驯服了这一切张扬的根源，在往上朦胧在昏暗之中看不真切了。打量过后，穆清喃喃道：“你倒是变了不少啊。”
“呵”，轻笑着上前一步，刚好迈进月色之中，腰封以下镀上一层银光，“难不成我还应该是三年前的小乞丐模样吗？”
“小渊…”
“你闭嘴，我可没兴趣在这种地方叙旧，更何况你我之间也没什么好叙吧。”短暂的沉默“我也听说了传闻，穆天翊，落梅苑苑主大人！呵。穆大人如此神通，怎的来此地下榻了，嗯？”
“我知道是你，我知道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我相信你会让我出去的，郭少尘一定有问题！”
“呵呵！凭什么？你凭什么？”萧飒揉着太阳穴，面露苦色癫狂一笑，很快又镇定下来，刚刚的神色几乎是错觉，尽管如此，穆清亦是察觉不妥，连忙追问“小渊，你怎么了？”萧飒并不接话，兀自出神了一会儿，将穆清急切的神色收入眼底，轻飘飘的：“头疼。”穆清再欲追问，萧飒已开口，“我堂堂一院之主自有诸多要事处置，这极夜时刻，本该安置歇下了，却在这司证院大狱里浪费时间，真叫人头疼。”听着话里话外的敷衍，纵使穆清一个字也不信，但却不再提及任何相关话题了，二人之间再度陷入了默契的寂静。
萧飒看着穆清的欲言已止，心生不耐，“信不信，自便。”说罢也不管穆清是何反应，徒留一封书信在月光下孤孤单单的等着，人已消失不见。
穆清呆呆的看着那封信，仿佛那人还站在那里，也不急于上前陷入了沉思：三年前，我一厢情愿为了我的小乞丐好，全了我的忠义、仁孝、气节，却独独不曾听进去小渊的不愿，如今物是人非，确实没什么旧好叙了。想来，这三年小渊过的也许容易却并不开心，我可能真的错了吧？哼，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错也好，对也罢，终究什么也改变不了了，倒是千变万变，小渊始终还是那个小渊。天翊临渊无人出，确实谁也出不了。这落梅苑院主说是我倒也不为过，呵呵，我可真是有够无耻。也就只有这样对你了，小渊。
刚一出了司证院，萧飒踉跄两步甩甩头，除了那满目猩红，仿佛倒也无甚不妥。
“没死在里头啊!还活着浪费药材。”荆红尘嘴上嫌弃动作不停，麻溜的拿出白玉瓷瓶，倒出一颗碧色药丸，让萧飒吞下。
“咳咳，让你噎死多丢人啊。”萧飒笑着回道。
“哎呀，两位可真是好兴致，在这司证院大门口调笑。这一会儿出来人了，又得劳烦我给善后。不过，我喜欢。咯咯。红尘，别老那么暴躁嘛，容易变老。毕竟你可不像我这样人见人爱，万一没人要怎么办？”
“哈哈…咳咳…”
“活该！走吧！还干啥？”
“咳…把这里痕迹…咳…”
“知道了，知道了！红尘，你们先走，我着人收拾一下。”
倘若有人看到这一幕，任谁也想不到，这调笑的三人是传言中神秘的落梅苑苑主和红蓝女子。
皎洁的月光下，红衣女子指挥着一群白衣少女，收整着一地落梅，仿佛天上来的jie花仙子，不一会儿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月光下的幻影。
穆清刚回过神来正欲捡取地上的信封，三三两两的白衣女子出现，一言不发地收整着地上的红梅，穆清捡起信封不急于打开，好整以暇的看着白衣女子们忙碌，感觉有点好笑：哪里学来铺张显摆的臭毛病？想着又出声道：“你们觉得苑主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这些年过的好吗？”其中一个稍显年长的白衣女子躬身道：“回大人，苑主自然是极好的人。”
“嗯，然后呢？”
这女子又行一礼，却不在再说话了。
“罢了，你们自便吧。”穆清也不再管其他，兀自躺回榻上看信去了。
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落梅苑所行之事皆为人支使，支使者便是国之主者。
榻上穆清神色骤变，来来回回确认了好几遍，仿佛不识得这几个字一般：浮丘娅要拿浮丘靖可以理解，清叛除乱天经地义；可钟吾疏为何要杀郭少尘？郭尚书一向是钟吾疏的股肱之臣。
穆清并未注意到：自己丝毫未怀疑信中所言的真伪，反而思索间已悄然直呼陛下之名。
三年前，姝靖灵女浮丘娅在生产之前重金找到了落梅苑，希望在自己生产的前后半年间，若姝靖国有异动，落梅苑能够出手相助。奈何财力有限，故而交易为浮丘靖一人十万金。一旦浮丘靖叛乱，在造成巨大影响之前，将其带回姝阳成交于灵女处置，之后落梅苑在沂州出动解决了澄平王叛乱。
至于郭少尘一事，实际是一神秘人出面，但倘若不是我本身乐意为之，就凭来人妄图隐藏身份这一点，落梅苑就不可能出手。更何况想在落梅苑面前做背后之人，痴人说梦罢了！
钟吾疏还真是财力雄厚，二十万金眼也不眨单单买一个吏部尚书的命，不过他既然愿意花钱，我落梅苑岂有不接之理。除此之外来人还对我苑做法提出了要求：郭少尘必须死于你回城当日，且要大火烧尽一切。这倒也不是不可以再加个十万金定了此事，当场那人放下三十万金银据，要求一切如约即可，不必再见，随即离去。那我落梅苑自是要好好查清来人身份，加上这个活儿三十万金也够了。
“哈哈”看到此处，穆清眼前仿佛出现萧飒一边踱步，一边来回握着笛子盘点的算计模样，轻笑出声来：还是那个爱计较的小朋友啊！
落梅苑要查，凭他钟吾疏自是藏不住的，但谁又能想到，堂堂武帝要杀一个吏部尚书竟要如此大费周章：郭少尘确实是钟吾疏的左膀右臂无疑，这些年来凡是与兀帝意见不合，不好明面处置的大臣，都少不了郭尚书的弹劾，至于弹劾内容真假参半，但无一例外都顺了钟吾疏的意，即便是三年前……总之，所有的一切都是钟吾疏在背后推动。
到这里信已结束，穆清疑问更多了：三年前的什么？是我被贬，还是十万两或者甚至是说父亲谋反之事？思及此，穆清出了一身冷汗。寅时已过半，穆清却丝毫没有睡意，捏着书信从榻上起身：“落梅苑可还有人在？”黑衣男子从天而降：“大人何事？”
“你可有打火石？”
黑衣人躬身伸手道：“属下来即可。”
穆清将书信交于此人，“无需如此，你是小渊的下属，不是我的，不必虚礼。”
黑人接过当着穆清的面即刻将此信焚得干干净净，“先生，属下云雉，苑主派属下来保护先生，先生有事吩咐即可。”
穆清摆摆手，“云雉，我这里不需要，你便回去吧。”
话落云雉拱手一礼，又回到房梁之上隐于黑暗之中，即便是亲眼所见穆清，也看不出梁上有人，见此倒也不强求，想到自己身边有小渊的人，也不再纠结上榻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