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变故
在梁川舟送陈毓生的这段时间，何颜把餐桌上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但是过程中她总是心不在焉的，思来想去也不明白梁川舟为什么要对自己隐瞒这件事。
砰的一声，桌上的玻璃杯子被何颜不小心碰倒，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片。正要去收拾，玄关处传来了关门的声音，是梁川舟回来了。
“我来收拾吧。”
梁川舟走过去，抢在何颜动作前弯下身拾起了碎片。
“还有一些碎渣子。”说着，何颜走进家务间拿了扫把，然后快速地将地上的玻璃渣扫了起来。
梁川舟走到餐桌边正准备收拾剩下的碗筷，何颜叫住了他：“这些一会儿再收拾吧，我有话问你。”
梁川舟此刻正背对着何颜，他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调整好情绪转过身面对她：“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明亮的灯光下，两人站在了餐厅的两侧。何颜靠在厨房的操作台边上，目光直直地看向梁川舟。
“上次在百山县，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八年前的那个人？”何颜问。
“颜颜，其实那天我想过承认，但是碰巧你舅舅打来了电话。”
何颜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当时舅舅的电话打来，听到外公状况好转，她一时高兴就忘了问他之前是不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我后来也问了你，为什么你那时候又不承认了呢？”何颜看着他，满心都是不理解。
“这事有点复杂，我从头…”
梁川舟话还没说完，这时何颜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走到餐桌边拿起来一看，是戴志辉的。本来打算直接无视，但转念一想，可能是肖阿姨出了什么事。
何颜看了一眼梁川舟：“戴志辉的电话，可能是关于肖阿姨的事。”
“你先接吧，说不定有急事。”
于是何颜接了起来：“喂。”
“喂，颜颜，你现在能来一趟医院吗？我妈妈她病危了！”听筒里传来戴志辉焦急的声音，语气中还带着很浓的哭腔。
“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现在你能来一趟吗？或许还能见上她最后一面。”戴志辉央求。
家里很安静，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餐桌的距离，所以梁川舟将这段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转身就去拿了车钥匙和何颜的包，然后站在玄关对何颜晃了晃手中的东西，用口型说着：“我送你去。”
何颜也连忙跑到玄关，她一边换鞋一边向戴志辉确认是哪一家医院，以及具体的楼层。
两人急急忙忙地搭乘电梯到了地下车库，何颜对梁川舟交代了一声具体地址，车便开了出去。
前半程还算顺利，但是绕进一个路口之后，路况就渐渐拥堵了起来。
“鼓桥区那里在修地铁，可能很多车都绕道这一片来了。”梁川舟解释。
“走这条路是最近的，应该能赶上。”何颜自我安慰。
但直到等了一个又一个红灯之后，她的耐心终于被耗光，忍不住沉沉地叹了一声气。
“别着急，会赶上的。”梁川舟轻轻拍了拍何颜的手，尽可能的安抚着她的情绪。
终于，半小时后，车开到了医院门口。
“你快去吧，我去找个停车位，然后在下面等你。”梁川舟对何颜说。
“好。”何颜点点头，然后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关上车门前，她仍不忘叮嘱梁川舟：“去停车场的那条路比较暗，你开车注意安全。”
按照戴志辉给的地址，何颜很快就找到了地方。但当她走到门口时，看着蹲在病房门口抱头痛哭的戴志辉，何颜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
“何颜。”张岩喊她。
戴志辉闻声抬头。他的嗓子已经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但见何颜走进，还是使出浑身力气喊了她一声：“颜颜。”
何颜看着他，胡子拉碴的一脸，头发全都耷拉在额前，眼睛也红肿得可怕。他蜷缩在病房门口，整个人陷在张岩的影子里，意志消沉到了极点。看向她时，眼里还布满了血丝。
戴志辉爸爸听见走廊里的声音，他颤颤巍巍地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大概是肖阿姨的离去对他打击太大，已经心力憔悴到了极点，他甚至连路都有些不稳，只是虚扶着门框喊了一声何颜。
“颜颜来了。”
怕他摔倒，一旁的戴志辉和张岩伸出手扶住了他。何颜见状，也连忙上前一起，将他重新扶进了病房的椅子上。
病床上，肖阿姨安静地躺在那里。何颜走上前，无声地端详着她的面容，然后在病床边坐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掌。
“你肖阿姨走之前还在念叨着你。”
何颜低头喃喃自语：“还是来晚了一步。”
“颜颜，不要自责。”戴叔叔安抚她。
何颜抬起头，眼中盈满了泪水：“不是说有三个月吗？怎么会…”
戴叔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乐观估计三个月，秀萍没有这个命，撑不到那么长了。”
“怎么会这样。”何颜低头抹了一把泪。
“颜颜，你肖阿姨走之前，有一些话让我带给你。”
戴叔叔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戴志辉：“你先出去。”
戴志辉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样安排，他仍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爸，有什么话…”
戴志辉父亲愤怒地敲了一下椅子把手：“出去！”
一直站在一旁的张岩见状连忙劝道：“志辉，既然叔叔有话要和何颜说，我们还是出去吧。”
顾不上戴志辉怎么想，张岩一把将他拉出了病房。临走时还带上了门，以此给戴叔叔和何颜留下了谈话的私人空间。
见他们二人走后，戴叔叔叹了一声气，他满眼愧疚地看着何颜：“志辉背叛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颜颜，这声道歉也许来得太迟，或许你已经不在乎了，但我还是要说一声对不起，是我们家志辉辜负了你。”
对于突然而来的道歉，何颜有些愣神。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道：“这是他的错，戴叔叔你不用和我道歉。”
戴志辉父亲无奈地摆了摆手：“颜颜，这个歉是一定要道的，这也是你肖阿姨的意思。”
“戴叔叔…”
“颜颜，你听我往下说。”
于是何颜没有再说话。
“我和你肖阿姨是上周三回来的，本来我们都计划好了，等你周末休息的时候来家里吃个饭。周五那天，我们去超市买周末要用的菜，准备回去的时候刚好快到志辉的下班时间，所以你肖阿姨就拉着我绕去了他的公司门口，想要等他一起回家。但当我们走过去时，老远就看见他和一个女孩子在拉拉扯扯的，好像是有什么状况。”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回来的路上我们问志辉，但是他骗我们说那个女孩是另外一家公司的经理，因为之前两家公司谈合作的时候出了点岔子，所以项目就这样被搅黄了。因为他是这个项目负责人，所以这个女孩这段时间都一直跑来找他求情。”
听到这里，何颜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他把我骗得团团转，没想到连自己的父母，他也是谎话张口就来。”
戴叔叔也苦笑：“听他那样说，虽然有些疑惑，但我们也没去多过问。晚饭后，我又琢磨了一下，心里还是觉得他在说假话。你肖阿姨联想到上次在医院见到你的情形，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所以我们就偷偷给张岩打了个电话问情况。张岩不知道志辉没告诉我们，你和他已经分手的事，所以聊着聊着，也就说漏了嘴。但他估计也考虑到你肖阿姨的身体状况，电话里并没有提那女孩的事。”
“所以那天晚上肖阿姨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何颜说。
“是啊，既然知道你们已经分手了，你肖阿姨也不好再喊你来和志辉一起吃饭。我们计划着，先向志辉问清楚是什么一回事，然后再想找个时间见见你。”
说着，戴叔叔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肖阿姨，他语带哽咽继续道：“那天晚上我们一直问志辉，可是他总是含含糊糊的不说清楚。事情不弄明白，我们心里也总是个事，连着三个晚上，我和你肖阿姨都没怎么合眼。今天早上志辉去上班前，我们又找了他一次，他估计也是被问烦了，就全都说了出来。后来…后来你肖阿姨气急攻心，就…就昏倒了过去。”
说到这里，戴叔叔忍不住失声痛哭，何颜也再次落下了眼泪。她只觉得心中仿佛又千金重的石头压着，快要喘不过气来。
“戴叔叔，这事我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再这么自责。”
“不，颜颜，你让我说完。”
戴叔叔将脸上的泪擦干，继续说道：“从我们第一次见你时，我和你肖阿姨就打从心眼里喜欢你。你的父母去得早，我们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这么多年下来，这份亲情早就难以割舍了。”
何颜终于泣不成声：“我知道的，戴叔叔，我也一直拿你们当家人看待。”
戴叔叔捶胸顿足，心痛至极：“颜颜，叔叔我教书育人，当了一辈子的老师，却唯独没有教好自己的孩子。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真是感到深深的挫败，恨不得将我这不争气的儿子扫地出门！”
门被重重推开，戴志辉冲进来跪在父亲面前，他情绪激动地喊道：“爸！你别这样！”
戴叔叔用力将他推倒在地：“你妈妈一辈子清高，可偏偏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她本来或许还有时间，结果现在，活生生被你气死！”
戴志辉失声痛哭，他跪着爬到自己母亲病床前，抱着她的遗体声嘶力竭：“妈！我错了！求求你，你醒过来好吗？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