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暗流
女巫没有想到本源之书口中的“魔晶库”是海底数条未曾开采的连绵矿脉。
噢，准确来讲也有打磨好的晶体专门堆放在和金库相隔不远的地方。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珍珠如土金如铁。”1
不必再详述蕴含魔晶的矿脉的珍稀，也不必再细说高品质的魔晶有多么有市无价。
从海底珍宝库归来后克拉维娅再无后顾之忧。
自然，心情大好的女巫在看到艾琳娜作答完美的基础魔药学试卷后挥挥手送出一整套包含各种材质坩埚及试管的制作用具大礼包也不是什么特别令人惊讶的事情了。
尽管这一整套器材下来免不了要花去三百金币。
（上一章的作者有话说里贴过货币的换算比例，可能有小天使屏蔽了没看到所以这里再贴一下。1金币=10银币=200铜币=400软妹币；1魔晶=10金币）
……
不明真相的旁观者只觉得女巫族地挑剔起货物来愈发理直气壮。
瞧瞧，人家已经连火山灰水泥都看不过眼了。
那可是火山灰水泥！斐琅罗的富商用它整修花园尚且觉得肉痛，而瑟芙城要购买的可是铺设城内普通街道的材料。
尽管克拉维娅一向低调，但女巫族地仍然随着飞速蔓延的八卦消息被越来越多地提起。
“东部的女巫最近在做什么？”弗朗索——法师协会副会长——在听到一耳朵小道消息之后询问心腹，“怎么，那片荒地竟也成了人们口中的黄金乡？”
博格斟酌着回答：“听说新上任的女巫族长正在一掷千金地兴修族地。”
弗朗索唇边浮起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但凡消息灵通些的法师都知道副会长与女巫不睦，据传这是早些年双方在教会势力仍大时结下的宿怨，然而过节的前因后果到底是什么，恐怕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那就让我们看看这位新上任的族长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和志向，”弗朗索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吩咐道，“多关注那边，我要随时知道那帮老巫婆的动静。”
博格领命而去。
需要交代清楚的是，在纳提斯大陆上，法师协会可不是文学作品中所描述的松散形象，它实际上是独立于人类王国治理体系之外的，管辖所有法师的自治机构。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假如一位法师在修读完所有课程，从高等魔法学院毕业后能够在法师协会工作，那么ta在法师界的地位大概相当于人类王国中政府职员的地位。
在这样的前提下，如果想要爬上更高的位置或掌握法师世界中更大的权柄，揣度上峰的想法极为重要——鉴于博格已经追随在协会内部最前途无量的大法师左右，“选好所站派系”这一项他可以不用担心。
身为弗朗索的左膀右臂，博格深谙对方的喜恶。尽管“法师协会副会长对女巫抱有偏见”这点在说出来之后会显得有违大陆战争后各种族明面上达成的共识——各种族权利平等，但那又怎样？
伯格摊摊手，卡曼公国爵位的继任者甚至在前不久还公然驱逐地精呢。
长久的偏见纠缠着利益考量诱发不间断的冲突，这就是纳提斯一池静水的表象之下所蕴藏的真相。
……
外界的暗潮汹涌与揣测更多停留在刺问情报的阶段，在狮鹫巡逻队抓到几个不慎暴露行踪的窥探者之后，女巫族地暂时平静下来。
克拉维娅知道这只是一道小小的开胃菜。
伴随着瑟芙城的发展，诸如此类的事情只会源源不绝。
所以小光球们究竟何时才能彻底觉醒？
克拉维娅浅浅地叹一口气。族地中的女巫还是太少了。倘若瑟芙城想要真正牢靠地崛起，只靠一座城堡和族长远远不够。
值得高兴的是，在没日没夜的尝试之下，帮助“灵”进行觉醒转化的魔药配方已经复原好，所需的各色草药魔植也都收集好了并服服帖帖地躺在原料柜里。
那么要做的只是挑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将药剂制作出来。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翻开备忘录，克拉维娅查阅着剩下的任务表。
唔……待做的事务也在一项项有条不紊地按计划完成，进度比规划中还要稍快一点点。
她盘算一番日程，稍稍放下心来。
略显威力的灼热日光穿过窗帘层叠间的缝隙在地板上划出数道白亮的线条。
机械钟在一旁敲打报时，黄铜小鸟从阁楼中展翅飞出送来十二声清越的啼叫。
收拾好桌面，再把待处理的羊皮卷都按顺序排到一边。
吃饭去吃饭去。
克拉维娅对她的消化系统向来极其呵护。做女巫嘛，就要对自己好一点。
清蒸比目鱼片配西洋菜慕斯、芦笋和酱料。
应季的羊脊肉香煎后撒上数把胡椒提香。
清新的欧芹汁略略点缀在盛放胡萝卜香草馅饼的银盘上。
草莓奶油在柠檬酥饼上展示着漂亮的纹理。
最后再来一勺做成胖乎乎绵羊状的常温奶酪球。
完美。
……
午休时间结束在窗帘哗啦哗啦的摆动声中。
小幽灵们要尽可能避免被强烈的阳光直射，因此它们将自己裹在冰凉顺滑的丝质布料中一拱一拱地拉开窗帘。
“为什么要飞到窗帘的中间部分把自己蒙头卷起来呢？”克拉维娅借着闲聊的机会让她的大脑彻底清醒过来，“你们完全可以落在窗帘的底部，既可以防止光线灼伤自己，也能更快地拉开它呀？”
圆滚滚的小幽灵们奶声奶气地叫了两声表示知道了，它们的音色天然地就像皮皮撒娇时候那样甜蜜。克拉维娅起身坐在床上，看着它们在窗帘底部半是玩耍半是工作的样子忍不住想到菲埃特书页里打瞌睡的小光球们。
什么时候它们也能长得这么大呢？
她摇摇头打开衣橱，换上一身利落的袍服——给艾琳娜授课的时间就要到了。
穿过绿意氤氲的阴凉的走廊，小人鱼跟在克拉维娅身后难掩激动。尽管一周前她就已经获准进入炼药室并一一了解到各类器具的使用方法及限制，但今天她将要正式动手制作第一管药剂！
艾琳娜紧张又兴奋，甚至有点隐隐的肚子痛。
宽大的桌面上摆放着两套仪器。
克拉维娅在向小人鱼展示过基础的熬制程序后让对方放手去做，耗费的草药即使多一些也没有关系。但是要小心确认每一次加入坩埚中的醉茄的份量。
艾琳娜点头如小鸡啄米。
最简单的助眠药剂而已，克拉维娅认为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有腐蚀性魔植原料，对药材的加工也不过是要把它们洗净，连切开的工序都没有。如果不成功，也顶多就是因为操作不熟练、时机把握得不好而做坏几次而已。
等等……真的会没什么问题吗？
女巫脑海中忽然闪过自己和芬里奈煮青菜鸡蛋面时的景象，帕利希提也说那很容易。
出于安全考虑，她默默更改了自己的计划。
她本准备和艾琳娜各占一边，小人鱼做她的助眠药剂，而她把给小光球们配置的、促进觉醒转化的魔药顺道做出来——药材和配方到位后，大名鼎鼎并失传已久的觉醒魔药也不过是管药剂。
克拉维娅很了解自己，她知道成为女巫后她已经发生变化。比如，在制作魔药的过程中她常常会进入到一种极其专注的状态，感知不到外界的变化，也不能体会到时间的流逝。如果说觉醒前她还会在等待魔药熬制好的间隙里短暂地放松一下环顾四周，那么现在的她则是完全沉浸在坩埚中魔药的世界里。
还是分开做吧，她想，把一整套流程拆解成九个小部分，每做完一部分获得一瓶半成品她就去看看艾琳娜的情况。
炼药室里咕嘟咕嘟的声音响起。
首先，先要根据药材的属性来挑选合适的仪器。小人鱼默念背过的基础常识，醉茄是一种略微特殊的草药，它不能使用常见的黄铜坩埚进行加工，而是和香雪球一样要选用水晶质地的仪器制作才行。
接骨木花、星桂、酸桃仁和绿盐。克拉维娅细致地用盐铺满坩埚底部，放上草药后再为其铺上一层绿盐。要用薰衣草做燃料并点起火焰，这种特殊的火苗会让绿盐混合着魔植慢慢融化成碧色的清澈液体。
其次，要做好熬制前的基础准备。譬如助眠药剂需要用新鲜的荨麻汁与醉茄同煮，那么……从药材柜中抽取半捆荨麻，把它和迷菊一起丢入榨机中加300ml清水搅碎。
运转魔法取出牛蒡叶完整的脉络，在绿盐彻底消融不见之时，就用镊子倒提着这些叶脉的梗部把它们浸入其中。耐心地等待……直到细脉分解后再将其夹出弃用。
哎呀！不好！小人鱼在机械运转的嗡鸣中猛然想起她忘记掐除掉荨麻的根部——这会导致迷菊的药性消退。
最后一网脉络也处理结束，第一阶段完成。克拉维娅将半成品倒进已放入稳定剂的药剂瓶中。她抬头，看见艾琳娜眼巴巴地瞧着她。
“发生什么事了？”克拉维娅接过小人鱼递来的荨麻汁，“没处理荨麻根？没关系，放入与荨麻等量的金月草就可以恢复迷菊的效用。”
同量的金月草可以抵消荨麻根。艾琳娜在笔记上快速记下只有她自己才看得懂的符号。
……
我可真是富有远见卓识。和小人鱼拿着各自的成品一起离开炼药室时，女巫忍不住暗暗称赞自己。假如她真的过分信任艾琳娜——当然不是说小人鱼不值得信任的意思，但是刚接触魔药熬制过程的新手的确会以千奇百怪的姿势犯一些授课者意料之外的错误。
不过艾琳娜的表现总体来说仍然相当不错——可不是随便谁来都能在第一次就制作出纯度为90的药剂。
小人鱼兴高采烈地远去，她已经等不及要和赫卡特女王通讯报告这样的好消息。
克拉维娅目送她回到卧室，转身去找本源之书——它正闭着眼睛躺在摇篮中轻柔地为小光球们哼唱歌曲。
“诺，”女巫敲敲吊着摇篮的金属支架并向它展示手中的魔药，“轮到你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