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下水道中
第4章 在下水道中
就在西卡路琳琳和她的树萝骑士们在镇内大肆搜捕的同时，名为罗伯特的青年早就和海莉安娜躲进了耶鲁下方那臭烘烘的下水道里。而之所以待在这里的理由，乃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藏身之所。
在利用烟雾壶从骑士们的包围网中脱出后，二人便想找个地方暂时隐藏起来。原以为，需要面对的敌人只有骑士，但接下来的发展却显然出乎他们的预料。不知怎么的，除了树萝骑士团的骑士外，甚至镇里的居民也自发地行动起来。甚至连之前在镇口收过路费的士兵，也一副有所准备的模样在四处巡逻着。这样一看，便能知晓，二人恐怕早在进入镇子的那一刻便被盯上了。因此，即便是要躲藏，也绝对不能随便找一间民房便应付了事。
为了避免被发现，罗伯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躲进了无人能发觉的下水道里。只不过，这可苦了海莉安娜，毕竟从她满是“朕啊”、“汝啊”这类出自上流阶级的刻意称呼，便能明白她大概从未到过下水道这么肮脏的地方来。而且无论是哪个阶级的女性，都本能地厌恶污秽。这在汉萨同盟内部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那便是——“身为绅士的第一要务，便是要尽可能地让女士们远离脏污，不然就是其他方面做得再好，也是失职”——因此海莉安娜会心生不满，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了。
“汝这家伙到底都选的是些什么地方啊！”
她嫌恶地抱怨道，好看的眉头也因此皱起。由于下水道里流淌着肮脏的污水，浓郁的臭气，仿佛是镶嵌在墙壁里的一样，久久不能散去。那股味道，实在是用言语难以形容，简单讲，就像是腐烂的咸鱼和过期的奶酪混合均匀后，放在阳光下一起晒干，只要闻到便令人作呕。这样倍感压抑的情况一直延续着，直到海莉安娜从她那只神秘的百宝袋中拿出一只造型奇特的睡莲。借由睡莲的清香才稍微让周围的空气变得好闻了一点，但那也不过是一种无奈的妥协。按照她真实的想法，她是万万不愿待在这种地方的。
“抱歉，魔王大人，不过还请您多忍耐一下。因为整个镇子都行动起来了，所以按在下的看法还是暂避锋芒会比较好。”
罗伯特诚恳地说道，而他说的也确实是事实。此刻，正有无数的脚步声从大理石所铺成的天花板外穿透而来，强烈的震动甚至让那儿攀附的灰尘也跟着掉落。这实在是让人不由得好奇，到底是什么样原因，让普通人也对魔王之女如此执着。
难不成这座镇上的人都是教廷的虔诚教徒吗？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首先汉萨同盟虽然是商业利益为前提组建的联邦，但其中也有着不少是因为寻求靠山而加入的投机分子。托莱安王国便是其中之一。由于地处北方，并且靠近维斯海姆教国，因此该国在历史上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后者给吞并，直到上一代托莱安国王——莱因哈特？托莱安心头一横，加入了到汉萨同盟当中，这才让维斯海姆投鼠忌器。而在加入同盟后，莱茵哈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禁止光明教在国内的活动。甚至在此后，还借着土地改革的名头，将一大批信仰光明教的贵族赶了出去。这样一来二去，在托莱安王国境内能找到的教廷人士可谓是屈指可数。这也是为何，罗伯特在行踪暴露后，会转道托莱安的原因。
其次，难不成是魔王之女的行踪泄露，引起了托莱安王国或者同盟的关注吗？
出于商人的本性，想要将海莉安娜作为和维斯海姆教国交易的筹码，这一点也并非没有可能。维斯海姆教国因为教义的原因，长期视供奉黑暗的魔族为最大的异端，如果能得到传闻中的魔王之女，想必他们会欣喜若狂吧？但罗伯特出身的龙族监察军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早已渗透了同盟的上层，因此就目前收到的情报来看，同盟的高层尚不知道魔王之女的下落。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难不成是人们对魔王之女的痛恨吗？毕竟夏波利利可是引发战争的罪魁祸首，在他死去的今天，会有怨恨的民众想要把怒气转移到他的亲属上，若从人性角度上看，这也是时常发生的事情。
随着思索的深入，罗伯特嘴角逐渐露出了苦笑。在历史上的诸多事件里，民众在面对强权的时候，时常采取唯唯诺诺，敢怒而不敢言的态度。但是一旦暴君倒台，便会过度地进行报复，甚至将暴行延伸到无辜孩子的身上，造成二次或三次的伤害。说到底，罪与罚的平衡，大概是人类永远做不到的难题吧？
“喂，这个给你。”
就在这时，海莉安娜的声音打断了罗伯特的思绪，同时丢给他的还有一个褐色的小瓶。对于这意外举动，罗伯特虽然惊讶，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从瓶子内透出的油状物，可以知晓这是药膏的一种。
“汝的手要是感染了就干脆死在这里吧。”
海莉安娜翻着白眼说，直到这时，罗伯特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伤痕。仔细一想，那大概是刚才和西卡路琳琳或者卡宾交战的时候，无意中受的伤。罗伯特今年虽然才二十五岁，但自从成为监察军以来，出生入死也已超过了八年，其中受过的伤不计其数，自然不会把这种小伤放在心上。但这毕竟是海莉安娜的好意，所以还是恭敬地接受下来吧。对女士的好意，要优雅得接受，这是身为绅士的教条。
“谢谢你。”
罗伯特感激道，而海莉安娜则又是用一记冷哼作为回应。嘴上还不断念叨着——“汝真是不称职、朕怎么会有汝这般没用的下仆”——这样的话。接着，她又从百宝袋里拿出一只小提灯，并且把睡莲夹在提灯铁链的缝隙里。提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周围照得一片亮堂，而睡莲的香气也继续驱散着四周的恶臭。那个黑色百宝袋是海莉安娜的宝物，大概是施加了空间魔法的关系吧，里头放着不少东西。只不过，并不能放活物，不然要是能躲在里面，肯定会比下水道好得多。
“接下来往里面走吧，毕竟这种满是污水的地方可不能休息。朕来带路，毕竟汝选地方能力，实在是不敢恭维。”
“可恶，鞋子都弄脏了！汝听好，等到出去后，朕一定要换一声华贵的衣服。而钱全部算汝的账上！”
“还有啊朕朕可不是关心汝，只是这里太臭、太脏知道吗？”
她喋喋不休地说道，脸部隐约有些娇羞。如此不干脆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想笑。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魔王大人。”
罗伯特强撑着不让自己笑出来，但他腰间的魔剑却无需忍耐。反正除了罗伯特外，也没人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因此她就尽管地哈哈大笑好了。不过，海莉安娜也听不到笑声，或许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遗憾。如果能让少女听到自己的嘲笑，不知又会露出怎么样可爱的表情来咧。性格恶劣的魔剑剑灵，用白皙如玉的手掌抵住下巴，以一种仿佛趴在沙发上的姿势，漂浮在罗伯特的面前。
“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而且很大胆。”
卡雅评价道，同时紫红色的眸子凝视着魔王之女的背影。“下水道对于女性可是大敌，没想到这么快便适应下来。”
“嗯，这正是这孩子有魅力的地方啊。”罗伯特赞同地点点头，“虽然嘴头上总是抱怨个不停，但实际上却是一个会关心别人的好孩子。而且平时看起来任性，但是在重要的结点上反而表现得很成熟。你看她从刚才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提出要回到地面上的请求对吧。”
“确实如此。”卡雅应和道，“原以为是熊孩子的类型，但这种懂事的小鬼吾倒是不讨厌。”
熊孩子和可爱小孩的区别，就在于后者懂得明事理。天真和任性本来就是小孩子的权利，可是如果过了头，就容易遭人反感。而海莉安娜显然是属于懂事小孩的那一种，无论是翻越山脉，还是穿过森林，虽然总是口头抱怨着，但实际上的表现却丝毫不逊色大人。如果不是有这种口嫌体正直性格，先不提罗伯特，光是卡雅便会直接把这个任务给拒绝掉吧？虽然魔剑卡雅并不具有实体，但她还是讨厌熊孩子在耳边吵闹的感觉。
“不过，你可不要因为对方是小孩子而下不去手哦。”
接下来，卡雅突然把话锋一转，语调也一下变得危险起来。而罗伯特则了然地点点头，脸上的微笑出现了一丝松懈。他低头想了很久，这才重新开口道。
“毕竟杀害也是其中的一环。”
残酷的话语从青年那帅气的口中低声说出，散发出的压迫感另周围的空气也随之凝滞。但或许是下水道里本来就阴冷，亦或许是海莉安娜正忙于和脚边的污水搏斗，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罗伯特的异状。
“是吗？那就好。”卡雅揶揄地点点头，虽然不太想参与其中，但在一番思考后还是做出了承诺“如果你到时候下不去手的话，就由我来执行。”
“嗯，那么就拜托你了，但我认为，即便是为了世界，要杀死一个无辜的小孩子，未免也太不公平了。所以我并不期望事情会发展到需要执行b计划的地步。”
他诚恳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同时心头也涌现出了一种强烈的内疚感。自己之所以会以如此温柔的态度对待海莉安娜，或许也有着让猎物安心，然后更容易杀害的想法在里头吧？比起让对方心生警戒，果然还是关系变得亲昵更容易操控。但是这样的话，对执行者的素质要求便变得更高了。
“但愿吧”
卡雅也没有再表示异议，只是懒散地摆了摆手，接着便化成一团火焰，回到魔剑里了。淡淡的苦意继续弥漫，似乎把下水道的恶臭都掩盖了过去。此二人究竟为何会说出如此危险的话呢？明明身为保护者，而又为何有着杀害海莉安娜的可能性呢？若要理解这一点，必须从罗伯特和卡雅所接受的具体任务说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