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信与不信
那双眼眸闪现出的“求救”意味过分浓烈,牛斌被灼得隐隐愧疚,温佐珩“囚禁”她,他也参了一份。
见牛斌走出书房,来倒茶的小童恭敬道:“大人,给您添上热茶。”
牛斌嗯了一声,道:“我自己来,你下去吧。”
见牛斌接过茶壶的托盘,小童恭敬地应声徐徐退下。回到屋里,见躲在书架后面的刘霓明显地松了口气,牛斌沉沉卓卓,给自个斟满茶水,似有似无地喝了起来。
见牛斌悠哉,刘霓只好主动上前,像以前那般行了个下属抱拳礼“大人,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刘霓说得格外认真干脆,多半是为了刚才牛斌为她隐藏,存了谢意。
还没待刘霓走到门口,牛斌突然说:“你知道后门在哪儿吗?”
刘霓一愣,停下来扭身瞧牛斌。她当然不知道,这个院子对她来说完全陌生,来此也是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她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牛斌放下茶盏,看着她道:“出门左转便是后院,后面有一扇小门,出门便是西市。”
西市刘霓熟啊,当初为查京西钱庄案子时,她没少走街串巷;西市新城旧区结合,如果这里真靠近西市,那便如鱼入海,成功逃出的胜算更大,刘霓心中喜悦,对着牛斌又抱拳:“多谢大人指点。”
牛斌一直盯着她,眼仁仿佛在说:只要你再求求我,我便能“救”你出去。
刘霓刻意忽略,干脆扭头转身出门。
牛斌在她出门的刹那,肃着脸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只有他才知道,衣袖下紧握成拳的双手,怕下一刻,他就要拉住她,不让她离开
出门左转几步的刘霓突然停下,她明明记得,刚才那侍茶小童是从右边过来,这就说明右边才通往厨房,而后门一般都靠近厨房以便运送采买。
可是,牛斌为什么要骗她?刘霓咬着唇,在思断牛斌的话有几分可信。长久的欺骗,刘霓谁都不信,而且事情发展到今日,牛斌可是“功不可没”,刘霓心中冷笑,他可曾在她面前露出半分来?
心下有了结论,刘霓探头查看,小心贴着墙壁而去。
而屋里一直端坐着的牛斌,极力用耳细听,终是受伤地闭上双眼,眼睛干涩,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闭合:她终究是不再信任我。
行走不过丈远,刘霓便觉得不对劲,想转身的时候,却被刚送完客的温佐珩撞了个正面。
刘霓悔得恨不得给自己脑门来一下,有没有人比她更蠢的,绕了一圈,最后竟然自动送上门了。
温佐珩是明显的一愣,随即沉着张脸,负手盯着刘霓一瞬不瞬,就看她还能怎么的。
刘霓当然不能怎么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可低头归低头,也没人说不能嘴硬:“别这么看我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这儿了。人总归会好奇的吧,谁叫你那书房稀奇古怪,一不小心还有条密道,一出来就变了天,可真是奇了怪。”
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也炉火纯青。温佐珩不为所动,一直站在那儿瞧着她。
刘霓被盯得烦了,本来她就没错,“囚禁”她的可是他!搞得现在她像做错事似的。刘霓指着书房的方向,说:“牛斌跟我说书房出门往左便是后门,我不信他才往右转。”
温佐珩一愣。
而这时,书房前站着一人,透过拱门,看向这边,温佐珩也同时看过去,两点一线,又像想串起同一个中间人
牛斌走后,刘霓被温佐珩赶着回去,回来后小翠还在房里,正绣她那差几针便要完成的绣品,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我这边马上就绣好,姑娘您看看。”
举着绣品的小翠,蓦然看到刘霓身后的温佐珩,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行礼:“大人回来了?”
刘霓朝天翻了个白眼:你家大人什么时候从正门回来过?
不知情的小翠出去后,刘霓一屁股坐了下来,给自个倒茶喝。水温刚好,刚忙活了大半天,又急又紧张,早就喉咙干渴。
温佐珩看着刘霓差不过灌了大半壶茶,因喝得急了,嘴角溢出些茶水,刘霓也不讲究,直接就着衣袖往嘴角一抹了事。
温佐珩眉头微皱,刘霓似听见他“啧”的一声。
刘霓鼻子“嗤”了声,懒得理他。
温佐珩坐下来,问:“你可还记得以前小时候的事,就是被刘景收养之前,你的亲生父母,兄弟姐妹这些。”
刘霓纳闷,他不是该臭骂她一顿?不过见他对她逃跑的事只字不提,便就势顺下,笑道:“不记得了,该不会真查到我的亲生父母?或者我是什么含冤蒙屈的名门孤女?”
见刘霓一脸揶揄,温佐珩刚松下来的表情立马结了冰,睨着她的模样像要吃了她。
这表情虽不友好,可起码让刘霓心安。
温佐珩按下心中疑惑,乌誉回来说刘峰交换刘霓的秘密,他日后再求证,说起刘峰,不免心中一叹,道:“除了刘峰,张勇可能也在找你。”
刘峰能知道刘霓没死,那张勇自然也能查到,张勇若寻来,可是会直接要她命的!
刘霓一脸的无所谓:“那你就来个守株待兔呗。”
温佐珩:“把你藏在这里,最开始是我跟牛斌商量而定的。这是当时救你最好,也是最直接的法子。”
“救我?让我失去自保能力,也是为了救我。”刘霓反唇相讥。
“怕你接受不了,才想着暂时压制住。”而事后也如温佐珩所料,刘霓强烈的抵抗和恨意,来势汹汹,若她武功在身,恐怕难困得住,而刘霓因悲伤也极有可能做出同归于尽的事。
所以,他是不想她出事,宁愿她恨他剪掉她的“双翼”,困在笼中。她连牛斌都不信,何况他。
刘霓扭过头不再看他,幽幽道:“那你打算怎么做,换个地方再关着我?”
温佐珩沉默。
刘霓眼眶微热,也跟着沉默了片刻后,说:“只要我还‘活’着,我便会想方设法地逃出去,这是我的自由,你不能为了私欲关我一辈子。救我的方法很多种,不是只有这一种。”
如果今日她真的信了牛斌,那么极有可能就从后门成功逃出,假若被张勇的人先一步找到,那后果不堪设想。温佐珩有种费尽心思却半点讨不好,随时前功尽弃的挫败感,不禁恼怒道:“那之前你对我呢?那时怎的不说自由?不说方法也有很多种?”
刘霓猛地回头,怒瞪他道:“那时你有罪在身,我提你出来本就不合规矩,若真有那么多法子,你老师怎的不提前救你出来,以免受皮肉之苦。而且,我也给过你机会离开,是你别有目的非要留下来,我给过你选择的。”
温佐珩被怼得哑口无言,总的来说他里外不是人,一错所有错,做什么都是错!
温佐珩最恨刘霓用这种生死绝交的眼神看他,仿若他们之间除了恩怨对错之外,什么都没有了,这让他心里极不舒服。
心里想着,身上便有了动作,他几大跨步来到她身边,钳住她下巴迫使她仰头,猛地低头,狠狠地咬在她唇上。
来势凶猛,带着惩罚性,刘霓不一会儿便放弃了抵抗。有时适时的示弱,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免受伤害的最好方法,气性和宁死不屈只适合势均力敌,示弱不是软弱,是为了等待时机。
感受到刘霓的顺从,温佐珩的怒火消散了大半,可她的唇色太过美好,一沾上就不想停下,只想一直沉溺下去,叫他干什么都可以。
可很快,温佐珩便发觉不对劲,刘霓不仅顺从于他,甚至在讨好他。不然,她那柔软的身子为何像蔓藤一样缠绕上来,若有似无的喘息从她口中逸出,甚至她还伸了舌头进来
温佐珩猛的一下推开她,刘霓“意犹未尽”般,问:“不喜欢?”
那种无所谓或某种“讨好”的虚伪,让温佐珩心生厌恶,这不是他想要的,如此这般比誓死不从更让他恼怒。
他一把捞起她,箍着她腰道:“你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做的什么?”
刘霓咯咯一笑,贴在他的耳际说:“出卖色相啊?我从渊云哪儿学来的,远不止那些‘欲擒故纵’虚拟的游戏,要不要试一试实诚的?”
语气又轻又飘,吹得人魂儿都跟着飘出躯壳,温佐珩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可就这样他反而更不想。一把松开她,拍了拍她脸颊道:“忙活一天了,早点歇息,别整日动那些歪心思,好好读书,修身养性。”
温佐珩果真要离开,刘霓没有意外,反而冷笑中藏着丝得意,这人标榜“高风亮节”,自是不会强人所难。只是刘霓还是想知道,便问:“温佐珩,那晚你‘心甘情愿’地留下来,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
温佐珩回头,反问:“那你今日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刘霓大言不惭:“自然是假。”
温佐珩淡淡一笑,“我又不是你。”说完不再看她,直接出门,独留下刘霓一人站在原地,思绪沉沉。
温佐珩不出现,刘霓照常过自个的日子,只是经上次书房一事,小翠不再单独近身伺候。刘霓无所谓,只整日懒言少语,吃得也少,晚上精神奕奕,白日反而睡得昏天暗地。
作息不规律,对不上饭点,一天就一顿,整个人就显得清瘦,却反而更精神了。
如今,还差一刻便子时,刘霓还精神抖擞地折腾,冯嬷嬷端了宵夜过来,刘霓望了眼是什么东西,便又低头捣鼓手中的卯榫。
冯嬷嬷劝道:“姑娘,这大晚上的,还是赶紧歇息的好,熬夜伤身容易显老。”
刘霓嗯了声,矮下身来瞧平衡,半晌又说:“你去睡吧,我待会儿就去睡的。”
话是这么说,可一听就知这话敷衍。冯嬷嬷见她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小木条,旁边是半搭成的地基,感觉她有几分小孩子天真专注的神情,不禁也弯下腰来瞧。
所以刘霓半眯着一边眼来对直线时,就看到尽头冯嬷嬷的脸。
艹啊,半只眼眯成一条缝,那人脸就像突然放大,吓得刘霓一哆嗦,语气便不耐烦:“你干甚,还不走?”
刘霓突然赶人,反而叫冯嬷嬷吓了一跳,又起来得急,一阵晕眩,胸口蓦然发紧,心跳越发急促,心知不妙,赶紧捂住胸口喘气。
而刘霓这边放下手中的模具,到角落翻找图纸。
等她听到“咚”的一声,回头却见冯嬷嬷倒在地上,似很痛苦地揪着心窝的地方,地上离她不远处,滚着一个蓝色的小瓷瓶,嘴里大口喘息时吐字不清:“药药”
刘霓立马跑过去,正当她要抱起冯嬷嬷,问她怎么了时,心中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要不要趁机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