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止这些
掌灯时分，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有人进来点灯。
骤然亮起的光线，照得刘霓眯了眼；谁都不知道，她就这么枯坐在黑暗中多久了。
似有饭菜香味，刘霓看都不看：“不想吃，拿出去。”
进来的冯嬷嬷叫小翠摆好饭菜后出去，她走到刘霓身边，柔声道：“姑娘，不要嫌我啰嗦，这多大的事啊，都不如自个的身子重要，你若是跟自己过不去，那就是还没挣个输赢呢，就自个先认输了。”
刘霓微微仰头，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身体早就酸软僵硬，她朝着冯嬷嬷勾了勾嘴角。
几缕碎发散落额前，脸色萎白无光，唇色干枯起皮，只那双眼睛又亮又黑，可惜那眼中的亮光，如同清晨鸡鸣后的油灯，快要“油尽灯枯”。
冯嬷嬷叹道：“好好活着才有办法，‘好死不如赖活’，这话糙理不糙，人生总要迈过几个坎，迈过了就海阔天空了。”
刘霓眸中闪过惊讶，“温佐珩把我囚禁在这里，你跟我谈什么海阔天空。”
冯嬷嬷：“这也是暂时的，你若不愿意，小公子也不会勉强，你安心在此养好身体，才好为以后做打算呀”
冯嬷嬷的话还没说完，温佐珩就从外面一把推开门，“嬷嬷！”声音是又紧又迫。
而这时，刘霓眼中闪过算计，就好比绝境中又见到了曙光。温佐珩移开与她对视的目光，用眼神示意冯嬷嬷出来。
两人离屋足够远，温佐珩才道：“嬷嬷以后莫要在姑娘面前，再提什么‘打算’。”
冯嬷嬷一愣，随即又惊讶，紧着微怒道：“人家不愿意，你难道要囚禁人姑娘一辈子？”
温佐珩偏开脸，望着院子里的某处，不言不语。
冯嬷嬷心惊，又带着某种悲从心来。温佐珩虽从小一直在她身边长大，但自他考取功名后，又多年外放做官，她不在他身边的这些年，不知他变成什么模样。想想当年，再想想自个身份，冯嬷嬷斟酌着说：“按理说，我不该多嘴，这事我知道得也不多，没有干涉的资格。可我还是要多说一句，当年小姐的痛苦，小公子你比我更清楚。”
温佐珩：“母亲不也是最后没有离开？”
冯嬷嬷一讶，紧接着痛心道：“那她也是为了你，若非不是有了你，她何须度日如年？那些日子都是拿命捱的！”
温佐珩眸中闪过一抹痛色，沉默不语。
冯嬷嬷长长地叹了口气，弱声道：“我这般说也不对，那时我便劝过小姐，可是小姐说她对世间的男儿失了信心，倒不如好好养大你，也对得起来人世一遭，也全了这一世的母子情分。如今我说小姐为了你也不尽对，小姐是自愿无悔的。我我只是替小姐不值，心疼小姐而已。”
冯嬷嬷已经很多年，不曾在他面前如此伤心失态，温佐珩拍着老人家微偻的肩膀，小声叫：“嬷嬷。”
这多像小时候他不爱读书捣蛋时，被她训斥后叫她的模样，可再像也不回不去了。冯嬷嬷赶忙抹了眼，笑道：“瞧我，不是说好再也不提以前的伤心事了吗？嬷嬷知道了，以后不在姑娘面前提就是了。你吃过晚饭了吗？”
“在外头吃过了。”
“哦哦，那你进去瞧她吧。”
温佐珩看着冯嬷嬷蹒跚的背影，微微皱起眉，迟疑了片刻，终是扭头朝来时的方向返回。
一连数日，刘霓都没有见过温佐珩，不过她似听进了冯嬷嬷的话，认真吃饭好好休息，整个人眼看着精神了起来。
小翠渐渐与刘霓熟络，也没开始那么怕她，只是还改不了爱盯着刘霓发呆的毛病。
这日，刘霓搁下笔，拿起桌上刚写的一幅字轻轻吹干，便见小丫头一手杵在茶几上，撑着一侧脑袋，愣愣地盯着刘霓，就如同盯了一块美味的糕点？
刘霓挑眉，笑问：“怎的如此看我，我脸上长花了？”
小翠一下子“醒”来，以往刘霓可没问过她，小丫头站了起来，扭扭捏捏的不肯说。
刘霓把字铺好，负手走近小翠，低着声音又问声“嗯？”
这下坏了，小丫头像被火烫了般，脸颊脖子处都泛起红晕，尤其两只耳朵，红得要滴血，讶得刘霓愣了下。
刘霓朝另一边走去，坐下来准备喝口茶，可眼角余光又见小丫头还偷看她，只是被发现后她又迅速低下头。
刘霓尽量缓柔了声音问：“这是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这般好看，值得你这样。”缓了缓又说：“这里没有旁人，我又不会告诉冯嬷嬷。”估计小丫头是怕她跟冯嬷嬷告状吧。
果然，小翠大着胆子走到刘霓身侧，又不敢靠得太近，纠结了很久才说：“姑娘，我我就是觉得你长得好，长得好像就是好好看！”最后一句格外清脆有力。
刘霓：“”
小丫头打开话匣子：“姑娘长得就像唱戏里面的花旦，不！比那些花旦还好看，你喝水的时候，你走路的时候，还有你看书写字的时候，比那些大家族里的小姐们都要好看，她们没有你吸引人。你就像个贵公子一般，但你又是个姑娘，哎呀，反正就是很好看啊！”
刘霓：“”
等小丫头犯完“花痴”，刘霓也总算弄懂她的意思，刘霓对这等评论有些哭笑不得，可在沉闷的“囚禁”生活里，又平添了几分趣味。
比如，她会突然抬眸对小翠露一个玩味的笑，惊得小丫头心跳如鹿撞；或者，她会状似无意触碰小丫头给她添饭的手，吓得小翠差点手滑摔碗；又或者，她叫小翠束发，却从镜中一直盯着小丫头，似笑非笑
小翠被惹急了，也会跺脚骂她：“长得俊俏斯文，却一点都不学好，白长了一副好容貌！”
刘霓：“”
连温佐珩也看出异样。
那日饭前，刘霓让小翠给她挽袖，刘霓故意靠得极近，小翠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她还让小丫头给她洗手，可又不老实，洗着洗着就抓人手，惊得一地的水。
温佐珩这时出声：“小翠你先下去吧，我来。”
刘霓却从水中拎起双手，抢了干帕自个擦手去，温佐珩瞧了瞧她，什么也不说，重新回到桌上开始吃饭。
刘霓的饭量虽没回复如前，却也明显增加。寻常素色的束腰长袍，束绑的头发松松顶在头上，面无脂粉却凝白如玉，眉黛如画唇红如朱，艳色中带一丝飒爽，举手投足又干脆利索，英姿勃发清清袅袅，雌雄莫辨。
怪不得连小翠也会受她的“迷惑”。
刘霓一直自顾自地吃，压根就不鸟人，这种彻底被人忽视的感觉让温佐珩不禁犯起贱来，“我知道你去西园找过渊云。”
刘霓咀嚼的动作顿了下，不过很快又继续，咽完口中的饭菜，又刨干净碗里的米饭，才正眼瞧温佐珩，说：“你是不是想说，他也是你的人。”
见刘霓终于搭话，温佐珩鼻子嗤声：“消息是可以买来的。”渊云本就是个“卖艺”之人，钱两问题而已。
而刘霓却想：杨怀忠在元宝面前不隐瞒，元宝也没有防着阿呆，所以要她的行踪并不难，只是他这说话的语气
真让人不爽！
刘霓心中冷笑，可面上却带着几分揶揄，道：“人说猫捉老鼠玩的是刺激和掌控欲，你当时瞧出我所有一切背后的目的，是不是在心里偷偷笑我哩。”
温佐珩挑了挑眉，夹了块肉往嘴里送，眼里含笑却不语。
最恨这人明明暗里得意，却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刘霓恨不得上前撕烂他那副“虚伪”的面孔，可仍笑道：“你若没考取功名，当个明园戏子，那也必定是个名角。”
把他比作戏子，温佐珩不怒反笑，“是有些意思，明明知道你装腔作势，我却要故作不知陪着配合你，无病呻吟。”
这时，刘霓却突然靠过来：“人说美人做戏虽假仍美，有你这样的美男作陪，还这般的知情识趣，也是可遇不可求，去哪里好找？”她语调轻浮，还不忘把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既色又欲。
温佐珩搁下碗，不吃了。你想讽刺她，她更无底线，谁让你比她更在乎对方。
刘霓给他夹了箸菜，笑得意味深长又故作惊讶：“怎的不吃了？情~欲其实跟口腹之欲一样，你听说过吗？”
最后一句又轻又飘，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吹声呵气，温佐珩浑身一紧，捏着筷子的手背青筋曝露，明明知道她心怀不轨，虚情假意，可他还是会情动难耐。
温佐珩有些恨她！
见温佐珩仿若被点穴般定坐，刘霓如一条盘蛇缠绕到他身上，人从他肩后贴近，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左手绕过腋下，去摸他的前襟。
见他仍不动，只鼻息的喷张变得剧烈，刘霓笑着去咬他的耳朵。
仿若被雷击中了般，浑身微颤不已，刘霓右手正往他腰间摸去，被温佐珩猛地抓住，反手一颠一抱，整个人便落入他的怀中。
刘霓一愣，紧接着笑得格外妩媚，分外勾引人，双手抓着他的衣襟，扯得乱七八糟。
温佐珩目光沉沉如墨，盯了刘霓片刻，猛地低头，一下含了那让人朝思暮想的感觉。
刘霓下意识是想躲开，可她知道此般目的，便强迫了自己笑着迎他。可这人像没吃饱饭似的，狠命地一顿猛亲，倒像是品尝什么山珍海味般，把她的嘴都给吃肿了。
刘霓只能顺着承受，借着情动迷乱之时偷出空来，一手探了下去。
果真是“美人计”！
突然被人一摁，嘴上传来剧痛，这哪里是亲人？分明就是被他给咬了。被人瞧破心思，又被当场抓了个现行，刘霓恼怒不已，反口就要咬回去。
谁知那人似料到她会这般，竟躲着让她咬不到，待她放弃之时又贴上去亲，她的力气大不如他，被他压制住又不甘心，如此你来我往之间追逐，亲得两人气喘吁吁，明明刚刚还有恨意的，却慢慢地变了味儿，一个是亲得浑身燥热，一个是被咬得浑身娇软。
“珩哥哥。”刘霓轻声呼唤，目光迷离带水，瞧着人三分朦胧七分笑。“你捏疼我了。”
温佐珩极力控制，他现在犹豫着，做还是不做，说破还是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