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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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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怀忠认定刘霓要养“男宠”之后,他要操心的事情便很多,以至于第二日神清气爽的刘霓见到一脸疲惫委顿的杨怀忠时,问他昨晚是不是偷鸡摸狗没睡觉?

    杨怀忠投来一个幽怨的眼神,“大人当真高兴?”

    刘霓莫名其妙,懒得跟他啰嗦,吃过早饭便进宫见义父。杨怀忠认命了般跟她出府舍,外院住着值日的同僚,碰面时纷纷向刘霓行礼,并无他异,倒是杨怀忠像见不得人似的,变得畏手缩脚。

    直到刘霓瞪了他一眼,杨怀忠才规规矩矩地跟好。

    昨日回京匆忙,又有温佐珩的事耽搁,刘霓进宫见到义父时,刘景一脸的不高兴:“你还记得来我这儿啊?”

    刘霓行了礼,嬉笑着坐到刘景膝旁,嗔道:“义父,霓儿是你的孩儿,不回你这儿,难道回别人家呀!”

    刘景捏着手中的扇子,哼了哼。

    刘霓:“义父,你看我也长本事了,也没给你丢脸”

    刘霓要说公事,刘景打断:“还真长本事了,脸皮是越来越厚。”说完用食指杵了下刘霓的额头。

    刘霓也不躲,被戳了还会心一笑,正儿八经地跪下行了个大礼,“恭喜内行厂公,乘风破浪宏图得展!”这是贺喜义父得偿所愿。

    “哟,你这个小猴精儿,今日是喝了蜜来?”

    刘景用扇子遮了嘴笑,刘霓知道义父是真高兴。

    刘景一直费力向圣上推崇设立一个新机构,理由是锦衣卫监控所有臣民百姓,而东西厂监控锦衣卫,东西厂虽效忠皇帝,但又由谁来监控他们,东西厂手中的权利会用在哪里?

    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内行厂”,刘霓贺喜刘景这位新任的“内行厂公。”

    刘景任厂公,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朝中反对的声音不小,可刘景最终排除异议,得到了皇帝的同意。

    刘景刚任命不久,刘霓办案在外,此时恭贺也不晚。

    刘景:“听说你从诏狱带走了一个人?”

    什么事都瞒不过义父的眼睛,刘霓老实点头,“原礼部员外郎温佐珩,罪名‘结党营私’,因是原来弹劾王越因此获罪入狱。”

    刘景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王越是义父的手下败将,虽最终被革职流放南京,可当初两人斗得如火如荼时,义父没少吃那王越的暗亏。刘霓:“手续都按规矩来,女儿也算是还他早年的一点恩情。”

    替温佐珩平反易如反掌,但刘景不关心这个,他只想知道刘霓为什么这么做。

    听到“恩情”时刘景咦了声,坐直了腰,“他是内阁首辅董阳的学生,你跟他还有恩情?”

    刘霓一脸坦诚,带着丝青涩,微笑着回:“有一些。”

    当刘霓揣着刘景那句“风口浪尖时,万事小心为好”出了宫门,与等在外头的杨怀忠一碰面,他便立马问:“千岁爷可说什么了?”

    刘霓瞟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杨怀忠挠头,“怎么会什么都没说?也没个叮嘱什么的?”

    神神叨叨,刘霓懒得理他,大步跨出宫门往东华门走。

    杨怀忠紧跟上,“千岁爷不知道大人你这是要养”前面的刘霓突然停下,惊得杨怀忠把话硬生生的又吞回肚里。

    对面一行人迎面而来,为首一人着玄色青蟒麒麟袍,正是如今炽手可热的东厂厂公张勇。刘霓侧身礼让,杨怀忠忙跟着垂首行礼。

    张勇突然停下,睨了眼礼让站在一旁的刘霓。

    刘霓抱拳作礼,“张世伯。”

    张勇一声不吭,刘霓便一直低眉顺眼微弯着背,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兜头而来只能硬抗。

    须臾,张勇才冷笑了声,阴阳怪气:“世侄女。”便带人离开。

    等人一走,杨怀忠在刘霓身后长吁了口气。

    刘霓也觉出浑身僵硬,义父虽接任了前司礼监掌印太监王越一职,但跟东西厂职责不同,又有同辈一块出来的情谊,跟张勇算平起平坐相互帮衬。可如今义父设内行厂,位在东西厂的上头,明显的就压在了张勇的头上,所以才有了这一出“无形的威压”。

    不过刘霓不在乎,不管张勇心中高兴不高兴,刘霓作为刘景的义女,有些东西还是需要承受的。

    而杨怀忠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他今日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是因为昨晚冒出的念头,而这念头促使着他一整日都觉得刘霓会被人戳脊梁骨,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傍晚时分,回府舍前,刘霓最终问出:“杨怀忠,你今日到底怎么了?”

    当听到杨怀忠说“男宠”时,刘霓明显一愣。

    而杨怀忠整日魂不守舍,竟是以为别人“有色”的眼光意指刘霓要养“男宠”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

    刘霓由惊讶到气极反笑,随手用手中的卷筒打了杨怀忠的头,“你这脑瓜是用什么做的,整日里不是浆糊就是腌臜东西,你是猪啊。”

    从诏狱带出温佐珩刘霓没刻意保密,义父能知道别人也会知道。刘霓从来不理会外面的流言蜚语,因为她很小就知道,别人的嘴你管不住。

    只是杨怀忠是她身边的人,所以刘霓想了想,准备说出了哪一点她与温佐珩“恩情”的前缘后因。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寒冬,那时义父只是个小小的司礼太监,刘霓刚入职锦衣卫,在东北门外因疏忽冲撞了当年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王越,心窝处被他狠狠地踹了脚,立马趴到了雪地里。

    疼吗?肯定是疼的,现在想起心口处还隐隐抽痛着,只是当年的刘霓,更多的是害怕。王越是什么人,只要他手指轻轻一捏,就能轻易取了她的小命,且还会连累义父,所以刘霓更多的是害怕。

    直到那人走了很远,刘霓还一直趴在雪地,地上的雪掩盖她的手和脸,连呼吸的都是雪,疼痛寒冷都被害怕恐惧掩没,直到

    直到有双温暖的大手,把她扶起,轻柔地说:“人已经走了。”没有多余的举动,他微微一笑,扶起她后便以君子之礼作揖告辞。

    刘霓不愿想当时的窘态,但她记忆深刻的是僵硬麻木的自己,只看到一个如沐春风的笑,而在他离开的方向,她清楚地看到了久违的温暖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如普世般洒向铺满皑皑白雪的大地。

    那个背影,那么温暖好看

    突然,她就没那么害怕了,冰冻的肢体也慢慢恢复知觉。后来,她打听到那名扶她一把的俊朗官员叫温佐珩,是一名年轻的进士,任翰林院编修;再后来,他出任地方官职,不在帝都。

    随着义父的官升得越来越高,她也跟着步步高升,管的事也越来越多,在义父与王越的明争暗斗中,她面对的环境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忙,刘霓偶尔想起,也只记得皑皑白雪上空的那一束金光,那个模糊又温暖的背影。

    她知道他再回京述职,但入狱的事却一无所知。

    刘霓说完,杨怀忠停了片刻,却道:“可别人并不这么想。”朝廷争斗波诡云谲,人事瞬息万变,有时候为了需要,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刘霓:“别人的想法不重要。”一路走来,即便你什么都不做,单是刘景义女这一项,就充满是非。

    刘霓口中的“别人”,不一定包括当事人温佐珩,但话说到这份上,杨怀忠再继续纠缠就真的不识好歹非议上司。

    杨怀忠拱手:“小的该死,竟敢质疑英明神武的大人。”

    刘霓笑他的用词:“等回去我自会向他说明,等他养好了伤,也算报答他当年扶我一把的恩情吧。”

    可杨怀忠的心里依旧“惴惴不安”。

    回去时内侍元宝来报,说今日温佐珩吃得很少,除了药汤之外,几乎不吃其他东西,杨怀忠心直口快:“这怎么行,他伤得那么重,不吃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好?该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元宝瞪着杨怀忠,“已经交代过厨房,做的都是重伤体弱病人容易克化的粥食,若是杨大人有什么好的推荐,也可指点一二。”

    杨怀忠:“我”

    刘霓瞅了他俩一眼,“我去看看。”

    身后的两人各翻了对方一个白眼。

    今日阴沉了一天,昨日落的小雪化成了冰,北风刮在脸上,如锋利的刀片剐蹭。刘霓推开门,药味依旧浓郁扑鼻,混着升腾的暖气,跟外面的寒冷冰冻形成天地之差。

    床前的小几上摆着几个碗碟,其中一碗金黄的蛋羹,刘霓伸手摸了摸碗壁,还是温的。床上的人闭着眼,脸色灰白如纸,反而衬得眉色头发黑如墨,若非起伏的呼吸,整个人轻盈如纸片。

    大约是听见有人走近,他的睫毛动了动,刘霓移开在他身上的视线,轻声道:“如不喜欢这些饭菜,可叫厨房另做,你现在身体虚弱急需用心将养。”

    刘霓说完,侧头正正与那双苍白脸上黑如墨玉的眼眸碰上,神色微怔如深潭漩涡,瞬间便把人的心智吸食干净,纵使心智坚韧如她,也差点深陷其中。

    只可惜,墨玉眼眸的主人认出刘霓,刹那结冰,目光含冰带刺。

    见他一直冷视无语,刘霓沉吟片刻,三言两语把今日跟杨怀忠说过,她俩当年的那点“交集”说与他,意图让他消除敌意戒心。

    谁知,温佐珩静静地听着,直到听完都一直目光冷淡,嘴唇紧抿,全程没有丝毫波动,若非他还睁着眼,刘霓都要怀疑他睡着了。

    刘霓说完郑重朝他行礼,全当致谢,可温佐珩侧眸,脸撇到一边冷清道:“你说的事我一点印象也无。若你说的是真的,我倒后悔当年扶你一把,就该让你在雪地里活活冻死。”

    刘霓一愣,不太明白温佐珩跟她何来这张口闭口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恨?刘霓解释:“跟你提及这个的意图并非攀交情,只说明我为何要把你弄出诏狱的缘由,我并没有恶意,全是念你当年的恩义才施以援手。你大可不必这么抗拒视我如敌。”

    温佐珩语气骤冷:“你我正邪不两立,过去的事我早已不记得。而你与刘景为非作歹蒙蔽天听,党同伐异谋害朝廷官员草菅人命!我如何不抗拒不视你如敌?!”

    刘霓浑身一紧,这是种预警机敏反应,一旦陷入敌对氛围,她经常会条件反射现出应激之态,仿佛下一息,她指不定会拔刀!

    温佐珩因情绪激动引发咳嗽,肺腑震动浑身颤抖。

    能理解他被王越报复获罪入狱,王越是前司礼监掌印太监,而现在刘霓的义父正坐在那个位置上,而诏狱又是锦衣卫的诏狱。

    刘霓绷紧的神经慢慢松懈:“立场不一而已,不能混为一谈。你当年扶我的恩,与今日我施以援手,跟我们所站的立场无关。”

    温佐珩却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不受嗟来之食!”

    刘霓一沉,心道:冥顽不灵!

    他脸色异样,目眦尽裂,片刻后伸出双手,“殊途不同归!你说,当年是哪一只手扶你,还是两只都扶了,我把它砍了送你,自此再无当年不当年。”

    设身处地的理解归理解,但一旦过了那个界限,就容易引人反感厌恶。尤其这些年的腥风血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刘霓心中的那一道光,那个模糊的背影,一直是她疲惫孤寂时的温暖慰藉。

    而事实上,救温佐珩的本身意义在于,她救的是自个心中的那道“光”。

    如今一直珍之重之的事被人如此唾弃侮辱,激得刘霓心中戾气冲天,遂冷笑道:“温大人拿什么跟本官讲正邪不两立,殊途不同归?你现在捏在我的手里,我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也不会留你到明日。”

    温佐珩气得要扫小几上的碗碟,奈何他一动整个人都侧趴在床,根本就够不着。

    刘霓旁观冷笑:“手无缚鸡之力,愚蠢至极!”

    “疯妇!魔女!我杀了你咳咳,你杀了我啊!”

    在温佐珩声嘶力竭的“咆哮”中,刘霓愤而摔门而出,见门外站着面面相觑的杨怀忠和元宝,冷声吩咐:“不吃就直接灌!”

    听了个全程的杨怀忠在刘霓走后摇头啧声:“这温大人不识抬举啊!大人何时对人这么上心过,他还要把自个手给砍了,够狠!可为啥这么不待见咱们大人呢?瞧把我们大人给气得啧啧都要用‘刑’了?”

    元宝:“忠正之士,宁死不屈,不是你我庸俗之人能理解的。”

    杨怀忠:“屁吧,就傻子一个,谁他妈跟自己性命过不去,都是大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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