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晴呢!?”
此话一出,众人傻眼。
接下来的时间,是那男人的发泄时刻,挺大一人,哭得像泪人。
张时只觉得那男人的哭诉,犹如一粒粒饱满的黑色铅丸,一刻不停地填进他身体里,先是使身体发沉,继而遮蔽了视线,眼前一阵阵发黑。
柯则和夏田好言相劝,男人发泄完,临走撂下一句狠话:“找不到李晴,我就杀了你。”
两人将张时小心翼翼扶上轮椅,进到房间,整个氛围变了。
张时闭门不出,直到暮色降临。
夏田费心做了一顿饭,敲响了张时的门。
张时开门,夏田心里一紧,他又变成了先前的模样,神色很冷,一潭死水。
夏田心疼地问他要不要吃饭。
“不了,你们吃吧,有些事需要重新想想。”
这暗示得很明显了,夏田想哭,但强忍着转身走开。
客厅里,夏田抵挡不住柯则的八卦心,将张时和李晴之间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肯定拿钱跑了啊!”柯则断言,“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也一样。”
夏田白他一眼,“虽说有钱,也不可能抛下自己的女儿啊!”
“女人心黑了,什么事也都能做得出来。”
夏田又白他一眼,柯则连忙赔笑,“你除外,你除外”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夏田不时担忧地看眼张时的门。
终于过了十点,张时从客厅里推着轮椅出来,神色平静地对夏田说:“想吃你做的饭了。”
夏田舒口气,连忙跑去厨房重新给他做了几个菜,特别用心。
张时坐在餐桌前,等着夏田摆好饭菜,也不谦让,自顾吃起来,动作缓慢,近乎于专注。
夏田和柯则坐两旁,看着张时,张时并不在乎他们的眼光。
他越是专注,她越是担忧,每个人都在等着这顿饭的终点。
可没等吃完,张时开口了:“合同上的时间也到了,答应给你的报酬一分钱不会少,明天你走吧。”
“我不走!”夏田哭了。
“你不走不行,明天我也得走。”张时继续吃饭,但没有看夏田。
“李晴她没事,她在追求自己的幸福!”
张时停下来,目光终于转向夏田:“以我对李晴的了解,她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女儿,肯定是出事了,我要确定他没事。”
“我也想帮你”
“你离开,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让我走”
“因为我发现,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包括答应你的一百万,我反悔了,不能给你了。”
“我不要你的钱!”夏田猛地起身,跑了出去。
柯则紧跟着追了出去。
望着夏田的背影,张时略一晃神,然后继续吃饭,专注咀嚼,刻意拖延,甚至吃相有些贪婪。
然后,眼泪混进食物,可他并没有停下,滴答滴答,将他们一起吞下。
柯则劝好夏田,两人一起返回,桌子的餐盘不见了,夏田进到厨房,发现它们都被洗刷得干干净净,整齐码放。
除此之外,沙发上放着一张折纸,夏田打开一看,写得相当简单:
【留下应得的,其余还给我。】
夏田有些恼怒,急忙去房间收拾东西,非要今晚离开。
柯则劝不住,只好陪她收拾。
东西本来就不多,不到十分钟,夏田托着行李走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张时的门,转身朝外走去,有种鸟被折翼的痛苦。
两人走后,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时间像是静止,孤独成了永恒。
某个时刻,张时推着轮椅从房间里走出来,停在客厅中央,看着夏田那间敞开的门,久久凝视。
然后,他站了起来,从轮椅上离开,走到夏田空荡荡的房间。
他俯身向下,将整个身体贴到床上,感受仅存的一点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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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田和柯则定了明天一早的飞机,从南海岛离开了。
还在过年期间,柯则想邀夏田去某地逛庙会,夏田拒绝了,飞机落地后,两人在机场分别。
每个人都很落寞,熙攘的机场大厅衬托着各自孤独的身影。
夏田回到家,见到自己父母,想忍着泪,却没忍住。
母亲担心地问这问那,夏田才觉得自己很傻,没法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决定好好在家待几天,高中同学着聚会逛街,她一概不拒绝,吃饭时也逼自己喝杯啤酒,可醉醺醺的感觉并不美好,反而引得她想哭。
独自在房间的时候,她学富兰克林,在张纸上划一竖线,左边写爱上张时会有哪些好处,右边写坏处。
写的时候,逼着自己客观,用第三人视角。
结果,左边艰难的没能写下一个字,右边则写了一大堆。
可她还是心理难受,分开了这几天,只要心不专注,晃神间就会想到他。
心里的难受,抵得过那张纸右侧写下的万语千言。
夏田意识到,难受才是一言未写的左边。
她不明白,这么一个注定没有任何好处的爱,舍了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索性,把那张纸粘到床头,日日提醒
可结果却是日日思念。
假期,又接到闺蜜谭颂打来的几个电话,全是八卦,烦心。
不过从她那里最起码知道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郑楠没有将那照片扩散给其他人,柯则又不可能转发,这让夏田稍稍能够心安。
过了元宵节,夏田不情愿地返回学校,在那里她必须要面对一些人跟一些事。
郑楠再没主动联系过她,陈教授也始终不回信息,问题似乎消失了,可夏田隐约有种担心。
四人间宿舍没两天功夫,全都到位,其他三个舍友,除了谭颂宣布毕业即就业,龚姗姗和赵麦都参加了研究生考试。
尽管考研这事微信群里一聊再聊,可见了面,还是忍不住。
元宵节一过,没几天考研成绩就会下来,龚姗姗和赵麦一边祈祷,一边在言语上吃夏田的味儿,羡慕和嫉妒的成分都有。
“我们费劲巴拉考研,人家夏田却跑南海岛度假?”龚姗姗对镜画口红,可不耽误说话。
夏田躺在床上,懒得加入群聊,任谁开口都挤出微笑。
“没办法,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赵麦接话。
“你们可以不努力啊,像我一样,谁让你们犯贱。”谭颂觉得她们太矫情。
“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卧佛寺拜拜。”龚姗姗提议。
“卧槽,卧佛寺求姻缘灵,不管考试,得去孔庙。”赵麦接话。
“本来想一起求的,佛祖总比孔夫子管的大吧?”龚姗姗大学四年一直单身,长相有些豪迈,最近终于迷上了化妆。
“行啊,考试事小,姻缘事大,”谭颂插话,“明天我们陪你去卧佛寺,但,姐,我得劝你还是别化妆了,免得佛祖到时候犯难。”
“去你大爷的,别仗着自己好看,就小看我佛。”龚姗姗哈哈大笑起来。
这人优点是,再狠的话都不往心里去,粗狂,也正因如此,对她的狠话也就越多。
“夏田,你怎么不说话啊?”赵麦转移注意力,“发现你一来就魂不守舍的,怎么着,魂儿还在南海岛晒太阳呢?”
众人笑,夏田从床上直起身,“卧佛寺可以出家吗?”
“能啊,”谭颂笑道,“明天一早,我们给你送行!”
离正式开学还有一天,四个人出了校门,挤一辆出租车,去了卧佛寺。
春节假期,寺庙人头攒动,香烟袅袅,一个高音喇叭放着佛音,将一众凡夫俗子笼罩其下。
到了主殿卧佛殿,一看,人群黑压压一片,烧起的烟灰直窜云霄,平日里本不是善男信女,临到这时,全都来抱住佛脚。
一看人多,夏田和谭颂没了动力,远远躲在一边,看龚姗姗和赵麦往里挤
给人下跪也挺难。
远远的看前排人纷纷扑到,夏田不由得也将双手握在胸前,不知道求啥,想了想:一求父母健康,二求保研顺利,三求三求张时能够顺利找到李晴。
求了这么多,又不够虔诚,没上前烧香磕头,放下手,夏田自己都替佛祖看不上自己。
“两人去这么长时间该回来了?”
夏田开始人群堆里找龚姗姗两个,这时,一旁的谭颂拉了拉她的胳膊。
扭过头,谭颂示意往她某个方向看,夏田看过去,只一眼便看到两个熟人:一个是郑楠,一个是陈教授,前者正挎着后者的胳膊。
“怎么样?关系不一般吧?”谭颂问。
“什么关系不一般?”
“之前忍住没告诉你,这是个大瓜。”
“还有你能忍住不开的瓜?”夏田笑道。
“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谭颂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认真,“之前郑楠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夏田意识到不妙。
“因为我之前我带了一波针对她的舆论,结果郑楠威胁我说,再舆论她,就给我发个有关你的大瓜,所以我就没敢轻举妄动,到底什么把柄落她手里了?”
夏田摇摇头,“没什么。”
“得,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老娘学习不行,但色艺双绝!”谭颂揽住了她的肩膀。
夏田看着郑楠和陈教授一起消失在虔诚的人群里。
一想到陈教授手机里有她的一张照片,就沉重的无法呼吸。
尽管她拿到了拟录取通知,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以让她最后学期挂科,或者将这张照片与违法乱纪联系到一起
她的命运此刻就攥在陈教授手里,但眼前的一幕似乎在提醒他,还有一只手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