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鼓起勇气
从玉坤殿出来，看着宛言仍旧没有血色的脸，谢珏还是不大放心：“我们回去再找大夫好好给你瞧瞧，凌风他平时对一些毒物有所研究，可是治病救人、调养身体的事情并不是他擅长。”
宛言见他面露担忧，冲他摇了摇头：“我没事儿，只是刚才在皇后殿内跪得久了，又挣扎了一阵，有些劳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比起自己的身体，其实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自刚才起心中就一直有所疑惑，待此刻无人处宛言拉了拉谢珏的袖子，低声问道：“刚才究竟怎么回事？那碗毒药我明明被硬灌下去一些，即便你们及时赶到，可我现在怎么会没有中毒呢？这宫中所用的毒药，我听说哪怕是喝下去一点都性命不保啊！”
“你先别着急。”谢珏拍拍她的手，“刚才凌风说，那碗其实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一种可以让人在一段时间内闭气的药。服用此药者会一连昏迷多日，状如死尸，寻常的大夫根本查验不出。”
没想到药中还有这样的古怪，饶是宛言平日里再镇静，可还是对此大吃一惊。怪不得呢，她明明喝下了一些“毒药”，却还可以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怪不得方才见她没事，梁后会如此诧异。
见她若有所思，谢珏再道：“刚才瞧皇后那模样，似乎她并不知道此事，只以为你喝下的的确是毒药。”他顿了顿，“不过也有可能，她只是假意如此罢了。”
可宛言却摇了摇头，当下给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像。皇后方才的那些情绪不像是装的。或许在一开始，对她来说杀不杀我没什么要紧，无论怎样她都有办法利用这件事离间你与陛下。”
“可是在谢瑾冲进来为我求情之后，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动了杀心了。本来我说的一些话只是为了让她和谢瑾生出二心，她也确实有所犹豫，却不想谢瑾到了之后，反倒让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听着他的话，谢珏的眸色渐深，脸上的神情也冷峻了几分：“是谢瑾。”
他这话说得肯定，宛言细想之下也颇为赞同。
毕竟方才那情形，谢瑾表面上像是要替她求情，可是实际上却是要激怒梁后，让她逼自己喝下那碗假死药。谢瑾如今是梁后的嫡子，自然常常往来玉坤殿，收买几个宫人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只是……谢瑾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宛言真的觉得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若说从前的谢瑾像是站在一团迷雾之中辨不清他身处何处，那么现在的谢瑾却是你明明知道他就在那里，却仍旧看不清他的身形，甚至离他比以前更遥远了。
正垂首思索间，却见谢瑾不慌不忙地从梁后殿中走出，见到他们一行人脸上也并无心虚仓促之色，反而冲着宛言和谢珏笑了一笑，略拱了拱手，便要顾自离开。
“慎王殿下！”宛言开口喊住他，“那碗药中的古怪可是你的手笔？”
她问得坦然，谢瑾不由朝她投去一个带着些许兴味的眼光，唇边的笑意渐深，也没有藏着掖着：“怎么，是想谢我还是想骂我两句？”
虽然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可是话里话外也是承认了此事。若他真的与此无关，何谈骂他两句呢？
对他这样的态度，不仅宛言觉得诧异，就连谢珏也没想到他会答得如此坦白。
见宛言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谢瑾脸上的笑意似乎带上了几分苦涩：“当日在主街上我不想杀你，至今我仍旧没有改变想法。宛言，你当时愿意毫不犹豫地挡在我面前，今日可愿相信我是真的想救你吗？”
救？这就是他所谓的救吗？
宛言垂了垂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谢瑾在说完这话后，似乎是害怕听到她的回答，他未作停留便急步离开。
他今日说的话够多了，方才的话也的确是真话，只是……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甚至近乎奢望的想法。
他之所以换下那碗毒药，是因为他曾有过这样一个念头，在宛言“死”后让她服下解药，这样，或许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瞒下所有的人。
可这样的想法，他也知道并不现实。即便宛言当真假死，一切也确如他的计划进行，可是在她醒来之后只怕也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因为，她不喜欢他。
或许，她还很唾弃他。
谢瑾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苦涩，何止是她呢，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唾弃自己。阴谋算计，不择手段，狠心恶毒，这样的人，谁又会喜欢呢？
…
从谢瑾的背影中，宛言看到了一种很悲凉的感觉，似乎天地之大，即便身边环绕着这么多的人，可他还像是孤身一人，满浸着孤独。
“言儿，回去吧。”谢珏的声音骤然在身边响起，唤回了宛言的思绪。
宛言却摇了摇头，看向他道：“我不回去。”
谢珏愣了一下，又听她道：“若我回去了那你呢？方才皇后的话可没有说错，你擅自出府，违抗陛下的命令，又跑到玉坤殿闹了这样一场，陛下一定会生气的！”
她说着说着，越发觉得事情严重起来。
见她眉头紧紧皱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谢珏笑了笑，颇有几分释然：“好，既然你不回去，那么宛言，你可愿意随我去见父皇？”
他问得极为认真，这下轮到宛言发愣了。
她犹豫了一下：“去见陛下？可我现在只是民女，家中并无男丁在朝中任职，陛下怎会见我？这样有些不合规矩，若是传出去，只怕有些朝臣又要弹劾你了。”
谢珏却不以为然：“他们要说就去说吧，若事事都循规蹈矩活得也太累了些。再说了，有些人就是故意盯着你不放。你做得不好，正巧合了他们的心意；你做得好，他们照样能给你编排出来错处。既然如此，我不如发发慈悲，让他们省点心。”
“再者说了，”他话锋一转，“父皇怎会不愿见他的儿媳？”
“你别乱说。”原本听他的这几句话宛言还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可他一下子说到这事儿上，她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现在是越发口无遮拦了。陛下本就对我不满，这次更是授意皇后娘娘想要取我性命。”
“我若是跟你去见他，只怕他会更加生气。别的也就罢了，我只害怕陛下会因此对你惩罚更重。还有啊，成州府的事情现在还一团遭……”
看她一下子说出了这么多的担忧，谢珏忍不住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打断了她：“你呀，怎么每天都有这么多操心的事情。你说只担心父皇惩罚我，那我告诉你，我不怕。”
“所以宛言，我们一起去见父皇好吗？不论结局如何，我们一起面对。”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宛言忽然觉得自己想得有些太多了。
方才在玉坤殿里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时候，哪里有这么多的顾虑，一心只觉得遗憾今生或许与谢珏仍旧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怎么如今死里逃生，反倒是畏首畏尾了。
人啊，总是在生命的终结之前才发觉自己原来还有很多遗憾，然后下定决心如果还有机会一定要勇敢面对，弥补遗憾。可惜的是，大多数人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而少数拥有这样机会的人，在面对那些遗憾的时候，却早就没有了当初的信誓旦旦。
仔细想想，着实有些令人唏嘘。
想到这里，她释然一笑，心中在意的许多东西也放下了。看着谢珏认真的神色，她笑着点点头，回答得无比坚定：“好，那我们一起去，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一起面对。”
宛言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勇敢的人，重生以来她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一步步达到自己的目的，在这背后支撑着她的是前世无尽的怨念。可是刨除这些，她知道骨子里其实自己还是一个犹豫、纠结的人。
可是这一切，她想勇敢一次，不只是为了谢珏，也是为了自己。她想让自己变成更好的人，不是为了可以配得上谁，也不是为了可以和谁匹敌，只是为了自己。
做好了决定，两人便往乾坤殿而去。
一日之间辗转了玉坤殿，乾坤殿，宛言觉得自己这一趟皇宫来得还真是值。
可饶是这样想，顺道借着这样的想法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可真的站在了乾坤殿外，看着这座巍峨华贵的宫殿，心里还是难免忐忑。
对于皇后，她之前在春宴见过一回，加之与谢珏先前的对话，这次去玉坤殿多少也有些心理准备。可是梁帝她却是从未见过，顶多是从别人口中听过一星半点。
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统治这整个大梁这么多年，经历了多少朝堂的波谲云诡，即便如今已经年迈，可还是不免让人心生畏惧。
尤其，这个人还是谢珏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