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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狼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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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子如雪花飞舞,俱皆散落在他脚边,夔国公随意捡哪本,上面的内容都是弹劾他的,字字犀利,欲诛人心。

    夔国公老脸青白,先是愤恨了一番:“信口雌黄,血口喷人,老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未做过这样的事。”接着涕泪纵横,衣袖拂面的哭诉了起来,“老臣一生两袖清风赤胆忠心天地可鉴,虽然素日爽直暴躁了些,但口中每一个字每个句话皆是为陛下为百姓所言,我夔国公府在朝多年,世代忠良,有目共睹,可怜我丧子之痛未消,又平白被人构陷,陛下,您若想摘了老臣这顶乌纱帽,老臣绝无二话,可要老臣认这虚无之罪,老臣绝不会认!”

    “好。”天子一拍案几,满案的折子都跟着跳了跳,威严道,“呈上来!”

    夔国公心中咯噔一响,抬头只见内侍呈上了几封信件和一块金锁,那金锁是吉祥八宝纹,红绳悬坠,如此眼熟,赫然就是他那被割了头颅的短命儿子的,霎时身形一歪,浑身瘫软。

    “这……这是我儿的长命锁!”证据一出,大难临头成既定事实,夔国公想着家中一百多口人,还欲强撑,“老臣给我儿收殓尸身时,那长命锁还在,没过两日,这长命锁却不翼而飞,老臣一直以为是府中下人起了贪心,派人四处搜寻,没想到竟在陛下手中。是谁?是谁偷了我儿的长命锁,欲要加害于我!”

    天子一声冷笑,无情破除了他的谎言:“可这长命锁三日前就有人送到朕的手里了,你是两日前才丢的?

    夔国公惶然睁大了浑浊的老眼。

    乔英适时面无表情道:“这把长命锁乃是我聂二郎掳走我妹妹欲行不轨之事时,被我妹妹扯下来的。陛下,事实摆在眼前,恳请陛下为臣妇做主。”

    夔国公霍然看向乔英,眼眶发红,视线强烈得恨不得剜下她一块肉来,“胡言乱语,我儿何等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何须掳你的人?倒是你,夜闯国公府,逞凶作恶,杀了我儿,如此凶狠,目中无人,老臣今日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恶贼!”

    说完,他竟不顾天子在场,徒手拔剑,朝乔英挥了过去。

    乔英目光一凛,还未动手施还,天子平地惊雷般一声怒喝,龙颜大怒道:“够了!”

    夔国公肝胆巨颤,手中的剑哐当落地,继而又跪地痛哭了起来:“陛下,老臣早年丧子,膝下就只剩下那么一个儿子了,陛下也为人父,可能体会老臣一片爱子之心?我那儿子行事虽是荒唐,本性真的不坏,可他就这么没了陛下……”

    天子片刻心软,立在角落阴暗处一直不语的梁野突然道:“正因国公大人有拳拳爱子之心,怎不知人心都是肉长的,聂二公子欺压残害的也是别人爹娘的心头肉,国公大人放任不管,反在聂二公子闯下祸事后替其善后,夜里可曾梦到怨灵缠身,听别人爹娘的彻夜哭嚎声?”

    “国公大人,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你的纵宠害他丧命,他于九泉之下追忆一生,不会感激你的。”

    夔国公伏地,哭得更大声。

    天子冷冷道:“好了,停歇吧,算完了你儿子的账,朕还要跟你算算你的账呢!你为了包庇儿子所犯罪行,先是杀人灭口,前前后后害了十余条人命,又与悬镜堂勾结,仗着位高权重对关氏铺伙计动用私行,且强安罪名屈打成招,将其午门问斩,你儿子玷污了盐商女的清白致其悬梁自尽,你便把四处状告的盐商夫妻赶出京城……除此以外,还有其他的数不胜数。夔国公,夔国公府自开朝以来便以修身治国立身,世代尊荣,到你手上却是全毁了。”

    此一言,除了定罪,余下的全是唏嘘。

    夔国公磕了几个响头,摘了自己的乌纱帽,抹了把泪,道:“臣有负陛下信任,至此……无怨矣。”

    为官沉浮三十载,哪堪想当初他也是弄诗斗酒英俊鲜活的少年,终是在滔天权欲中迷失了本心,遮住了本该悲天悯人的眼。

    天子得夔国公扶持,成日朝上朝下的见,早已如老友,说是没有半分不忍,断是不可能,他沉沉一叹,只说了一句:“羁押入狱,听候发落。”

    不愿再看他半眼。

    夔国公被拖了出去。

    一切着实顺利,乔英看向梁野,红唇弯起,梁野亦瞧了她一眼,眼中含着笑意。

    天子心力交瘁,本欲作休息,想起地上还跪着个人,他挥了挥手,说:“玉刀夫人,你因一时愤慨义气杀人,本该怀罪,但因聂二郎罪行累累,死有余辜,故特免你的罪过,退下吧。”

    “陛下圣明。”

    乔英叩了一首,谢恩。

    但她并未离去,仍是秉持着跪地的姿势。

    “怎么?”

    天子抬眸惑然。

    乔英刚要说话,御书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高呼:“玄武将军孟节求见。”

    “孟节?他来干什么?”事情一茬接一茬,天子头疼欲裂,但孟节是能臣,见是必定要见的,“宣。”

    孟节应声踏了进来。

    其身材高大魁梧,地上的影子也显得颇有气势,规规矩矩行礼之后,天子问:“孟卿何事?”

    孟节看了跪在身侧的乔英一眼,“听闻陛下封赏,臣未及府第,特来领旨谢恩。”

    鬼知道他在听到天子赐下诰命诏书时他是什么样儿的心情。

    他与乔英和离了,却一直没有声张出去,按理来说,这诰命夫人的头衔当是乔英受之。

    但听说乔英以诰命之身敲了登闻鼓状告夔国公,他直觉不好立刻赶来。

    告不告得倒夔国公是一回事。

    乔英若在告完夔国公后,将他们和离之事据实以禀,推脱了诰命夫人的恩赐,他便再也不能纠缠于她了。

    孟节不想与乔英没有半分干系,他总觉得以乔英之心性,如与梁野有染,必受梁野蛊惑欺骗,他的英妹,那个岐山上放言“一生托付于你,你可敢应”的姑娘,是不会轻易背叛他的。

    哪怕他纳了秦沅。

    天子脸色稍霁,索性没有大事就是好的,只是他看了看孟节,颇有几分意味深长,余光落到隐于暗处梁野的身上,就见他唇角勾着一抹笑,笑意愈发地深。

    梁野与他说过的,乔英已经叛出将军府,这一出倒是很有趣。

    天子装作不知,装得疲倦,道:“既是谢过了,带着你夫人出去罢,朕累了。”

    孟节一喜,忙去搀扶乔英。

    然而乔英先他一步站了起来,避过了他的手,急声道:“陛下,民女有事要禀。”

    “哦?”天子道,“奏来。”

    乔英道:“民女被孟将军休弃,是平民之身,仍冒充将军夫人,是为了状告夔国公不得已为之,民女有罪,恳请陛下责罚。”

    “英妹,不可妄言!”孟节怒喝一声,又跪了下去,“陛下,内子与臣闹了些夫妻矛盾,一时气愤胡言乱语,请陛下恕罪。”

    乔英不想再与孟节扯上一丝丝的关系,她转眸冷然道:“孟节,休书在我身上,一笔一划你亲自写的,你可是要我呈给陛下看?”

    孟节面色一白,没有退路,赌一把乔英只是说说而已,道:“我不曾写过,你尽管呈与陛下看就是。”

    他不信乔英真的时时刻刻把休书带在身上。

    可是话刚落,乔英就将休书拿了出来,交给了内侍。

    乔英极想感谢梁野,若不是出门前他特意提醒了一番,她倒真是要忘带了。

    孟节心冷,心口像被刀子挖了个大窟窿,呼呼地漏着风,原来乔英真的无时不刻不把休书带在身上,原来她对他真的没有半分感情了。

    天子再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了,直至三人一齐退出御书房时,孟节才从恍惚中回神。

    乔英拾阶而下时,梁野替她提了下裙摆,温柔道:“姑娘小心一些。”

    乔英仿佛很不好意思,忙从他手中将裙摆接了过来,笑了笑:“谢谢。”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看他一眼。

    诸多细节,宛如璧人。

    孟节忽然极不甘心,用尽浑身力气叫住了他们:“乔英!”

    前方女子回过头来,清冷蹙眉。

    梁野直直目视着他,眼神寡淡。

    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咯吱咯吱作响,脖颈青筋都凸了起来,但最终他也只是发出一声嗤笑,昂起头颅高傲道:“乔英,你舍了我跟着他能过什么好日子?他再受陛下喜爱,也不过是个五品官,以他那点微薄俸禄养得起你么?能给你买什么?恐怕就是一支银钗他也无能为力,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还有你,梁大人,一时拥有不算什么,守不住才是笑话,跟过狼的姑娘不会跟着一条狗,咱们走着瞧。”

    乔英沉了脸,心中恼怒,直想拔剑,可不待她说什么,梁野骤然收起了一贯漫不经心的神色,眯起凤眸透着一缕危险,道:“你说谁是狗?”

    孟节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意图故意羞辱,极尽刻薄道:“手无缚鸡之力,惯来弄权耍计,不过一阴诡小人,我这狗指的正是你。”

    周遭空气越来越冷,好像有寒流吹来将之冻结,乔英实在听不过耳,喝了一声:“孟节!”

    正想安抚梁野,令他不与他一般计较,若是意难平,待出了皇宫她替他讨回来就是,梁野却又笑了一声,淡淡道:“那孟将军且好生等着看,究竟谁才是狼,谁才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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