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达玛人55
褚西岭侧头脸, 方便她更容易地吻他。
这不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男人的唇粗糙、温热、干燥,有硝烟和冷兵器的味道。
李妮妮吻着吻着, 就习惯性地把舌尖探了进去。
旁边的众人舞也跳不下去了, 纷纷停下动作, 睁大眼睛看着这两个人当众亲吻,眉目间满是愕然。
纵然知道两人关系不对,但猜测蛛丝马迹,和亲眼所见热吻,感觉毕竟截然不同。
……总之就是赚大了。
这个画面,也是他们不花钱能看的吗?
褚西岭一把将李妮妮抱起来, 让她坐在音箱上。
他方才把手指按在唇角, 暗示李妮妮来亲吻他, 看似胸有成竹, 实则毫无把握。
因为他心里知道李妮妮此刻并不爱他,女孩子都不会喜欢和不爱的人当众亲吻吧?
但他想要公开宣誓主权的意愿太过强烈, 那一刻甚至无暇顾及被拒绝后的难堪。
然而他没想到,李妮妮居然毫不避讳。
不……她不仅是对当众接吻不避讳。
她是对“性”毫不避讳。
别说接吻了, 褚西岭甚至觉得,如果他这时候想脱掉她的衣服,幕天席地地和她做-爱, 她心里也不会拒绝。
她看上去可爱又安静, 就像世界上任何一个这个年纪的清秀女孩。
但当你非常靠近她,与她亲密相处,就能慢慢能感受到她性格中的违和感。
她的脑海里,似乎像电脑程序一样,存储着一些道德的底线和边界。
比如当众排泄是不好的。
比如尿尿最好不要尿到嘴里。
又比如会遵从目前相对主流的普世价值观, 认为女人和女人不应该在一起,正如公猫和母猫应该在一起。
哪怕她谈论“佛的蛋蛋”,就像谈论今天的天气。
脑海里可能根本没有“性别”的概念。
她就像是一颗形而上学的大脑,被硬生生套进了这个世界不成文的俗世框架。
她内心法则不是内生的,而是外置。
他不知道是谁给她灌输了这些规则,把她变成了一块生疏汲取常识的海绵,或者一台能自我习得社会法则的可爱机器。
褚西岭慢慢地亲吻着她,脑海中却在想。
这时候,她如果睁开眼睛,会用什么眼神望着他?
依然像是望天上的枯叶,或是望地上的蔓草吗?
那双佛陀一样悲悯的眼睛里,也曾映出过他的身影吗?
就在他们吻得难舍难分时,李妮妮屁股下的音箱,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杂音。
下一秒,李妮妮下巴被人掰住。
大小姐踢开电源线,音乐骤然停止。
众人因这不寻常的对峙,噤若寒蝉。
大小姐要笑不笑地看着李妮妮的脸,指尖用力抹了抹她的的唇角。
“你们在一起了?”
李妮妮不喜欢他的力道,蹙起眉,“嗯”了一声。
大小姐睫毛颤了颤。
甲板上阴沉的气氛有如实质。
他音调沙哑得不像话,却慢慢勾起唇角。
“李妮妮,你可真是个荡妇啊……勾搭上我堂弟还不够,现在居然敢一面怀着我家的孩子,一面勾引别的男人?”
他手指骤然收紧,把指尖那一点湿漉漉的口水痕迹,抹在她锁骨上。
“既然你这样人尽可夫,不如让我也睡一睡?”
众人,众人被大小姐这一番言论惊得目瞪口呆。
武太郎刚捞起自己的老鼠,手里的川建国又“啪嗒”一声掉下来。
除了王大爷知道王蔺的真实性别外,在场的其他人都只看到王蔺是个女人。
何马生和杨朵朵都懵了——什么叫“让我也睡一睡?”你们是两个女孩子啊!
他们一时不知道此刻是应该下手去劝架,还是放任这绝美的百合情升温。
褚西岭按住大小姐的手,神色阴沉:“王蔺,嘴巴不会说话可以捐了,而不是在这里像狗一样乱叫。”
“怎么,你自己情愿做荡-妇的狗,就以为世人都像你一样爱做狗吗?”
大小姐冷笑一声,轻慢地松开李妮妮。
他只觉得耳朵里鼓膜隆隆作响,仿佛被海水的浪潮声堵塞。
明明是热带的天气,他呼吸间却满是冰冷的凉意。
她居然让这个男人吻她。
……她居然敢让别人吻她!
这么多天的独处,他们做到哪一步了?接吻?还是睡了?他们一定睡了吧?怎么睡的?用的哪个姿势?
大小姐忽而一笑,后退一步。
对李妮妮的水性杨花,他轻蔑、反胃、恶心。
但是他嫉妒。
铺天盖地的嫉妒。
大小姐被自己这汹涌的情绪刺痛。
毒液咕噜咕噜的沸腾声中,他听见自己轻描淡写,又极其恶毒地说——
“不过是个婊-子,谁爱要谁要。”
“如果这船人还满足不了你,等下船的时候,缅甸皎漂港那些卸货工人……他们不挑,估摸着也能看得上你,愿意排着队,一个个来满足你。”
褚西岭把李妮妮拉到自己身后,神色黑沉:“王蔺,再说一句,你舌头就没了。”
“……来啊,我等着你。”
大小姐轻佻地笑了起来,美丽的眼睛却阴鸷地盯着褚西岭:“就算你不来,我早迟也会杀了你。”
……
一旁的王大爷战战兢兢,何马生、杨朵朵和武太郎早被吓得偷偷尿遁溜走。
——拜托,这两个大佬手里可都是有枪的!
万一他们一个没忍住,为爱枪-战,受到牵连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旁观者么?
要命的热闹凑不得。
而大小姐牵起李妮妮一缕长发,嗤笑了一声。
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褚西岭把李妮妮从自己身后拉出来,伸手搓了搓她被风吹冷的脸颊。
“你别在意他说的话,人都有自由选择爱的权利。”
但没想到,李妮妮不但没有被王蔺的话刺伤,反而有些遗憾地望着大小姐的背影,一副“你怎么不让他多骂几句”的表情。
褚西岭:“?”
“我没在意。”
隔了半晌,李妮妮收回视线。
她牵住褚西岭的手,摇晃着手臂,夕阳下和他一起慢慢往回走。
“大小姐表现出来的是典型的焦虑型依恋症状,一旦感情受挫,就只能用攻击性方式来给自己制造安全感。”
李妮妮因为相对身高太矮了,所以干脆踩在了甲板边缘的垫高台上。
褚西岭一面注意她不要掉下去,一面道:“……是吗?”
李妮妮思忖道:“可这种类型的人格一般比较寻求力量感和权威感,因为他们找伴侣的本质,是给自己找父母。他们潜意识里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治愈自己童年时因为寻求爱和保护时受挫带来的不安全感。”
李妮妮没说的是,s和m文学里的小m,有一部分就是这种心理状态。
因为他们太没有安全感,所以享受被支配、无自由的快-感。
褚西岭对这个话题离奇的走向,逐渐生出了某种熟悉而又不祥的预感。
“……所以?”
“所以大小姐怎么会看上我呢?我看起来肌肉很多很有力量感吗?”
李妮妮茫然道:“而且我们都是女的啊……难道我长得像他的妈妈?”
褚西岭:“………………”
虽然王蔺很狗,但李妮妮好像也没有做人。
他忽然对王蔺生出了无限的同情。
另一头,杨朵朵、武太郎、何马生、川建国四大只,正躲在船舱后面一处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杨朵朵吃着他们昨天从海里打捞起来的生蚝,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忧愁道:“你们说,我们真的能回到文明社会吗?”
何马生面无表情地帮她撬生蚝,一脸被绑架的表情:“会。”
杨朵朵:“这么肯定?”
何马生自从说开了穿书秘密之后,也放飞了自我。
“你忘了我是穿进来的吗?穿书者必然是主角,而主角必然有大气运。”
他说着又警惕地看着他们。
“我当你们是朋友,才和你们说实话,但我警告你们,你们不许抢我的气运啊。”
“……”
杨朵朵和武太郎交换了一个“这哥们又发病了”的眼神。
真的,但凡这哥们喝酒时吃了一粒花生米,都编不出这么离奇的事。
但面对神经病的时候,你最好顺着他的毛摸,而不是专门找茬去刺激神经病。
因为这样会显得他们自己也像个神经病。
于是杨朵朵为了显示自己不是一个神经病,只好把明嘲改为暗讽。
“你不是说自己穿书后还欠债好几亿吗?感觉老天也没把气运给你啊。”
何马生一面撬着生蚝,一面说:“你不懂,这就叫先抑后扬,我是气运之子,是绝不可能出事的,你们没看见我之前几次和死神擦肩而过,都逢凶化吉了吗?”
……那是因为你次次都吓晕过去了好吗?
杨朵朵无话可说。
武太郎坐在台阶上,风吹乱他柔软的栗子色卷发。
半晌道:“可你怎么证明自己说故事的是真的?穿书什么的,也太离奇了吧。”
何马生看了他几秒。
忽然把生蚝扔到一边,手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擦。
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诺基亚手机。
武太郎很震惊:“你的手机居然没被海水泡坏?”
何马生对武太郎的震惊表示震惊:“开玩笑,这可是诺基亚!怎么可能被区区海水泡坏!”
他这个手机装在包里,在岛上时一直没办法开机,他一开始的确以为坏了。
结果现在来到了舰艇上,有插座了,他试着充电才发现,区区海水根本打压不了诺基亚不屈的灵魂,这个手机经历了风吹雨打,居然还坚挺地亮着。
简直是手机中的战斗机。
何马生举起手里的诺基亚,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并按了免提。
手机里立刻响起一阵欢快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老赖!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老赖!”
武太郎、杨朵朵:“……”
“听到了吧?”
这个老赖铃声估摸着是写在他电话卡里的,哪怕没有信号也能播放。
何马生沧桑道:“我在上飞机前查过了,只有欠债300亿以上,才会被国家列为老赖。”
“虽然金融业负债多,但欠300亿也不算家常便饭吧?虽然比不上一些房地产公司,但怎么说都能在你们这群菜鸡和穷鬼面前称一声大佬了吧。”
菜鸡武太郎:“……”
穷鬼杨朵朵:“……”
两人按捺着乱飞的白眼。
而何马生自动把他们的目光解读成“瑞思拜”,自觉终于挽回了一点大佬的尊严。
为了维持这一刻的牌面,他忍不住对着船舱玻璃整理了一下他的大背头,又推了推黑框眼镜,淡漠地用一口广东普通话深沉道:
“——所以我不是单指某一个人,我是说在座的所有纸片人都不配与我为伍,因为在这个荒谬虚构的世界里,我是唯一的真实。”
纸片人武太郎、杨朵朵:“……”
行叭。
杨朵朵左手按着右手逼,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打人。
她道:“既然你说我们的世界是个游戏世界,那这个游戏世界的剧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何马生:“这是一个美女拯救世界的故事,原本是一本小说,后来改编成了游戏,我很小的时候玩过。”
他思索了片刻。
“好像是某一天,世界上一个非常有权力的女人,忽然梦见了一个预言。”
“这个预言说,世界末日快到了。”
“这个女人原本没当回事,但多少还是受到了这则预言的提醒,开始关注身边的蛛丝马迹。”
“于是有一天,她终于发现,预言中诉说的事情,正一件件变成现实。”
“从这一刻起,整个世界在她眼里都开始不对劲起来。”
“她发现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甚至过去的几千年里,一直在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件,但并没有被人注意——”
“比如某个亲王忽然自杀,比如某个黑客组织忽然消失,又比如几百年前,一批莫名其妙被天主教烧死的科学家……”
“但因为这些事件太过细微,时间又过于分散,在历史的长河中毫不起眼,因此一直被人忽视,直到今天。”
“而当她把这些不寻常的事件串联在一起,才骤然惊觉,整个世界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于是这个女人开始着手拯救世界。”
何马生耸耸肩:“就是这样。”
杨朵朵撇撇嘴:“真老套。”
何马生:“……都说了是古早小说游戏了。”
杨朵朵:“那故事的主角是谁?是这个女人?”
何马生一脸神往:“对,这个女人叫lynne,权利非常大,商业帝国横跨了好几个国家——而且身手非常好,更重要的是,她还非常美。”
——美到什么程度呢?
她几乎成为了当年所有玩这个游戏的小学鸡的春-梦情人,堪称他世界里的苍老师。
杨朵朵心道世界上难道有不美的女主么:“……那男主呢?”
何马生:“我弃游戏的时候,男主还没有明朗。只能说其中一个男主,就是那个给女主托梦的预言家。另一个男主没有名字,但是代号孤狼,他们都深深爱着女主lynne,并且他们都和lynne发生了关系——”
武太郎原本是静静地听着。
但听到“lynne”的这一刻,他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奇怪。
仿佛想吐却吐不出来,又仿佛想拉但拉不出来。
总之一脸的便秘感。
甚至神情微妙地龟裂了一秒。
何马生还想继续往下讲,但这时,武太郎手里的川建国凄厉地“吱吱”起来,刚好打断了他的话。
杨朵朵纳闷道:“你的老鼠怎么了?”
武太郎:“……什么老鼠,这是土拨鼠!”
杨朵朵小声道:“还不如老鼠呢。”
武太郎眼神无辜地看向何马生:“大亨,建国可能饿饿了,你可以给它拿一点饭饭吗?”
何马生顿时感觉受到了冒犯:“你说话好恶心……而且你居然让我一个欠债几个亿的金融大亨,去伺候一只老鼠?”
这时杨朵朵也举手道:“大亨亨,我也饿饿,饭饭!”
何马生顿了顿,望着杨朵朵并不算好看的眼睛,脸上微微红了红。
随即他站起来,一脸不耐烦地说:“你们一个个的真是麻烦,懒人屁事多,怪不得又穷又菜。”
说着,他转过身,乖乖去给又穷又菜的杨朵朵拿饭饭了。
同一时刻,大小姐黑发披散,神情平静地走到楼梯口。
黛色晚霞下,他的唇边甚至还带着一丝从容的笑意,仿佛根本没有受方才李妮妮的影响。
正在他下楼梯时,他遇上了去船舱找吃的的何马生。
两人擦肩而过,大小姐忽然问道:“李妮妮和褚西岭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虽然眼前这个人笑意盈盈,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但何马生直觉大小姐心情不好。
因为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
何马生一直有点怵大小姐,哪怕她有着壹原侑子般的黑长直发,和塞纳河春水般的修长双腿。
大小姐的美貌,几乎堪比二次元,甚至连他小学时的春梦情人lynne都无法与之比拟,经常让他这个宅男也移不开眼。
但莫名其妙的,何马生又想起了杨朵朵不算美艳,甚至谈不上美丽的眼睛。
他一晃神,也就忘了去斟酌说词,大实话道:“在地宫里就在一起了吧。”
“……是么?”
大小姐静静地垂下眼眸,随即唇角弯起,居然露出了一个温柔和顺的美丽笑容。
“你知道,你们非常碍事吗?”
何马生还沉在大小姐的美貌中,一时猝不及防:“啊?”
大小姐歪头微微笑着:“一直缠着妮妮,占着妮妮,浪费妮妮的时间……哦,对了,你还把妮妮推下了山崖了,对吧?不是我,她早就死了。”
何马生试图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大小姐温柔地笑着说:“你怎么敢这么对她呢?”
何马生蹙起眉:“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问——”
他话没说完,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住了。
他慢慢地低下头,看见一截银色流光的匕首,正插在自己跳动的心脏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