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庆生
4月1号，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历史上的这一天，某人因啤酒馆暴动而被判五年囚刑；国际货币基金会《牙买加协定》正式生效；加拿大联邦内成立因纽特人自己管理的努纳武特地区……而在当下，4月1日是【红黑会】商会与世界相接轨，会谈获得初步成功的一天。
表态与站队这种事情在昨天已经大致完成，哪怕是那个与passion有所勾结的、不怀好意的老头，也在我的“深夜真诚拜访”下松了口。
倘若让普罗修特看见我昨天的表现，他定是要吃上一惊的。毕竟那种用枪口抵着对方命门开始聊天的“良好习惯”，我还是从他那里承袭过来的。
手段的确暴力野蛮了些许，但非常有效不是吗。
历经一番商讨，在今天粗略地确定了合作项目与条约，只待明天签订完最终的合同，【红黑会】的发展将迈上全新的台阶。
深夜，我懒懒地将整个身体都陷在皮椅里，双腿交叉，脚搭在桌上，随着墙壁上的挂钟打着胜利的节拍。
“怎么会有我这样优秀的人物啊，将事务处理的这样完满……”
啊。
不想工作。
一缺少压迫感和暗杀组大家的监管，那种不自律的、想要开摆的叛逆情绪便再次涌上心头。
昆廷皱着眉头瞥了我乱晃的皮鞋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如果您的大脑和您的双脚一样空闲的话，不妨将需要敲定的合同细节再核对一遍，虽说已经完成了大半，但明天的事务同样至关重要——”
我闻言，老老实实地将双腿放回它们应该待着的地方：
“不要让工作把你的大脑变成坟包啊……昆廷，你好好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吗？据我所得到的消息，荷兰在今天正式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将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国家——但我觉得这件事情和【红黑会】的工作并没有什么关系。”
“确实如此，没有什么关系……但事实上，咳咳，今天还是我的生日。”
昆廷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今天还是愚人节，头都懒得转一下，淡定道：
“会长，就算今天是4月1日，玩笑只能开到中午12点，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不，是真的生日哦，今天。”
我又向他重复一遍。
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我可以说是期待着生日的。
之前在日本生活的时候，就算是露伴老师也会纵容我在生日时候睡个懒觉。在那一天，玩笑和祝福同时来临，礼物堆满了玄关，欢乐模糊着覆盖上整个世界，一切苦难都收敛了棱角。
而到了意大利，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我还从未和暗杀组的大家在一起庆祝过生日。去年也只有梅洛尼在深夜给我送来了一块奶酪甜点。
很难不去期待吧——倘若真有机会在一起庆祝的话。
烛火跳动着昏黄与暖意。
血腥味被蛋糕的香甜气息所冲淡。
据点里本就阴暗也不必去刻意营造氛围。
霍尔马吉欧会像变戏法一样掏出来几瓶好酒，抬头问伊鲁索“怎么，现在还觉得我的替身能力好笑吗？”；伊鲁索则会带上一副别扭的表情，眯着眼睛去肯定他的话；
贝西从厨房里带出我藏好的牛奶，普罗修特就算是看见了也只是会皱眉，不会再多说些什么，面部线条同气氛一起柔软下来；
杰拉德和索尔贝黏黏糊糊地向我道一声祝贺，加丘则像会是在生日当天喝多、向我再次发出竞速的家伙，梅洛尼在一旁笑而不语地观望，手中的电脑屏幕闪烁着荧荧幽光；
至于里苏特，他是看上去最为深沉厚重的那一个，却也是最能喝的那一个，也许我在半梦半醒间还能听到那一句“生日快乐”也说不定。
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生日礼物，在硝烟里，在书本中，在压抑却又充实的每一天，我不得不承认——加入暗杀组是对我这个不知归路的家伙而言最好的礼物。
闹哄哄的庆祝会一直延续到零点，撑不住的人直接趴在沙发上就睡。等到了第二天，我们依旧是会用日光铺陈着继续生活，无惧无畏。
……
多么美好啊……
多么盼望，多么盼望这一切。
哪怕只是一种幻想，也足够让我的眼睛唤起一阵模糊的潮湿。
但是不行。
因着那可恶老板的原因，今年，我连和暗杀组大家待在一起胡闹的时间也没有，只能把这种在一起的美好幻想托付于“未来”。
未来太远，灰尘太轻。
在尘埃落定之前，收获真正的团聚和快乐，简直就是一种奢望。
妈的，杀心动了，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搞死那个passion的老板？!
昆廷没来由地地感知到了一股杀意。
青年将视线从眼前堆积的白纸黑字里拔出，看向自家会长，却看见她闭着眼睛，嘴角勾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像是在缅怀什么。
出于人文关怀，青年有些迟疑地从口中吐出那四个字：
“……生日快乐？”
我在心里也对自己说了那么一句“生日快乐”。
我笑眯眯地回应昆廷：“同乐同乐哈……作为给同窗兼上司的生日礼物，昆廷你是不是打算替劳苦的我处理一下剩下的合同……”
原本还一副“忘记了老板生日我会不会被扣工资”的紧张神色的卷发青年，在听到我说的话之后立刻换上了冷漠的面孔：
“您之前同我吩咐给我的任务，是扮作会长代替您的位置参加会谈。分出时间处理前来袭击的人已经算是我热爱工作勇于加班了。恕我直言，如果您还打算让我核对这种东西，那我便不得不考虑一下跳槽……”
“害嗨，别这么说，昆廷。”
我摆摆手：“你自己不是也很清楚吗？在这个时候，你很难找到一个像这样薪水高且适合你的工作了。”
“那可未必——至少待在正常人的工作岗位上我不用同替身使者打交道——”
昆廷的口袋里传来嗡嗡的声响，打断了他不客气的抱怨。
青年话语一顿，掏出手机看向来件。
来件不长，他甚至都没有摁动按键向下查看的动作。但就是这么一个消息，让他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透露出一种凝重的意味。
“是有关什么方面的汇报？”
我离开座位，凑近他身边。
“清扫完毕的消息——前来暗杀【红黑会】会长的人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他沉声回答。
“哦哦，那不是挺好的？”我的大脑尚还有些松懈，未过多去分析他的话语。
青年慢慢地放下手机，手臂蹭过我的衣摆，平静地看向我，半晌，突然露出一个微笑：
“对，挺好的。前来收拾您的家伙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少有替身使者，其中几个被处理的东西到了末了还在说什么‘如果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今天肯定完蛋了’之类的话，看来被您视作对手的家伙并没有那么重视您呢，这真是太好了，让咸鱼会长可以安安心心过完她的生日——”
……
“别说了。”我捂住他的嘴。
就算是个傻的也能够听出来昆廷现在在阴阳怪气我。
我伸手接过他的手机，草草读了一下部下的收尾工作报告：
“不应该啊，明明都已经到了‘完成任务就可以升为干部’的程度了，我的仇恨应该拉的挺稳的……啊……”
言语被后知后觉的我绞杀在舌尖。
在暗杀组生活久了，就会养成一个里苏特通知任务要求，然后我去执行的工作惯性。
有什么需要去质疑的呢？
天塌下来有里苏特和普罗修特顶着，他总归不会引导我们往错误的方向行进。
对队长自然而然的信任，让我以为我那【红黑会】会长的身份当真拉仇恨成功了，毫不犹豫地就来参加了这次会谈。
但，如果这个任务一开始便是被虚构的，那现在处于漩涡中心的便不是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好陷阱的我，而是行走在不明道路上的大家。
是了。
我从昨天就应该意识到这一切的。
真是该死。
“看来是哪里出了纰漏。”
昆廷端详着我的脸色，斟酌着发问：
“还留了几个活口，需要把他们带过来让您确认一下吗——毕竟我对您在另一方面的计划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不用。”
我感觉自己的喉咙收紧，原本生日的喜悦在此刻被冲淡了许多：“给「乌西」发消息，从他那里确认——这些混蛋究竟在做些什么。”
赫克托叔叔的效率很高。但平时基本是几分钟内就能回应邮件的他，这次居然让我等待了几十分钟。
等来的那个汇报让我呼吸一滞——“老板正在寻找企图夺取他位置获得利益的背叛者，一经发现，直接剿杀”。
我舔舔后槽牙，开口询问：“昆廷，我问你——如果我们现在面临巨大的危机，随时都有可能死掉，而我选择把你外派去另一个地方去工作，是什么用意？”
青年拍了拍他稍显蓬松的头发，看我的眼神已经可以用奇异来形容了：
“怎么？您终于意识到我们活着的每一天都很危险啦？您不用选择把我外派去保护我的，您只要别再让我带着您这么个身份象征——”
他用手指了指象征会长身份的徽章：“别再安排我做您的替死鬼就可以了，当然，如果一定要外派的话，我申请您给我分派个保镖然后送我去法国……”
我一下子抓住那个关键词——保护。
里苏特这么做是想保护我吗？
开什么玩笑。
作为任务完成率贴近他本人的优秀暗杀组员工，我想不出任何一个理由让他把我放置于危险的任务之外。
“队长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大病。”
我开口含含糊糊地骂骂咧咧着，扯过一旁衣架上搭着的风衣就要往外走。
昆廷被我吓了一跳，拉住我的胳膊：“怎么是您自己打算外派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明天的合同签订对【红黑会】而言非常重要。”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只要明天半天，到时候了结了所有的任务再去处理那边的事情也来得及。您就先当作没看过这条消息，我派人去处理——”
“昆廷，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我不看、不听、不想，就可以当作没发生、不知道的。”
我将风衣死死捏在手里回应他。
在刚刚那个瞬间，我把很多事情都放在了心中的天秤上去衡量：暗杀组大家的平安、调查出父亲死亡的真相、为他报仇、红黑会的发展壮大……甚至连这个学期末的综合考评我是否能够拿到优都被计入其中。
然后我就发现，我是一个多么贪心的人——所有的这一切，我都不打算放手。
里苏特这么安排的原因我搞不清楚，但我清楚的是，如果他们出了事，有关于生日庆祝的幻想，将不再可能实现；我所拼搏的这一切，乃至于我的生命，都将不再完整。
这不是一块块酪饼累加的问题，这是构成我生活的拼图，少了哪一块都不行。
说好了无惧无畏的，危险就要一起面对嘛。就算里苏特因为之后的擅自行动而追究我的责任……那就等之后再谈!
“非去不可？”
青年轻声问我，看上去很想砸了刚刚传来消息的那个手机。
“非去不可。”
“目的地？”
“……不知道。”
他现在的神情看上去更想砸死我。
沉默良久，我以为的恨铁不成钢的抱怨并没有出现，反而听见了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他把象征着身份的徽章与袖扣取下放在桌面，拽走了我的风衣：
“今晚先敲定合同细则，明早我会派身形和我差不多的人过来，易容替我参加会谈。我和您明早一起出发，相信有我的替身能力作为辅助，效率会比您今晚一个人乱晃要高的多。”
……确实如此。
倘若昆廷同我一道的话，我的确能够更快的找到霍尔马吉欧他们。
我坐回椅子，突如其来的紧张感使那份原本已经消耗殆尽的工作欲再次高涨：
“我要从各个方面都把passion给碾压过去!”
“那您加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奋斗起来·一小时前还想安安心心过生日的咸鱼会长。”
4月1日，一个值得加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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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4月2日。
纳兰迦的心情不是特别好。
街道稍显空旷冷清，尘土躺在地上任车轮□□。纵然有少年皱着眉头回忆出发之前大家对他的嘱托。
“什么啊，福葛那家伙居然要说那么多的废话，简单归纳一下，只要确认没有人跟踪不就可以了吗……”
就在他思索着是否要再等等，不暴露福葛为他准备的另一辆车的时候，有声音从他的汽车另一边传来：
“真是没办法呢——我说你绕了大半天，到底是要绕到哪里去啊——”
“嗯？纳兰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