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课堂
“我回来了——操。”
我真的不是故意在一回据点就爆粗口的。
实在是因为迎接我的场面有点过于热烈了。
仅仅是拉开门缝，就扑过来一股隐约的、潮湿的气息，像是搁置了许久的生鸡蛋液，在阴暗里流淌蔓延。
而我对这种气息相当熟悉，当然，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被迫熟悉的那种——那是血的味道。
有一段时间我们需要好好“招待”从佛罗伦萨来的“嘉宾”，在那段光阴里，里苏特的房间里也总是传出这种气味。
经过长时间的工作历练，我现在已经具备了对着尸体仍能面不改色地吃饭的能力，甚至还能够分析出“嘉宾”们稍显奇特的死法：
最靠近门口的，那具肌肉肿胀起来、上面带有殷红鲜血的尸体明显是里苏特的杰作，而腕骨嶙峋还稍显老态的那具，则必然是普罗修特和贝西协力的结果。
啊，沙发下面还有一具被霍尔马吉欧缩小过的尸体：扭曲的肢体毫不遮掩地堆放在地板上，手指盘结，断裂的指甲在地板上勾出划痕，明明充斥着静默的暴力的场面，竟呈现出一派诡异的美感。
“你们的癖好已经变得这样古怪了吗？”
我一边吐槽一边将身后的门带上，并“咔哒”一下落上了锁：
“霍尔，太恶心了，把那玩意拖到其他地方去——那可是我最喜欢的沙发了。”
“真没办法啊……■■，说的好像我们有余裕去换一个沙发一样。”
霍尔马吉欧虽然嘴上抱怨着我的挑剔，但到底还是按照我所说的将尸体从沙发下面转移。
“据点”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真的像家一样。
不用接触到阳光的黑暗氛围，软塌塌的一躺上去就想睡觉的沙发，阳台上养着浑圆可爱的仙人球，卧室的地板上堆着永远看不完的备考资料，不用像当【红黑会】会长一样整日担心被刺杀……哦不，现在也许需要担心一下了。
我将整个人投进沙发，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而后眯起眼，用脚拨了拨地上的玩意儿，正对上表情紧张的贝西的双眼：
“说说吧——这究竟是你们变态的嗜好还是找上门来的东西。”
“是这群家伙自己送上门来找死的。”
加丘没好气地“啧”了一声，伸手将我从沙发上扳正，开辟出一块区域由他自己坐下：
“倒还真是……没完没了！简直可恶！”
沙发因多一个人的落座而出现了略微的凹陷，我的头颠了两下，有点眩晕。
我捏着眉头稍稍挺了挺背，开口打算和加丘开始垃圾话对轰，却不成想在抬眼的瞬间，瞥到了一只在楼梯拐角阴影里缓慢移动的“老鼠”。
……真是奇怪啊，居然存在这种在普罗修特和里苏特都出手了的情况下，还能苟住小命的人。
“霍尔。”
“嗯？”
“这里青灰色的老鼠是由谁来负责驱赶啊？”
听见我的问询，霍尔马吉欧眯起眼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贝西，而普罗修特和里苏特只是抱着胳膊待在暗处，并不作表态——果然，他们都知道。
“什么？青灰色的老鼠……”
贝西一开始还有些迷茫，在顺着霍尔马吉欧的指尖偏转视线之后，终于发现了自己所放过的“漏网之鱼”。
而那只“老鼠”也显然明白自己已经暴露，眼神中流露出孤注一掷的狠厉与决绝，挥舞着刀径直向我们这边冲过来。
一瞬间觉悟死志的家伙是很可怕的，其速度竟然能在一瞬间越过离他最近的普罗修特和里苏特——虽然他们看起来完全没打算出手的样子。
“可恶的家伙——这就宰了你！”
贝西在普罗修特面前所说的话向来很有气势，甚至连行动都可以称得上是英武决断。
「beachboy」！
长长的钓线伸出，兔起鹘落，十分迅猛地便勾住对方的脖子，敌人显然没想到会被克制拉扯地这样彻底，仍在不死心地挣扎着，双脚不住地摩擦着地毯。
可他挣扎地越是猛烈，那钓线便越是深深地切入肌肤。钓线绕了几圈之后，随着贝西的指令，开始侵入身体向心脏探寻而去。
我不过看了一会儿，就感到了眩晕，因为……那是线啊。
——我从小到现在，一直未曾克服过的恐惧。
在我的恶心和恐慌进一步加深之前，加丘的手突然从我颈后绕了过来，手掌覆盖住了我的眼睛。
他从沙发上挺起身子，整个背都贴了上来，动作连带着真皮靠垫发出“吱呀”的声响。明明替身给人的感觉那样冰冷，可在加丘贴上来的瞬间却让我产生了“被灼烧着”的错觉。
加丘垂头，毛茸茸的脑袋凑到我耳边，恶声恶气道：
“啧，不是觉得看见线恶心……不想看就不要看，这种家伙反正贝西也能解决。”
……还挺贴心？
我不自然地想着。
其实，比起见证贝西的成长，我更想移开他的手掌，睁眼去看看这个说着不耐烦话语的青年耳朵是否红起，伸手感知一下他的面颊是否如同他的掌心一样温热。
但就这样，似乎也不错？
在我和加丘保持着诡异的静默之时，我听见了贝西收回钓线的声响，伴随着“aniki！我做到了！”的欣喜声。
“啊～celebrateforeveryvictory！贝西完成了吗，真是了不得！”
作为和贝西同一时间入组的小伙伴，我第一时间扒拉下加丘的手，冲贝西发出祝贺。
哪怕是已经见证过他满脸阴翳的一面，我还是会不自觉地回想起，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站在普罗修特背后冲我腼腆而又紧张笑着的青年。
毫无疑问的，他是我的队友，是会陪我一起走下去的人。
“谢、谢谢？■■。”
贝西收回了自己的替身，有些磕巴地向我道谢。
“但是真正的道谢也要等我做完扫尾工作后吧，贝西——”
我笑眯眯地回答绿色头发的青年，手向腰间摸去，因为离得实在太近还触碰到了加丘的腹部——啧，这个家伙什么时候练就的肌肉，可恶，好生羡慕。
我一边在心里酸得恰柠檬，一边悄悄扣下手中的扳机，任由子弹贯穿地上“老鼠”的头颅，而后把手中的鲁格p-08塞到加丘的手里。
“砰！”
长时间以【红黑会】会长身份去同人打交道，我切实认为，面对敌人，没有什么比金钱与弹药更具有说服力的了。
令人满意的是，并没有溅多少血。
枪击声使得原本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感兴趣的里苏特和霍尔马吉欧抬起了头，也引来了原本待在二楼的梅洛尼的注意。
“诶？！■■，这是……”
当然，发出疑问的还是贝西。
“刚刚你是判断对方心脏停跳才解除替身能力的，对吧，贝西？”
“是啊，一定要把这个家伙宰掉……”
“那么我稍稍提醒你一下吧，贝西，刚刚才过去多久呢？——心脏停止跳动代表着心脏的输出功能停止，就我所知，一般脑细胞缺氧要达到五分钟以上会出现不可逆的损伤吧——”
我在沙发上扭了个身，一只手按压在加丘胸腔的位置，一只手顺着他的肩膀摸上他的脑袋。
身下被压住的青年明显流露出烦躁的神色，但也只是嘴唇嗫嚅了几下，并没有制止我的所作所为。
“而如果超过十分钟，那么他的脑细胞就会开始液化……”
我的手放在加丘的太阳穴边开始转圈。
这是一个对于杀手来说相当危险敏感的部位，稍有不慎便会酿成惨剧。可加丘只是轻颤一下，浑身绷紧，将头低了下去，双手紧紧地钳制住我的腰——像是某种警告。
我当然是选择见好就收，不知道为什么，在我收回手的时候，我看清了青年抬起头来时黑眸里的……微微失望？
他在失望什么？
来不及思索太多，我只想把我所学到的知识分享给贝西，让我的同伴在未来不会因为这种低级失误而蒙受风险：
“也就是说，在心脏停跳的情况下，生命体征最多只能维持五分钟，可那并不是真正的死亡……我再提醒你一遍，贝西，刚刚过了多久？”
“……四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