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七煞
窗外的蝴蝶被这么个大嗓门惊飞，扑闪着翅膀簌簌飞起，消失在了夜色中，不见了踪迹。
而这间屋子里，大嗓门的声音还在继续：“大哥、二哥！你们俩快别闷不吭声了，赶紧发号施令吧！”
大嗓门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被他叫大哥、二哥的，一个坐在正位，瞧着面貌平平无奇，只左边眉毛被拦腰断成了两个半截，显得有些怪异，一个站立在一旁，背后负着两柄大刀，那两把刀柄及小半雪白的刀身交叉着从他肩头后方竖起，配合着他冷漠到了极点的脸，森然肃杀之气陡升。
断眉的便是七煞中的大哥罗庭，背负双刀的则是排行第二的周前，大嗓门在七煞中排第三，名唤郑多。
而郑多口中死了的老五、老六，自然就是不久前死在鸾颂手中的尖脸男、山羊胡。
郑多这大嗓门一出，惊飞了蝴蝶，周前面无表情看他，罗庭也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这里不比魔域，凡事都要小心，老三，该改改你的大嗓门了。”
郑多满不在乎：“有啥好小心的，真有人凑上来瞎听，大不了就跟上回一样，把人全都做成肉干挂在梁上，风一吹，呼啦啦，呼啦啦，晃晃悠悠，贼带劲儿~”
周前微微皱了眉，到底知道这家伙德行，没跟他理论，转头看罗庭：“老四说，老五老六是发现了堤柳宫左护法的踪迹，特地跟踪了上去，想着一探究竟，哪想到就那么一去不回，而同他们两个的感应，也在昨日断了。”
七煞素来以团体行动，白日里三两分作堆，各自散开行|事，到了夜间便又集|合起来，或是客栈、或是乡野，又或是哪家惹恼了他们被杀了个精光的人家里，交流分散开获得的情报，再继续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七人齐心，又如兄弟般相互照应，这才在弱肉强食的魔域携力闯出了一片天来。
至于感应一说，类似又有别于命牌、魂灯，无需回魔域查看命牌碎裂、魂灯熄灭才能知晓彼此死讯，他们这种直属于虔刀老祖的精锐因要常年在外，会在老祖那里的一块背面刻着“总”字的虔刀天魔令上滴一滴血，这样在外也能感应到彼此之间是否安好。
郑多插嘴：“老四老七的话也不能尽信吧，到底不是跟咱们一道同生共死闯出来的，对老五老六也没那么亲近，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瞒着些什么？”
“老三，”周前平日里是懒得跟这个大老粗说话的，省得脑子被他带到沟里去，但这回却难得脸色更冷，话似训诫，“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选中了他们两个接替老四老七的位置，就别再搞对立了。知道你跟从前的老四关系好，但出门在外，齐心协力才能办好事。”
郑多自知失言，悻悻然道了一声“是”，不过他这回脑子转得挺快，居然立刻就抓|住了周前的话来用道，“二哥说得不错，兄弟之间就该齐心协力，这回老五老六被人害了，做兄弟的当然要两肋插刀，怎么能放任害死他们的人逍遥自在？”
这一次，老五老六突然感应全无，他几个就猜到必然是出了事，加上跟老四老七一汇合一问，知道二人擅自行动去找鸾颂，他几个是既恼恨二人自作主张，又愤怒竟然有人胆敢对自家兄弟下手。
同时又不免疑惑，老五老六本身实力并不差，在这种穷乡僻壤，究竟又有谁能够伤得了他们呢？
“肯定是堤柳宫那个娘们下的手，早就已经没落了还整天傲慢得不得了，老子早就看她们不顺眼了！这次居然还敢伤老子兄弟，看不回去把整个堤柳宫掀个底朝天，还有那个浑身甜香的毒丫头，老子非得把她按在身下弄个尽兴不可！”
“老三。”周前脸带愠色，声音提高了些叫他名字，让他克制，都什么时候了，脑子里居然还能冒出这种黄色废料来。
郑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过确实没再说下去。
周前这才继续看罗庭，“鸾颂也是魔域的人，按理来说轻易不会跟自己人动手，何况老五老六身上还带着令牌，堤柳宫不至于在这时候跟老祖撕破脸，或许是意外碰到了杀人夺宝的散修。不过……”
罗庭点头接话：“不错，就怕是鸾颂在发现有人跟踪后，一不做二不休，下了死手。”
郑多急了，嚷道：“大哥二哥，你们难不成是安逸日子过多了，胆子变小了不成？不就是个娘们，杀了也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还记得十三年前，老七杀了惊雷老叟的徒弟，被那老怪降下天雷劈成焦炭，老四也被倒霉殃及，那会儿咱们可是直接杀到了惊雷老叟的老巢，五个人联起手来将那老怪物重伤，还几乎把他的徒子徒孙清了个干净，余下的阿猫阿狗后来哪一次见了咱们不是绕道走，怎么这会大哥二哥就怂了呢？老子不服！死了的老五老六也肯定觉得你们孬！”
周前这回连声“老三”都不耐烦喊了，没眼看地闭眼松了松筋骨，转了转脑袋舒展下脖子。
只听“嘭”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门板破碎的声音，再之后有什么重物坠地直直往外滑行了数十米。
滑行声停的时候，周前也结束了动作，重新恢复冷漠脸站在了罗庭旁边。
郑多骂骂咧咧从门外走来，快到被他撞碎的门板那里时，他乖觉地闭了嘴，缩着身子钻进来，站回一开始的位置，这一回再没敢说话。
也是这么多年相处了，精神松懈了，这时间一久，他居然忘记了大哥的暴脾气，换了从前，那都是大哥一言堂，怎么说底下就怎么做，哪里容得下他们这些弟弟瞎叽歪。
周前心里道一声“该”，老三这个一根筋，他是没辙，就该被大哥好好收拾一番才知道收敛。
他眼角余光瞧了郑多一眼，算是解释：“百年一次的焚天大会在即，找祭品的事情更为要紧。上回报仇是尽兴了不假，后来找回去的却都是些歪瓜裂枣，老祖大为不满，惩戒全是大哥为我们一力扛下。这一次好不容易鱼阵罗盘上反应格外强烈，这附近肯定有暗系体质的人在，错过一次，要再遇上恐怕不容易。”
这些话，做大哥的不好说，那就只能周前来了。
郑多小心偷看了罗庭一眼，看他正闭目按|揉着太阳穴，这才壮着些胆子接周前的话：“可这一回鱼阵罗盘上的反应强归强，光芒却并不稳定，之前还突然消失过，万一咱们找过去却扑了一场空呢？”
那岂不是两边耽误？
周前沉默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也不排除这种情况。”
所以，最后的决断，只能交给罗庭来做了。
到底，是根据鱼阵罗盘给出的大概位置去找祭品，还是找出杀了老五老六的人，去报仇。
罗庭在沉思的，也正是这一点。
鱼阵罗盘共三块，虔刀老祖分别交给他们一鬼三凶七煞各一块，每一旬可以用一次，一次持续一刻钟。
每一次使用时，可以看到罗盘上有黑色的光芒亮起，远可测方圆一千里，近可测方圆一百里，这就代表这段距离内符合条件的祭品数目和位置了。
黑色的光芒有强有弱，这也代表着祭品的天赋强弱如何。
这一次他们要找的祭品，光芒之耀眼，前所罕见，只是，却也是最为古怪的一次。
过往使用罗盘时，那个位置根本就空无一物，前几次却忽然出现在了罗盘上，很快又突兀消失，这次虽然又出现了，可光芒却时明时暗，时隐时现。
要说是那祭品移动速度快，鱼阵罗盘可测范围极广，速度再快呈现在罗盘上也只该是一个亮点，除非那祭品也是修士，且修为不俗，这才能在一刻钟内大幅度移动。
但奇怪的是，罗盘上那亮点并未改变位置，只是光芒忽强忽弱，变化不定。
这样的情况，罗庭也是头一次经历，他甚至怀疑，那祭品所在的地方莫不是有结界阻挡，这才在罗盘上呈现出这样离奇的现象来。
可这也不大可能，要设下这种足以蒙蔽鱼阵罗盘的结界，除非是仙魔界大能，但这种凡人聚集的地方，哪个大能愿意久居？
何况，以那祭品显现出来的极强天赋，按说根本躲不过魔域一次又一次的搜寻。
所以……真的是罗盘失误了吗？
“大哥？”想到死不瞑目的兄弟，郑多忍不住又出了声催促。
他们七人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知道这条命早晚会丢，并不在意什么时候死，只是，七人歃血为盟时就相互约定过，他日不管是谁死了，剩下的人都必须得为了那人报仇，否则，兄弟便是死了也死得不甘心。
罗庭睁开了眼。
他断眉一挑，脸上就多出了几分阴险狠戾来。
“老二，你传消息给那书生，告诉他，这里有百年难遇的祭品一事。”
“另外，我记得人妖一家是被堤柳宫宫主所杀，他唯一的弟弟也死在堤柳宫的人手里？告诉那人妖，鸾颂在这里找到了堤柳宫宫主，还杀了我们两个兄弟。”
“大哥的意思是——”周前也迅速会过意来。
魔域皆知，堤柳宫左护法常年在外找寻堤柳宫宫主，能令她狠下杀心的，除非是这里有堤柳宫宫主的消息。
而万一三凶真来了，没找到堤柳宫宫主，他们也大可以推托，这不过是基于事实的合理猜测。
“我马上就去传消息，只是大哥，如果那祭品当真是百年难遇……”
周前能猜出，大哥决定先报仇再找祭品，必定是也觉得这回祭品一事太过蹊跷，有可能是罗盘误判。
但若是真有天赋这么强的祭品存在，一旦被三凶得到……
“七煞和三凶本就是竞争关系，祭品之事不实，那最好。”
“若是那祭品真被三凶得到，让他们在老祖那里大大长脸……”
“呵。”
“就当是先卖他们一个人情好了。”
待他们报完仇腾出手来，谁说不能再中途把人抢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