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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听风听雨在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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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上阴雨绵绵,琉璃宫在烟雨中,似真似幻。未央花不卑不亢,无香无郁。它们在花藤上轻轻盈盈,好像一群白色雨燕在花藤间躲雨。

    ”这雨又下了。”离歌置下雨帘。

    ”听风听雨在晨昏”楚夫人轻轻吟着。她伸手去接雨,雨打湿了衣衫。“以前在晓梦山庄,我也是被这样的雨打湿了衣衫,都是长风取来衣衫让我换上。他说,女孩子,可千万不能受凉”

    竟然眼角也有些湿了,她望着眼前的逆风殿,琉璃在阴雨中,不像艳阳下那般天质玉润,反倒像傲傲铁骨的战士。浅墨色纱屏上的白色未央花,遥遥对着随风摇曳的烛火。

    ”宫主,桑国女帝长瑄院亲征,康平文政的父亲康平昭襄为天策圣将,他们集结三十万兵马,要直捣琉璃宫。”

    ”她?”

    楚夫人将几案上的几卷书简卷好,摇了摇头,琉璃宫地处深海,可媏国如若要进攻我朝,我们这却成了他们的第一道海上关卡。女帝亲征,看来此战他们筹谋已久“

    离歌说道”百年前,他们的山皓天皇,盈致天皇被海上风浪所阻,二十万大军折伤过半,只好退回媏国。前些年,他们以媏国美人嫦柔收买寒州牧,绕远道从寒州着陆,在寒州蛰伏好些年,连攻我朝十余州。辛亏徐云哲将军神武,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徐将军仙逝,我朝现在的守将,都是皇帝的亲信,只知争权夺利,不知兵力部署。更有之前老狗的那个老妖婆,挪用军费修建狗屁永固宫。海防都不稳固,何来江山永固,这届朝廷,柔弱得很。”

    “我们这些女子,没有一技之长,便坚守住琉璃宫这道关卡。我就不信,他们这般虎狼,能逃过我们这里。”

    ”可是,现在公子和小宫主都受了那么重的伤。”

    离歌有些担心。“他们媏国却,人人都以西征为抱负,听说他们的纸鸢师,珠玉师,甚至织造师都列入了军中。他们为了造战船,嫁女娶妇不造屋。”

    楚夫人道“当年朝廷,曾下令徐云哲为征东元帅,意欲扫平媏国。但徐将军深知,这仗越打,两国民众死伤越多。他执意不受,最后冤死异乡”

    “徐将军不是王翦。中原的那些陛下,谁都成不了嬴政”楚夫人望向远处的大海,朦朦胧胧,明明什么都没有,看上去却什么都没有。

    离歌叹息了一声,说道“徐将军死后,媏国那个和徐将军打了一辈子仗的康平彦之,微微颤颤,一个人行到媏国最高的山,九祈山上。他穿着单薄,在冰天雪地里哭啊哭,直到流出了血泪。后来竟然死在了应龙岩上。他用他那把刀,扫开积雪,在岩上刻了“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几个字。”

    ”康平彦之那个老糊涂,比起徐将军,可差远了。他这一身,只视徐将军为唯一的朋友。”楚夫人手一挥,似乎在拍打躲雨的蝴蝶,谁都知道,她不喜欢蝴蝶。

    “弄张竹筏,让这个人的尸体,随浪而去”楚夫人对着迈步进来的小童说道。那个小女童刚刚从门外走过来,她神色中毫无惧怕之色,稚嫩的脸上,还有几点雀斑,带着些奶气的声音说道“太师父,刚才有个人,鬼鬼祟祟得从海底爬出来。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没站稳就死了”

    “你说她鬼鬼祟祟,那么你是如何知道她不是我们宫中的人。”

    小女童说道“我们宫中的人,来这里怎么需要偷偷从海底冒出来,都是正大光明得来的。她虽然穿着我们的衣裳,但丝毫丝毫没有我们的样子。就像先生说的,说的。“

    “先生说的什么?”楚夫人问道。她极为喜欢这个小女童。

    小女童托着腮帮子,道“就像先生说的,衣冠禽兽”

    “好,你啊,回去好好做功课,那个坏人,你的师父会让她罪有应得的”

    一个年长些的女子从屏风后闪过,行了个礼,带着小女童退了下去。

    “又是一个死在媏国陛下野心下的可怜人”离歌望着几位健壮仆妇将那具还新鲜的尸体抬了下去。

    “哪个帝王没有一统寰宇的野心?凌驾权利的是帝王。权利的走狗也是帝王。权利就像一壶酒,初时,惠风和畅,久了,如痴如醉,后来,慕生惧死”楚夫人手心上,是一只死去的蝴蝶。那是一只粉色蓝色的蝴蝶,不知从哪里飞来的。

    她们想了好多方法,可花开蝶来,才是永远的规律,未央花下,常有迷路的蝴蝶。

    离歌点了点头,“人初时,一无所有,到后来各有抱负。最难的是把该抛的都抛了。反倒死,最为厉害,不管想不想抛,都抛了。”

    楚夫人望着远处未央花丛中的祖师琉璃像。烟雨之下,荼白色的琉璃上落了雨丝,像泪水,也像汗水。

    “你知道我们门派为什么叫做琉璃宫吗?”楚夫人问道。

    “我初入本门时,师父您说,这里都是琉璃,所以这里就叫琉璃宫”

    楚夫人道&"祖师唐韵,一辈子的执念都是箫错。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无日忘之。但箫错却不是什么孤星萧瑟,银河浩渺的男子。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就箫错两个字,还是祖师教他的。”

    只不过是箫错是第一个奋不顾身救她的男子。

    琉璃是箫错送给祖师的第一件礼物,也是最后一件。

    那件琉璃是箫错幼年时在一个琉璃窑中,跟着师父做的,做得像虎非虎,像龙非龙,像花非花,到底是什么,箫错自己也不知道。

    琉璃窑的师父一气之下,将箫错赶了出来,箫错却将这琉璃当做宝贝一样藏着。常逢人吹嘘,他会做琉璃。

    后来,祖师一个人来到了柔则山,才有了我们一派。

    “琉璃宫是世外桃源,但也是我们沧溟海的海防屏障。我不受媏国陛下号令,但也不受中原皇帝号令。只是他们媏国战船要越过沧溟海,简直做梦。”

    ”我看过你们冒死送来的战报,他们媏国炮船,火药船,给养船,战船林林总总,两千余艘。“

    ”其实,陈少侠,建议我们先炸了他们媏国的船坞。交战时,常有船损毁,炸了船坞,他们的伤船便废了,折损的战力就不能修复了。“

    ”这倒是个好方法。”

    ”只是他们的船坞之所,必定重兵把守。可以让紫歌和月歌领三千人前往。“

    离歌点了点头,“宫主,属下已做好部署。

    他们的船比我们多,陈恪会带队,坐小舟从侧面绕上,先攻世成舟。”

    楚夫人道“那位长瑄院宣称会在世成舟上。但兵不厌诈,兴许世成舟只是一个幌子。历朝大战时,主帅也都有替身,为的就是吸引另一方的主力猛攻”

    “我们琉璃宫被海市蜃楼所围绕,难道媏国人已想到了破除之法?”

    “媏国人,诡计多端,我们一定要小心”楚夫人嘱咐道。

    离歌说道”我们早就以铁链将废弃的渔船连成了海上堡垒,封锁海面。媏国战队靠近时,这些漂浮的堡垒,可以将媏国战船分隔开。当年徐将军破媏国在赤州的北营之时,用的就是这个化整为零的策略。

    我们的每一艘战船都由我们一位堂主或者来投的英雄好汉带领,四位渔人做向导,各顾东西南北。但我们现在一艘船需要同时围攻桑国两艘船。火炮先攻橹手,长箭射他们的武士。

    第一步,以海上堡垒,率先夺下他们火炮较少和人数较少的十艘火炮船,削减他们的战船精锐。

    第二步,我们的人连同渔人,还有正义官兵,以及英雄好汉,跃上他们的战船,围阵杀他们的武士。我们要让他们片甲不留,杀到他们不敢再犯我疆土。

    第三步,我们逐步再夺船,先杀长翼,再杀上将。主力先占领他们的火炮,以他们的火炮击他们的战船。第四步,如果有万一,我们以船撞船。

    ”这夺船战略,万分凶险。你一定要小心,他们的长箭,会如雨射来。”

    楚夫人,不是惊慌,而是小心。有时小心比勇敢更重要。

    我已嘱咐了媚歌,如果有琉璃宫的弟子退缩,先于阵前斩杀,战后再逐出师门。

    “师父,您也要小心”

    离歌知道师父,她一直是英勇当先的那个人。

    ”离歌,你出身将门,果然有勇有谋。其实我也想过,我们以我们的船摆玉漾琉璃阵。一艘船表示阵中一个人。然后每艘船上,再由我们二十四人布一个玉漾琉璃阵”

    “师父,您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们这就回去练,我怎么,怎么就没想到以船为阵的做法。”

    离歌的困扰竟然一下解开了许多,她思索着哪艘船该对应阵中哪个位置。以及如何让现有的船布成更多数量的阵。

    “我向来只醉心武学。琉璃宫,其实从来都不是我隐红尘的桃源。是我这个做师傅的愚钝了。琉璃宫,还有武学的奥义,我其实从来没有真正领悟到。”

    楚夫人顿了顿,目光落在琉璃祖师的双目上,祖师一双慧眼,仿佛洞穿了一切。

    &"即便祖师当年是为了逃箫错,她是一代宗师,却早已大彻大悟。如果她真的还被情丝萦绕,难道她便打不过箫错吗?只是,她是女子,她心中固然有箫错,可是许多东西,她又已经不在乎了。”

    “孤城剑,也许只是她为自己留个在尘世的印记,让箫错知道,世上曾经有个唐韵。她先是唐韵,后来才是琉璃祖师。不论她如何超凡脱俗,她终究逃不开这重身份”

    只是,他们谁都不知道,唐韵死的时候,为自己穿上了少女的粉色衣衫,就是她和箫错初见那年,她穿的那件衣衫。也许箫错早就不记得她穿了什么衣衫,但是她自己记得,她也只有自己记得就好。

    “师父”

    “离歌,还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

    “媏国人阴谋诡计,他们三十万人中会有一队十万人的精锐绕过琉璃宫,直捣我们中原沿海。他们李朝的小皇帝,派了一队人马伏在了海上。我会和他们的那队人马一起,斩杀媏国那十万精锐。如果不出意料,那队十万精锐,便是康平家的精锐,带队的,就是那个康平文政”

    他们二十万人佯装攻击琉璃宫,十万人直捣我们沿海,这个计谋,他们深思熟虑。

    其实,仔细想想,我们区区一个琉璃宫,他们怎么会真的牵肠挂肚呢?

    什么琉璃宫接了他们媏国的政令,中原武林便臣服了一半。真是搞笑,中原武林难道是谁一个人,一个门派的吗?即便哪个胆小鬼接了政令,中原武林千千万万人,哪个不是他媏国的劲敌。

    “只是我们李朝的这个小皇帝,他精得很,他故意让我们和桑国人打,打到我们琉璃宫和媏国都死伤惨重了。他自己的人,料理康平文政和十万人马。这样,不管是武林还是媏国,在将来的五十年,都不会威胁他。他便能一门心思,励精图治。

    “我告诉他的使者,我打媏国人,不是为他这个小皇帝打,是为我们中原武林侠义之道而战。小皇帝要那样想,他自己想去好了。”

    离歌点了点头,楚夫人,从来都是傲骨何如,不让须眉。

    “只是辞儿和竹儿怎么样了啊”

    ”公子一直在冰窖闭关,小宫主便在晓梦楼陪着陈恪“

    陈恪果然在晓梦楼。

    离歌浅笑一声,道,他们都是好孩子。君子之交,淡如水“

    "淡如水。&"

    水里却明明什么都有。有血,有汗,有泪,有那些漂泊的孤魂。

    幸好,陈少侠也答应了小宫主,一辈子留在这里。

    他真的这么说的

    他说,这辈子,当牛做马,任凭差遣。

    他这任凭差遣,是当自己是竹儿的下属吗?

    “宫主,竹儿为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便是钢铁,也成绕指柔了。”

    远处陈恪远远看着楚夫人的身影在琉璃宫,楚孤竹在他身侧,喂水喂饭。

    “楚姑娘,”,在下乡野之人,实在不值得姑娘这番情谊。陈恪回避她比寒星还冷的目光。楚孤竹枕在他的肩上,在他眉心亲亲一吻。陈恪脸颊一红,向后退了一步,立在长窗前,望着大海道,楚姑娘。。。

    海风很咸。

    咸咸的海风从这头绵密到那头,桑国海岸线,充满了血腥味。”勇士”出征,他们祭祀了一条巨鱼,巨鱼望向大海深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分割成一块一块,那种肉体分崩离析的滋味,痛得麻木,痛得海天变色。

    要起风了。海岸上,一个女子,发髻上垂下的玉兰簪,比天色还白,白森森到,有些瘆人。

    她的脸色白净,却看不出年纪。像二十岁的女子,可二十岁的女子,目光不会含着岁月,如若说她像三十岁,三十岁的女子,即便是帝姬贵妇,也败给了岁月。但如若说她四十岁,四十岁的人,岁月已去,心中只有丈夫儿子,又不会这般含情。

    但她倒是与樱花城中那些读书人家的主母,并无二异,只是赤了脚,在沙滩上寻觅落单的小鱼。

    她的手陷在泥沙中,将一尾红色鲷鱼连着海水捧着手心,又快步走到海水中,将鲷鱼放归大海。

    “陛下”她身后的人,鲜花盔甲红得像血,不远不近得跟着。

    正是幻书。

    ”将士们枕戈待旦,只待陛下号令“幻书躬身道。

    陛下问道,幻书,你的愿望是什么?

    幻书道,我?只想西征归来,看我们伊藤家的花。

    没有别的吗

    没有

    为什么只想看花?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好像什么都有了,却也什么都归于尘了。

    “你这孩子,倒像你的祖母”女帝笑道。

    每个帝王都有一统天下的雄心。

    太阳不知何时出来了,岸上有些热,血腥的气味很浓,孤魂一样,不愿散去。

    女帝想起很小的时候,她还不是女帝,她叫长瑄院公主,长在一座大院之中。每天都有盛开的花,可一朵花,她看得正欢喜时,第二日便没有了。

    原来开花的地方,开了另一朵花,颜色和形状完全不一样了。

    女官告诉她,过了时宜的花,睡去了。

    她的父亲和母亲,似乎不常常来,只有女官陪着她。

    他们来的时候,华丽的大伞和御轿,一板一眼带着高高帽子的礼官。

    女官们都会穿上层层叠叠的礼衣,裙摆比花儿还艳丽。那些礼衣之上,绣了厚厚的绣,有鸟儿和花儿的图案。可她们礼衣上的花儿,怎么绣,都不如院子里的花儿好看,即便是最瘦弱,最单薄的花儿。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桑国最富盛名的老师在这座花园中,给她授课。那座授课的亭子还在,缠满了花藤,可老师却不辞而别了。

    他是个老先生,很瘦很高,胡子很长,皱纹很多。但他不太爱笑,比她小时候见过的任何人都老。。

    家里的人都穿得漂亮得体,只有老先生,只穿一件比花园里泥土还粗糙的衣衫。他讲课是严厉的,诗句必须对仗工整。

    因此,那个时候的长瑄院公主,是怕他的,而所有的女官,也怕他。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多年,长瑄院公主有课桌那么高了。

    有阳光的日子,长瑄院公主正念着“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老师告诉她,公主要统一天下,才是利民。

    可老师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他说,轻赋税才是利民。

    她疑惑之中,发现老师的神色与以往也是不同的。他隐隐很哀伤,可他是公主的老师,媏国的读书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老师说,天下不统一,何来长久之安。

    可是李朝从未侵我疆土。,

    那样才好,他们不想侵我疆土,我们便以西征为使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她似懂非懂。

    一群人却突然闯了进来。花的香味也突然被汗臭味争夺了花园的天下。进来的人里面,什么人都有,有将军,文官,侍卫,贵妇,礼官,司天监,他们看见她后,却都匍匐在了地上,称呼她为陛下。

    她抬头看了看老师,老师说,我们的课还没上完,你还是我的学生。

    她又看了地上的人,他们打扮得一丝不苟,高高的冠贴在地上。她将最后一个笔划写完,将白狐笔倒挂在笔架上,这才然后恭恭敬敬呈上当日的作业。

    老师看了一下,把她的作业纸折叠得整整齐齐,这才说道“陛下,下课了“

    他将陛下的作业收好,藏在红木书箱子里,又将红木箱子抱在胸前,他像平时下课一样,走向林木深处。

    他住的地方,叫做“豆腐楼”在公主的宫殿外,要绕过那排松林才到。那里荒废了好久,他却执意住在那里。他说,他的爹娘都是卖豆腐的,住在叫豆腐楼的地方,才像回了家。

    ”陛下“她贴身的女官比往日更严肃,更尊敬。长瑄院公主的父亲崇修天皇要求所有人对公主都是严肃的,要当她是个来求学的学生。

    女官向公主行的是参拜陛下的礼仪,齐膝盖跪在地上,双手双掌交叠,额心贴在十指之上。

    我不是陛下。

    &"您才是天下的主&"将军已推开人下跪的人群,走了过来,他单膝跪地,托着玺印,道,陛下,您的老师都已称呼您为陛下。

    ”康平将军“我的父亲和母亲呢?

    ”他们都驾鹤而去了。“

    康平昭襄悲伤中依旧带着杀气。

    山田将军作乱,先皇和皇后都被他杀了。

    可山田老将军是我外祖,山田少将军是我哥哥。

    陛下,这里是皇权的核心。康平昭襄的头低得很低,声音却很响。

    他要让年幼的陛下,真真切切得知道他这个康平将军的存在

    山田将军作乱,他们便不再是陛下的亲人,他们是国家的敌人。康平昭襄的额头已贴在了地上。

    女官端庄又文雅,为陛下换上了丧衣,在一件黑色礼衣外披上白纱,她们恭请她上御轿。御轿像个躺坐着的佛,人在其中,却不自在。

    那六十四位侍卫将御轿抬得很高,远远就能看见怀忧殿的屋檐。

    她的父亲和母亲就在怀忧殿的致爽阁,穿了华服,却一动不动。

    她在灵前即位,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她的妹妹,很小,不到一个月大,她执意抱着妹妹。她似乎也有哥哥或者可能是弟弟的,但他们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了,女官说他们死了。得了病死了。她追问是什么病,女官说,不知是什么病,我若知道是什么病,我便能救活他们了。

    过了今日,哭和笑便只能藏在自己心底。

    &"陛下&"

    典礼很盛大,似乎大家都忘记了她是个刚失去父亲母亲的八岁孩子。

    这帽子上的珠子太长了。

    她和身侧的礼官说道

    陛下,那是旒。

    她隔着旒,殿上的人,都笼在烛火之中,分不清谁是谁。

    所有的人向她跪拜,她却没有看见她的外祖母,她们说,她的外祖母自缢了,他们山田家刚刚也化为了灰烬。

    “是谁放的火?”

    “是您的外祖母,她要毁灭罪证”

    “什么是罪证?”

    “便是山田将军谋害你父母的证据?”

    &"外公怎么会杀爹爹和妈妈“

    妈妈是外公的女儿

    “你外公不止你妈妈一个女儿,可天下只有一个王”

    “那我的外祖犯了罪,我怎么还是陛下?”

    陛下,因为您是天下的主,其他人的罪与错,都与陛下无关。

    典礼有条不紊得进行,人来人去,比宫里任何一次宴会的人都多。

    她想早点礼成,回到她的寝殿去,老师答应了她,明天学画画。

    她闭上了眼,她想睡一会,可那些琴和号角发出的声音,一次一次打断她的梦。

    陛下很疲惫。陛下甚至想把头上的冕旒取下,这一点都不好看的东西,她平时都是随意丢弃在花园里的。不好看的东西,会坏了心情的。

    陛下已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寝殿的,她在御轿上开开心心得睡着了,她醒来后,却处在一张陌生的睡床上。床的样子很笨重,通体都是黑色的,古古板板。

    她吓哭了,她不要睡这里,她要回去。

    ”陛下,现在您是陛下,自然是要住在成元殿,您的祖父,父亲都是在这里过的。

    可我不喜欢这里

    “陛下不可以不喜欢这里。”

    她的姑姑走了进来,她不记得这个姑姑是哪个家的主母,也不记得哪个人是她的夫婿。似乎刚才那些跪着的人,都是一模一样的,是他们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别人一模一样,这样,就不会那么突兀。

    其实,她的姑姑,是长得不像公主的公主,矮小黑胖,那些女官背地里都叫她矮松公主。

    陛下从小都怕这个姑姑,即便和她在艳阳下,也阴森森的。

    女官垂下陛下身前的帘子,帘子上的水晶珠,露珠一样的。矮松公主在水晶珠后变成黑乎乎的一张饼。

    陛下真庆幸自己不用正面对着那黑饼。

    “长公主殿下,陛下歇息了”女官闪身挡在了珠帘前。

    矮松公主伸向珠帘的手打了回去,她手指上是一枚红色的戒指,戒指上是一只长嘴鸟,想只鹤,也像只吃人的枭。

    “长瑄院,如果第一天坐在成元殿,那么谁深夜前来,带着长嘴鸟的戒指,并且带着高高的步摇,要掀开您身前的珠帘,您便要杀了她。”她想起老师说的话。

    老师甚至告诉了她怎么杀人。

    便是用她写字的百狐笔,直戳过去。

    她想起她的白狐笔,没有带来,可她向身后一看,厚实的被褥之中,竟然正藏着那只白狐笔。上面刻着她的名字,雨薇,那是她的字。她是雨天生的,自己起的字。

    白狐笔的狐狸毫突然立了起来,不是写字那样立起来,是像钢针一样立起来的。

    姑姑没有进来,可长嘴鸟的戒指却透过珠帘的空隙透了进来。

    白狐笔突然向一只箭一样,弹了出去,长嘴鸟的嘴掉在地上,里面的不知什么东西,喷射了出来,黑乎乎的,洒了一地。

    一声很巨大的声响,矮松公主真的像矮松一样倒了下去。

    她要杀陛下,陛下有先皇庇佑。

    女官进来,抱着她的妹妹,面无表情。

    后来,矮松公主的葬礼上,他们要求她给矮松公主起一个好听的封号。她想了想,就叫薄荷吧。这个矮松喜欢吃薄荷,便随了她的愿。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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