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温情
凤璟妧闻言不禁挑了挑眉:“这还没到年关呢,怎么就先回来了?”
“这,许是为着二姑娘的婚事吧。”
她勾了勾唇,语气讽刺:“自己的亲闺女都还没着落呢,倒是对侄女上心得很。”
丹橘垂下头,再不敢说话。
大姑娘和国公爷这对父女的关系,是越来越让人噤声了。
“回来也好。早点回来,也早点避祸。谁知道北边安不安生呢。”
凤璟妧有些累了,打算睡个回笼觉,但心里总觉着不踏实,翻来覆去几次不能平静,索性唤丹橘拿了书来看。
不久,墨竹进来通传,说是寿安堂来人了。
凤璟妧遂见了见凤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顶着一张病态的素容,与刘嬷嬷说些客套话也就打发走了。
只是刘嬷嬷刚走,凤璟妧就开始咳嗽。
她只觉越咳越痒,病态苍白的脸被涨得通红。
这可吓坏了两个丫头。
丹橘和墨竹手忙脚乱的伺候着她,卧在床后的大白虎终于露了面。它听到凤璟妧这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惊得从窝里跳起来。
它跳上床,拿脑袋拱着凤璟妧的背,希望借此让主人舒服些。
凤璟妧现在正是大病初愈期,说好不好,说坏倒也比之前好多了。只是现在这情形,还是不敢去给祖母请安,就怕老人家知道了心里一直惦记。
“姑娘其实不该见刘嬷嬷的。”
丹橘见她难受,心里也不好受。
墨竹眸色一垂,出声打断她:
“胡说什么!永昌侯府来人姑娘都能见,到了自家长辈这却不能见了?传出去你让姑娘怎么做人!”
丹橘似有不忿,但终是抿了抿唇,没再出声。
凤璟妧咳过去觉得好多了,看两个丫头这样,忍不住轻笑:
“你们都放心吧,姑娘我心里有数呢!身子总归是自个儿的,我不会没分寸的。”
“可刘嬷嬷这一来,今天就少不了别的院里也来。到时候又怎么好都推拒了呢。”
丹橘只觉得自家姑娘实在是难!
“放心吧,刘嬷嬷这一走,我身子不适的消息一定会传遍整个国公府,当然了,除却祖母。所以别的院里来人,就都以我身子不适不宜见客给推了,不会有什么闲话。”
凤璟妧摸了摸丹橘的脑袋,觉得手感真好,忍不住问:“丹橘,你用的什么头油?竟这样好。”
丹橘脸一红,伸手抚了抚鬓角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是长生,是他从老家带来的——姑娘若是喜欢,婢子那里还有两盒,都给姑娘。”
长生是丹橘老家的表哥,人长的很是不错,和丹橘也相配。
凤璟妧见她眼睛亮亮的,忍不住笑:
“哪里能横刀夺爱呢!自己的东西就得自己好好守着,真心喜欢的东西切不可轻易与人,当心后悔!”
谁知这傻丫头竟就来了一句:“给姑娘的东西,婢子绝不后悔。”
凤璟妧觉得这话窝心,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顶:
“看来我们的丹橘是留不住了啊。只是正月里不议亲,年前议又太仓促,一来二去,最早也得到明年三伏天才能出嫁了。”
丹橘的脸一下涨的通红,墨竹也在一旁打趣她,更教她羞恼:
“婢子,婢子原是想着一直陪着姑娘的……”
她话音渐小,屋里的笑声却给这落雪的清晨镀上了一层温暖。
身为凤家嫡女,又是长女,凤璟妧的地位自是无可撼动。加之她年少从军,重伤回来后又一直严肃国公府,府内上下对她都是敬而畏之,她这样“没规矩”的时候这几年已经见不到了。
永安堂内,刘嬷嬷果然就将凤璟妧病情大好的消息说给了老夫人听,半点没敢提凤璟妧气色不好的事。
老夫人听后就露了笑:“好了就好,好了就好!阿宝的病好了,我这心病也好了。”
刘嬷嬷侍立在侧,脸上也是堆着笑:“要不怎么说大姐儿有福气呢!”
老夫人更是开怀,只是开怀之余又忍不住惆怅起来:
“阿宝的福气啊——”
她语音带着悠悠悲痛,哽咽着回想起往事:
“老太太还记得,三年前阿宝回来,就剩一口气了!我现在想想都心疼得厉害。太医说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天意!”
老夫人忍不住掉眼泪,想来“乐极生悲”就是这样来的:
“那时候我的心啊,疼得滴血啊!多亏了齐王爷找来神医,这才将我的阿宝给夺回来!可是……可是……”
她再也说不下去,双手拄着拐杖直敲地面。
可是阿宝伤了身子,子嗣艰难,又说若不好好调养恐会折寿。
女子在这世上本就艰难,若是一个女子连生育都不能,更会被时人耻笑。
刘嬷嬷眼眶里也续了泪水,她轻拍着老夫人的背,对于老夫人突然而来的情绪和微乱的语句表示深深理解。
大姑娘是老齐国公和老夫人一手带大的。那时候世子夫人刚刚去了,大姑娘才三岁大,没了娘,亲爹又是个年年打仗不着家的,老夫人就将她接到身边亲自抚养。
这样一来,世子一房就剩下上着学堂的世孙和二公子,还有一个在襁褓中的奶娃娃四公子。
只有凤璟妧,不大不小,可疼坏了老夫人。
“老夫人可莫要再哭了,待会几位夫人并哥儿和姐儿要来请安的。若教人瞧见您眼睛红红,指不定怎么担心呢!”
老夫人听劝,缓了缓,俨然又是那副慈祥不失凌厉的超一品诰命夫人。
早膳过后,二房三房的夫人和几位姑娘先后来请安。随后是四公子和五公子。
国公府孙辈多,除去跟随国公爷去北疆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和在外游学的三公子,该来的都前前后后来过了。
老夫人见到一旁悠哉悠哉的凤景瑛,有意点他两句,遂对着孙辈们道:
“你们以后少跟着小四到处里乱窜。上次是邀着姐姐们去湖心亭赏雪,害得阿宝现在身子还没好利索!”
说着,老夫人就嗔怪地看向凤景瑛,看得凤景瑛一愣一愣的:
“祖母,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上次明明是齐王爷要我叫上阿姐一起去的,可不关我的事,我只负责说动几位姐姐——”
他声音渐低,显而易见的心虚。
恰在这时,正堂门口传来泠泠动听的女声,教人听之心愉:“你这小子,竟是又将这皮球踢到我们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