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一转眼，龙坚几个马上就要升入初中，葵也已经是一名准高中生。
她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就算每天认真听课，从没缺交过作业，偏差值也只有五十出头，只能上家门口的普通高中。
不过她并不在意，还想着毕业以后就可以给哥哥帮忙，却被莲斩钉截铁地给拒绝了。
“不行，你得给我考大学。”
“为什么？”葵十分不解。
“上了大学才好找工作。”
对于这种原则性问题，秋山莲向来不会心软。
这个世界对低学历的人是很残忍的，他自己一路摸爬滚打，对此深有体会。他希望他的宝贝妹妹一生顺遂无忧，所以考大学、找工作，是一条无数人走过的最稳妥的路。
葵不知道她哥为什么对她考大学有这么大执念，明明他当纹身师就能挣到钱，现在也过得还不错。
“可是我喜欢给别人纹身啊。”她试图说服莲。
“你喜欢的事情多了去了。”莲不为所动：“做手工、烘焙、画漫画……上次见到客人的摩托很帅，还嚷着要学改装车来着。”
他每蹦出一个词，葵的心虚就多上几分，说到最后，她像鸵鸟似的捂住了耳朵：“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喜欢读书！我也不会去补习的，你别浪费钱了！”
“那画室的学费跟零花钱我也给你停了。”莲衔着烟，面无表情地放下狠话。
葵一秒认怂，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
但她本来就不是学习那块料，就算他花大价钱给她报私塾，首都圈内的国立大学她照样考不上。
“与其上私立，我还不如去东艺大呢。”她小声嘟囔着：“起码学费便宜一点，从这儿过去还不用换乘。”
莲有些愣神，这是条他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既然他妹能说出来，必然是早就往这方面考虑过。他反复拨弄着打火机，想到葵画画时眼睛里的光，突然转头对上她，一脸认真道：“你有把握能考上吗？”
葵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以她们家的条件，她压根没敢往这方面去想。
“……很难吧。”她讷讷地说：“也得上补习班的。”
“是吗。”莲点燃了指尖的香烟，合上了火机盖：“那你也去呗，钱我出。”
葵觉得她哥说这话的时候简直帅呆了。
直到被二手烟呛出咳嗽，她才反应过来：“混蛋，早就告诉你不要在家里抽烟啊！”
……
他们兄妹俩都是一根筋，葵知道只要是她哥答应下来的事情，肯定会做到。
但考东艺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每年参加绘画科考试的学生不下千人，最终的录取人数只有两位数，他们要的学生不仅得基础扎实，还得有灵气和悟性，所以葵并不强求。
正值春假，她每周都按部就班地去画室，闲暇之余还会跟朋友一起画同人志，偶尔设计几张纹身，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这天，莲有事出远门，把看店的事交给了她。
她窝在工作室里画图，忽然听见有客人上门，转头一看，竟然又是个小学生。
男孩穿着皱巴的白衬衫，略长的黑发有些遮眼，看上去瘦瘦弱弱的，脸倒是长得不错，眼下还有颗黑色的小痣，给他平添了几分魅惑，像是少女漫里走出来的问题少年。
“那个，我想纹个身……”
葵犹豫半晌，并没有马上把他迎进来。
法律没有明令禁止未成年人纹身，但他们做这行的怕摊上事，一般是需要家长签署知情同意书的。她给龙坚扎扎也就算了，万一这孩子纹完之后后悔，她可承担不了责任。
男孩跑过很多家店，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不行就算了，我去别的地方问问。”
“哎，等等！”
葵连忙叫住他。
男孩没法在正经的纹身店里纹，肯定会去街边的三无小店，纹的难看不说，毁皮就麻烦了。
“你想纹什么？”
男孩浅棕色的眸子亮了亮：“老虎！”
葵“哦”了一声，象征性地让他填了个表，也知道他叫羽宫一虎，开学就上初中了。
“纹在什么位置？”
一虎有些纠结。
她猜他是想在去新学校之前改头换面，好不被人欺负，便主动给出建议：“想让人一眼就看到的话，脖子和手臂都可以的。”
“那就脖子！”
冬天穿得多，撸袖子很麻烦，纹在手臂上别人不一定能看见。
葵憋着笑，在纸上给他描了只老虎图腾。
她没想真的给一虎扎针，打算用彩绘药水帮他画上，再象征性地收两千完事。不过她得在她哥回来之前把这小孩给打发了，否则她吃不了兜着走。
一虎看葵有模有样地帮他设计图案，心里松了口气。
他刚进店门的时候，还以为这少女是老板的孩子。她个子跟他差不多高，穿着黑色印花t恤和破洞牛仔短裤，短发齐肩，长了一张清纯可人的娃娃脸，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大。
“你多少岁了啊？”他好奇地问。
葵撒谎不打草稿：“今年二十五了，看不出来吧？客人都说我像高中生呢。”
一虎果然被骗：“嗯！你要是不说，初中生也有人信！”
葵“噗嗤”一笑，示意他躺在纹身椅上。
荧光灯一照，一虎本能地瑟缩一下，紧张地问：“会不会很痛？”
“肯定会痛啊。”葵一本正经地在脖子处比划：“纹的位置越往上越痛，你现在还可以反悔。”
男孩咬了咬牙，破罐破摔地闭上了眼睛。
纱布冰凉湿润的触感和酒精的独特气味让他心跳逐渐加速，他猜她在给他消毒，针很快就会招呼上他的皮肤。
但等了许久，他并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疼痛，反倒有些痒。
原来纹身是这种感觉吗？
他睁开眼，少女的脸近在眼前。她身上有股轻轻浅浅的花果香，睫毛很长，樱粉的唇紧抿着，眼神专注而认真，就像在凝视一件珍贵的宝物。
一虎的耳尖忽然泛了红。
她的声音和手指都很软，就连他母亲也没有这么温柔地对待过他。
如果她能一直这样，他甚至不介意在身上多纹几个图案。
正当一虎神游天外的时候，葵忽然收了笔。
“好了。”
一虎瞪大了眼：“这么快？”
葵笑吟吟地给他递了面镜子：“你看看？”
他定睛一看，便被自己脖子上那个凶相毕露的虎头给吓了一跳。图案的面积很大，蜿蜒的触须从喉结一直到锁骨，气势逼人。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立刻被葵给制止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前两周禁止揉搓，也不要泡水，不然会发炎！”
男孩信了个十成十：“那洗澡怎么办？”
“简单冲一下就好。”
葵给他上了防脱色的药水，只要不搓，能保持半个月左右，那个时候他的热度估计也该退了。
一虎“哦”了一声，摸了摸口袋里攒了许久的零花钱，给葵递了过去。
看着手上的皱巴巴的纸币，葵突然有些心虚，没敢收他钱。
“算了，我有个地方没纹好。”
“欸？”男孩有些懵：“我觉得很好啊？”
葵摆出一副深沉的表情：“你不懂艺术。”
一虎愈发疑惑。
但他想了想，唇角忽然扬起一抹灿烂的弧度：“小葵姐，能不能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好问你。”
被男孩无辜的眼神盯着看，葵心底的罪恶感愈发浓烈，没怎么犹豫便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了他，直到把他从店里送走，才长舒一口气。
……
可葵没料到东京那么小，这个名叫一虎的男孩居然还是场地的熟人，她的谎言很快就被戳穿了。
他一眼就看出一虎脖子上的纹身是画的，还气势汹汹地来找葵算账。
见到穿着高中校服的葵，一虎整个人都傻了。
“你……不是二十五吗？”
“呃。”虚报了年龄的葵笑容尴尬，视线越过他，转向场地：“你朋友好多啊。”
场地本来还很生气，听到事情的原委之后，没良心地笑出了眼泪。
“这你都能上当，是不是傻啊？”
一虎直接一个手肘撞上场地的侧腹。
但他没跟骗了他的葵甩脸色，而是指着脖子上掉了色的彩绘，用一种撒娇的语气问她：“小葵姐，你能不能重新帮我画一个？”
他心里一盘算，彩绘两周就会掉色，这样他就可以经常来找她补，她又不会收他钱，这生意简直稳赚不赔。
“你不是要纹吗？”葵略显诧异。
既然他跟龙坚几个认识，那她完全可以给他弄。
“我怕痛……”面容清秀的男孩话没说完，便被场地一巴掌糊上脑袋：“别装了，谁之前一挑二十都不带怕的，还怕痛？”
一虎的小心思被人戳破，又羞又恼，伸手拽住场地衣领，场地自然不甘示弱，两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居然就这样打了起来。
旁边的葵劝也不是，走也不是，太阳穴突突的疼。她有预感，这群男孩在不久的将来，会把她的平静生活搅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