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狗血的一半
咒灵不会拥有诞生前的记忆。
尤其当人类死亡, 沦落为诅咒之后——他便会逐渐遗忘、抛弃，他曾是一名人类的认知，只剩下作为诅咒通过杀戮, 吞噬更多恶念的本能。
以上的结论, 被编写在咒术师们的必修教材中。
只不过, 有经验的咒术师在进行教学时，也会告诉他的学生，实际情况并非结论给出的这么绝对。
诅咒可以看作是人类一切负面情感的合集——对于加班的怨念, 失恋的痛苦, 亲人离世后的孤独。
人类的一生要经历如此之多的消极的感情，但它们所有的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人类在面对死亡那一瞬爆发出来的恐惧和绝望。
所以, 诅咒或许会忘记他曾经人类的身份, 但恐惧着死亡而生出的执念，则会深深地扎根在他成为诅咒后的灵体之中。
“不过呢——你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 遇到这种情况也不必为难。”
十年前，被夜蛾正道请来代课的九十九由基对着一群二年级这么说道。
当然, 这些知识点, 七海跟灰原早在一年级的时候就学过了。再加上，他们还通过这一年执行任务有了实践经验，对这一道知识点领悟得已经十分透彻。
九十九由基也很清楚。因此, 她这次的主要教育目标, 就是第三学期才转学进入高专的照桥栗子。
看着底下转学生充满干劲的模样, 九十九由基带一点调戏人的坏心眼, 微笑着：“就像是刚被处理好的新鲜鳗鱼，因为反射神经，还会在烤盘上跳动那样——即将被祓除的咒灵, 也会以人类的口吻向咒术师求助，甚至还会嚎啕大哭……”
对着白纸一张，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她讲述的照桥栗子眨了眨眼，九十九由基戏谑道：“……但这也不过是诅咒的‘神经反射’，没有必要犹豫，更没有必要同情。面对摆在眼前的烤鳗鱼，你会去心疼它吗？当然是美味的去享用啦！所以，照桥君——也请美味的，尽情将诅咒祓除吧！”
“知、知道了，九十九老师！”
课后，才进入高专三个月，同时也对七海建人一见钟情三个月的照桥栗子追着他的搭档，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嘛，控制不住自己看向他的眼神，更是时时刻刻地想要跟他腻在一起，哪怕说着在无聊的话。
“……就像九十九老师说的，咒术师也有可能遭遇不测，被诅咒缠上，而后堕落成咒灵。”
只觉得比起诅咒，被照桥栗子缠上还要感到麻烦的七海，面无表情道：“我以为你在入学测试时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仿佛没察觉到七海的冷淡，照桥栗子很是乐天派的笑着：“觉悟是有啦，但夜蛾老师说的情况，跟九十九老师今天说的又不一样……”
七海冷冷地扫了照桥一眼，吐出简短的一句：“你可以退出。”
说完，七海又重新大步走在前方。
照桥栗子赶紧追上，他被七海冷硬得有些凶的态度吓到了。
着急地在一旁解释道：“我、我并不是想要退出……只是九十九老师的话，让我忍不住想到，万一以后七海君变成诅咒的话，我肯定是没办法下手去祓除的，说不定我还会偷偷地把七海君藏起来养着……”
七海再一次停下脚步，眉宇间是深刻的褶皱，厉声驳斥着照桥栗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七海本意是想纠正照桥栗子这番十分危险，完全违反了咒术师守则的越线的想法。
但照桥栗子却想到另一个方向，他脸上爬满懊丧，湿润的眼眸也着急的变红了：“我不是——对不起，这些都是我上课时候无聊的想象，像七海君这么厉害的人，一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的！反倒是我……”
“你也不会。”
七海看着照桥栗子泛红的眼角，打断了他的话。而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之前冷硬的语气，不自觉放软了些许：“高专不会安排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任务，你也不会变成诅咒。”
照桥栗子一改方才的难过，突然又变得高兴起来：“那，七海君—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变成诅咒的话，七海君是会对我手下留情呢？还是会当场将我祓除呢？”
“我为什么要对你手下留情？”
当时的七海建人，从未想象过一场课后的对话会惨烈地预言了他们的未来。
他只觉得这是一次无聊、无意义的交谈，应付照桥栗子更是让他感到烦躁又疲惫，他没什么好声气的反问：“你没听见九十九老师的话么？对于诅咒的同情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七海建人没有一丝犹豫地打破了照桥栗子的期盼：“所以，你要是成为诅咒的话，我会亲手将你祓除。”
之前，由于五条悟找来得太快，郁也只顾着回收和操控他的马甲，便没来得及让照桥栗子解除他的领域。
是以，尽管此刻照桥栗子的领域已经被五条悟暴力毁坏了一大半。
但以照桥栗子丰沛的咒力作为支撑，领域尚未消失，仍是摇摇欲坠的维持着。
所以，目前的情况，便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来到了照桥栗子的领域之中。
在郁也刚刚搞错了马甲，通过照桥栗子向七海开口求助之后，他便暗道了一声糟糕。
哪怕照桥栗子才清醒过来，但他作为诅咒，不应该还存在着属于人类时的记忆，更不应当一眼就认出七海建人。
好在郁也回想起了九十九由基提到过的鳗鱼和反射神经，同时，他在系统后台开启了照桥栗子的剧情回忆功能。
进行了这么多次的建档攻略，郁也对于跟七海的这一段剧情其实也忘得快差不多了。
因此，郁也就想着能够快速回顾一遍剧情，再找到让“鳗鱼跳动”的那一根神经，把刚刚的失误掩盖过去。
但因为郁也不熟练的操作，再加上，他忘了照桥栗子领域的存在。
从某一方面来说，领域也就是施放者的内心世界。
于是，不光是七海建人，还有目光一直不曾从加茂枝身上移开的五条悟，都看到了照桥栗子的这一段回忆。
更是听到了当初照桥栗子，对于七海建人
离去的背影的喃喃自语——
“七海君还真是冷酷啊！不过这样也好，想来我变成诅咒也一定会很讨厌的缠着七海君不放——能够被七海君亲手祓除，也算是减轻了他的一个烦恼吧……”
——哪怕是当初经历攻略剧情，以马甲的身份所想到的这些话，但被七海建人这个当事人，还有五条悟一起听到，郁也还是觉得尴尬得头皮发麻。
简直太、太羞耻了！
可就在郁也自顾自地尴尬的同时，一声重物落地的脆响。
七海建人扔掉了他的咒具。
他镜片后的双眸已是充血的赤红，不复冷静，只剩痛苦的声音从他紧咬着的牙关中，破碎地溢出。
他说：“我做不到。”
七海建人对着五条悟很轻地摇了摇头，在那痛苦过后，他又变得平静：“很抱歉，五条前辈，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将照桥君祓除。”
五条悟没有说话，他知道，眼前的后辈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七海一步一步地走向已经变成诅咒的昔日同伴。
他缓缓张开双臂，像是要给照桥栗子带来一个重逢的拥抱，又仿佛是放下了一切，毫无保留地向照桥栗子献祭他自己。
七海建人直直地注视着照桥栗子，他似乎并不在意前者那一条区别于人类的诡异长尾，也好像没有感受到那令咒术师不适的，属于诅咒的恶念。
他的语气跟以往没什么不同：“照桥君，放了你怀里的这个人吧。
但另外一点却不一样了。
七海建人勾了勾嘴角，罕见地露出一抹很淡的笑，这抹笑让他脸上冷硬的线条都变得柔和：“换我来，让我成为你的诅咒。”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了今天有点不舒服，就是坐久了屁屁好痛，明天再给大家加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