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等待
——这种幸福，曾经是奢望，现在，是真实，虽然心里总是隐约的一种莫名感觉——患得患失。
顾晁然直接赶奔了医院，tina电话里说，她大清早去他家里的时候，顾母倒在饮水机旁，已经昏迷不醒了。他的心里带着一分焦虑与自责，赶到医院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
医院门前，tina正焦急张望着，看到顾晁然急忙迎了上去。
“tina，我妈怎么样？”顾晁然气喘吁吁。
“晁然，伯母正在做脑ct，戴维他们都赶过去了。”tina一边说着一边跟顾晁然一起朝里跑去。
一系列的检查急救，顾母总算是慢慢苏醒过来，看到顾晁然后，她的眼里显现出一丝安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目光寻找着，看到tina后，轻轻地抬起了手。
tina上前，一把拉住顾母的手，满脸的担忧，红着眼睛说，“妈，你吓死我了。”
顾母微微地眨了眨眼，淡笑着看着她，语气虚弱，“没事，年纪大了，经不起什么风波，事情过去就没事了。”
顾晁然在旁边听到，满眼的无奈与愧疚，低声说，“妈，你好好休息，身体最重要。”
“嗯，我知道身体最重要，我也知道，心情好了身体就好了。”顾母将眼睛转向他，说的话意味深长。
顾晁然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用手抚了抚额头，对着顾母淡淡一笑，“您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检查结果。”
走出病房门，顾晁然转身靠在墙上，双手插进发丝，大脑里一片混乱，他没有想到他妈的态度竟然这么的坚决，丝毫都不给他辩解和劝说的机会，也丝毫不给叶简依机会，他飘荡了八年的心好不容易要靠了岸，幸福近在眼前，却受到了最亲近的人的阻碍，这么荒诞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了他身上。烦乱间，有人轻轻扣住他的肩膀，抬头，一脸严肃的戴维。
“顾，结果。”戴维递过来刚刚出来的检查报告。
顾晁然接过，看着看着，手中的纸张开始颤抖着，他的脸渐渐苍白。
检查结果不容乐观。
“不仅仅是高血压那么简单。报告显示头部有肿瘤，位置很不好，手术的话会存在很大的危险。”戴维的声音沉重，他一边观察顾晁然的脸色，一边说。
顾晁然扶着墙壁跌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戴维，依你看，手术的话有多大的几率。”
“我建议，回美国。顾，你应该明白，毕竟那里的医学还是要比这里发达一些，而且，越快越好。”戴维操着生硬的汉语，却也说得很焦急。
“好，我会给老师打个电话，商量一下……”顾晁然的声音低沉，几乎听不见。
戴维也坐在他的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昨晚是不是没有睡。”
顾晁然埋着头，没有言语。
“那个，叶什么，她有没有事？”
顾晁然抬起头，淡淡的一笑，“没事。”
“她那个朋友，现在还睡在我家里，我接到tina的电话就跑来了，没顾地叫她。不过，我很奇怪，你的女人怎么会有那种朋友，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啊。那个女人多有女人味，你的那个……”话说到这里，戴维立刻闭紧了嘴巴，因为顾晁然正用一双黑眸警告似的看着他。
“算了，我去工作了。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你妈妈的治疗吧。”戴维耸了耸肩，歪了歪头，站起身离开。
顾晁然盯着手里的报告单，紧紧地闭了闭眼，沉思片刻后，拿出了手机……
叶简依到了书吧后，看见任知秋，张了几次嘴还是将昨晚她跟尹珊去酒吧的事情告诉了他。任知秋听完微微一愣，随即又是清爽的笑，“呵呵，叶子，看不出啊，你还爱泡吧啊。”
叶简依见他不提尹珊的事，反而调侃起了她，脸上也是一滞，又因为早上与顾晁然的事情，心情本来就低落，便没有跟任知秋多说什么，只简单的三个字，“头一次。”俩人各怀心事，兴致都不高，便也没有互相追问，各忙各的去了。
一天平平淡淡的就过去了，临下班的时候，叶简依想给给顾晁然打个电话，一天都没有联系，叶简依挺担心顾母的身体的，但是又怕顾晁然不方便，就没有过问。刚刚掏出手机，书吧的门开了，进来的居然是顾晁然。
叶简依吃惊，“晁然，你怎么来了？”
“接你下班啊，”顾晁然一脸和煦的笑。
“你……阿姨怎么样了？”叶简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没事。”顾晁然笑得很温和，叶简依却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勉强和一丝疲惫。
“晁然，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真的没有，我就是有点累了。”
想到是因为她顾晁然才一宿没有睡，叶简依心里很是愧疚，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睛里亮光一闪，“晁然，我们回家吧，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顾晁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微笑着轻轻点头，“也好，好久没有吃你做的饭了。”
“嗯，我们去买菜。”
“好。”
俩人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菜便驱车回家，到了家里，叶简依将顾晁然按到床上，“你先睡会儿，我去做饭，做好了叫你。”
身子还没有移开，顾晁然就将她揽入在怀里，“等一下，简依，等一下。”说着，他把头靠在叶简依的肩膀上，双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腰，“让我好好的抱一会儿。”
叶简依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手放在顾晁然的背后轻轻地贴近他。她的心里有一点忐忑，因为顾晁然的举动，总是觉得顾晁然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顾晁然便靠在叶简依的肩膀上睡着了。感觉到耳边均匀的呼吸声，叶简依轻轻推来顾晁然，见到他紧闭的眼，心里很是心疼。将他扶到床上，调整好睡姿，默默地注视了一会，便起身去做饭。
饭很快就做好了，三个菜，一个汤。叶简依望了望桌子，又望了望依然睡着的顾晁然，有些犹豫。是叫醒他吃饭，还是让他饿着肚子继续睡？正当她踌躇的时候，顾晁然的电话响了。
手机就放在他的身边，铃声一响，他便倏地睁开了眼睛，这是多年医生的职业让他不得不养成的习惯。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只是简单地嗯了几声，电话挂断，没有任何的表情。
顾晁然坐起身，看见昏黄的灯光下，叶简依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里是紧张与担忧，他笑了笑，站起来，走到餐桌前，坐下，握住叶简依的手，“做好了怎么不叫我？”
叶简依没有回答他，反握住他的手，声音焦急，“晁然，是不是医院又有事，你是不是又要走？”
顾晁然一愣，随即一笑，“放心，不是医院的事情。今晚我们就踏踏实实的吃饭，我好饿了。”说完，他拿起筷子，“嗯，菜色不错，看着就好吃。”
叶简依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好怕顾晁然又拖着疲惫的身体赶着去工作。
两人边说边吃，都是一些轻松地闲谈，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
吃完晚饭，俩人一起收拾碗筷，顾晁然执意要洗碗，叶简依便站在一旁将他洗过的碗擦干。
看着顾晁然专注的洗碗的侧影，叶简依的有一种满足感，这么多年的今天，不是在梦里，而是彼此的就站在彼此的身边，哪怕只是安静的看，也是一种幸福。这种幸福，曾经是奢望，现在，是真实，虽然心里总是隐约的一种莫名感觉——患得患失。
顾晁然转头，看着叶简依游离的眼神，将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叶简依回过神来，两只眼睛定定看着顾晁然，伸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他的脸，“晁然，我们以后都不会再分开，对不对？”
顾晁然的笑容缓缓地收敛，他抓住叶简依划过他肌肤的指尖，眼睛轻轻地合上，将叶简依轻轻揽入怀中，“不会，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两个都不能放弃。我不能，你也不能。”说完，细碎的吻落在叶简依的发间，然后是额头，眼睛，唇上……
那一夜，顾晁然就像是呵护着一件珍宝，小心翼翼，似乎是下一刻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他在用身体表达着他的深刻，对叶简依深刻的爱意。
在困意袭来，叶简依将要疲惫地睡过去的时候，她听到耳边低低的声音，“简依，等我回来……”
叶简依想努力地睁开眼皮，却只是将这句话一起带进了梦乡。
早上醒来，转头，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叶简依猛地坐了起来，回想起昨天晚上的那句话，慌乱地跳下床，心脏急剧地跳动着，身体的每一个神经都绷紧了。晁然，去了哪里？
头刚刚抬起来，步子还没有迈出去，顾晁然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已经穿戴整齐。他看见叶简依慌乱无措的样子，几步跨过去，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干嘛呢？”
叶简依一把将顾晁然抱住，“晁然，我做梦了，梦见你离开了，一睁眼，你真的不在，吓死我了。”她将头深深地埋入顾晁然的颈间，声音无力。
顾晁然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将叶简依轻轻地推开，眼神里满是歉意，“叶简依，我妈的身体出了一点问题，我要陪她去美国治疗，今天的飞机。”
叶简依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他，“晁然……阿姨她，你……美国？”脑子里，心里，一阵的迷茫与慌乱。抓着他衣服的手开始无意识地颤抖起来。不是梦，顾晁然，真的要离开……
顾晁然勉强展开一丝笑容，“简依，我妈需要到美国做一个手术，顺利的话，我大概半个多月就回来。我已经跟张院长打了招呼，也让刘俊去安排了，这两天你可以接乔麦回来，带她出去走一走，你们两个也好有个伴。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盯住叶简依依旧涣散的眼睛，微微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吻上她的额头，“回来，我一定要娶你。等我。”
两个字，等我，是最简单的承诺，也是最真挚的诚意。可是，承诺随着时光行走着，在行走的途中也会不小心打个小瞌睡，然后，一不小心就走错了路，然后，就是一步踏错，步步都回不了头
只是，每个人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刹那，都觉得自己是命运的主宰者，然后信誓旦旦，毫不犹疑。
叶简依垂首，轻轻地点了点头，眼角是浸着酸楚的温热。
那一年，他去了美国，本来以为是灿烂的前途，却换来了两个人八年的蹉跎，这一次，他还是要去美国，是别无选择的无奈，那么，这一走，又会发生什么，为什么总感觉，会发生什么……叶简依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焦躁不安的心绪，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没有多余的话说，离别总是让人伤感的事情，又何况告别发生得这么措手不及。也没有什么可收拾，这里本来就不是顾晁然常住之地。叶简依就那样安静地坐着，等待着，顾晁然安静地离开。
在门关上的一刹那，叶简依直直的倒在了床上，一挥手，将枕头压在了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