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日久生情
我，早就变心了。
一夜未眠，躺在床上的简依，睁着空洞的眼，苦涩灰败。
一夜未眠，坐在沙发上的乔垒，默默地注视着简依，无声的叹息。
天刚朦朦亮，手机悠扬的旋律打破了凝冻的空气。
简依眼波微闪，却无动于衷。
曲毕，片刻又不屈不挠地响起。
乔垒轻轻站起，走到她的身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顾晁然。”
简依微微转过头，伸出手。
“喂？”声音沙哑无力。
“在哪里？简依，在哪里？”顾晁然声音急促，变了音调的焦灼。
“晁然啊”简依轻轻吐出他的名字，眼里是干涩疼痛。
“我收到消息了，你在哪里，有没有受伤？告诉我，有没有受伤？”
简依听到顾晁然急促的喘息声，似是在疾走。
“没有，我在睡觉。”心里腾升起一缕如烟的苦涩，丝丝缠绕，却无力挣扎。
顾晁然停住步伐，沉沉的呼出一口气，“在哪里，我去找你。”
“好。”简依平静的报出乔垒家的地址。轻轻的合上眼睛。“乔垒，谢谢你。”
“跟我还要客气。”乔垒，“饿不饿我给你煮面。”
“好。”
面很快煮熟，简依懒得梳洗，便坐了起来，看着碗里黄的面，绿的菜，白的蛋，还有点点的肉丁，简依嗤嗤的笑，“看起来好香的样子。”
看起来好香的样子，吃到嘴里却索然无味。
不是面不鲜，是心太涩，抵不住的失落。
乔垒坐在对面平静的看着她吃。“耳朵好点没有，有没有不舒服？”
简依呆呆地望着他，微微偏头，“你说什么？”
乔垒脸色一变，紧张地望着简依，“别吓我。”
哈哈哈，简依大声的笑，笑的夸张。
乔垒也弯起了嘴角，“真的吓我一跳。”
“放心吧，我聋不了。”简依俯下身，用筷子搅起一团面，塞到嘴里，大口的咀嚼，轻轻的咽。耳边如蚊蝇环绕，又似遥远的风在哀嚎。
门铃响了，简依端到嘴边的碗一滞，继续灌着温热的汤。
乔垒没动，紧紧盯着简依。
“你家来人了，开门去呀。”简依无意地瞟向他。
乔垒微不可闻的叹息，起身。
打开门，是顾晁然怔愣后瞬间沉下的脸。“怎么是你？”
“这是我家。”乔垒沉稳的锁住顾晁然寒潭般的眼。
“简依呢？”话刚问出，余光便瞥见了坐在茶几边的简依，她手里端着碗，静静的偏过了脸。
四目相对，一个慌乱，一个冷然。
“怎么在这里？”顾晁然的声音在空气中抖动，却传递的小心翼翼。
“无家可归。”简单的四个字，吐在尚有余温的唇边，心底却悲凉一片。
无家可归，昨晚，心，亦无家可归。
顾晁然的目光陡然间陇上一层阴云，“为何不找我却来找他？”
话是说给简依，眼睛却转向乔垒。
简依颤抖着唇，满眼水汽浸染。
乔垒转身看见简依苍白的脸，委屈的泪，又回头看见顾晁然愠怒的神情，再也压抑不住，一把抓住顾晁然的衣领，挥拳。
顾晁然踉跄的跌倒，一手撑地，一手擦着嘴角，心底抽着凉气，站起身，不由分说，抬脚就向乔垒踹去。
两个男人，在门前，用他们无声的方式发泄着对彼此的不满。
简依慌乱的站起，顾不得满脸的的泪迹，几步跨到男人们的中间，却是毫不犹豫的护在了乔垒的面前。
展臂，遮住了顾晁然狠唳的气息。
顾晁然睁大了眼睛，痛苦而绝望的望着简依，举在半空中的拳头剧烈的颤抖。
简依大口的喘着气，紧紧地盯着顾晁然，泪水绝了堤，顷刻间洗了面。
“为什么？”顾晁然挫败的放下手臂，“你，为什么？”声音无力。
“顾晁然，你凭什么来质问我？”简依用尽全力，却还是喊不出心底的凉意。“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问问你自己，你在干什么？”
顾晁然微微诧异，“你有找过我？”
简依苦笑，说不出话语，却只是悲凉的望着他。
“昨天简依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半夜的时候，你的未婚妻回过来的。”乔垒站在简依的身后，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开口。
顾晁然更加诧异，他匆忙的掏出了手机，“我这里没有显示。简依，我不知道你给我打过电话。”
简依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却再没有温热流下来，“打与不打，你都没有在我身边，不是么？”
“我昨晚有应酬，我不知道今天早上看到了新闻才”顾晁然满目苦楚，心底瞬间笼上丝丝的痛惜，他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抱住简依，“简依，对不起。”
手还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简依便被乔垒护在了身后。
“顾晁然，你应酬也好，跟哪个女人过夜也好，总之，你不在。那幢楼爆炸的时候，简依就在楼下，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被送上了救护车。我不管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现在，你没有权利再来过问她。她现在”
“闭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没有权利的是你！”顾晁然厉声喝道，眸子里是恼恨的殇。
“怎么没有关系？八年来一直陪伴着她的人是我。”乔垒紧了紧眉头，不甘示弱。
“陪伴了又怎么样？她爱的人是我。”顾晁然冷厉的说。
“是吗？顾大院长，有一个词你肯定听说过，叫做日久生情。八年，足够的久吧。”乔垒对上顾晁然恼怒的目光，说的故作轻松。
顾晁然眉目收紧，简依惊愕的抬头。
“日久生情？”顾晁然嗤笑，“是一厢情愿吧。”
乔垒目光闪烁，转首将简依拉到身前。简依睁大了眼睛木木地看着一脸深情的乔垒。
“是，我一厢情愿，所以，叶子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乔垒，你，你不要跟我开玩笑。”简依勉强的牵动了嘴角。
“我没有开玩笑。”乔垒语气坚定。
“可是，乔麦，你”
“我，早就变心了。”
简依清楚地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她紧张的抿着嘴巴，似乎微微张口心脏便会跳出。望着乔垒坚定渴盼的双眼，简依更加的慌乱，她不由自主的扭过头看着顾晁然。
顾晁然惨白着脸，眼睛却愈加的深沉。
简依的大脑开始扯开一片苍白，她挪动着步伐，微微的摇着头，嘴中呢喃，“是我炸晕了，还是你们炸晕了。”
拖着步子走出了门，向着清晨的明媚走去。
这里太混沌，颠三倒四的混沌。
顾晁然几步追上去，却在伸手可触的时候收回了手，然后默默地跟随。
门内乔垒苦楚的笑，无声的蹲坐在地上。藏在心底那么久的秘密，今天脱口而出，是真的争取了机会，还是给自己一个放弃的理由。
是燃起了一线生机，还是输得彻底
七月的清晨，街上并不落寞，很多人开始了晨练，只是在这个清丽的早晨，更多的人把目光投向了街边缓缓而行的一男一女。
女的在前面，满身憔悴，一脸的茫然。
男的在后面，沉默跟随，满脸的慌乱。
终是不忍再看见简依孤寂苍凉的背影，顾晁然紧走几步，从后面一把环住简依。
简依止住脚步，无声的哭泣。
“对不起，简依，我真的不知道。”
“晁然，我当时太害怕了，真的，我的脚都快迈进去了。然后，楼就塌了。我当时什么都听不见了，我以为我聋了。晁然，有人死了，我每天都会碰见的邻居，有人死了“简依闭着眼，任眼泪一颗颗的滴到顾晁然的手背。
轻轻扳过她的身子，顾晁然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你没事就好。简依，没事就好。”
顾晁然此时心中除了懊悔还有深深的疑惑。
“简依，我真的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昨晚跟市里的领导吃饭，喝多了酒，是助手把我送回的公寓，乔垒为什么说是tina回了电话？我都没有见到她。”
简依稳定了情绪，默默地掏出了电话。
顾晁然接过，看到通话记录，清楚地拨出与打入。慌忙掏出自己的手机，却是真实的没有通话记录。
简依也心生疑惑，却又有东西隐隐的变得清晰。
顾晁然沉思了一会，说，“我先送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不用了，在医院做过了。没有大碍。”
“哪个医院？”
“我家附近的那个。”
“不行，跟我走，到我们医院做个全面检查。”顾晁然说着，拉起简依的手。
“晁然，我累了，真的不想去。”简依不动。
顾晁然注视着他疲惫的眉眼，最终无奈的说，“那好，那就先跟我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她哪里还有家？
牵动的手指微动，脚步却没有移动一下。
简依淡淡的望了一眼顾晁然，微微张口，“你去忙吧，我去上班。”
转身，沉重的迈着步伐。
“简依”心中有什么东西膨胀开来，将胸口堵得满满的，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顾晁然将车停在书吧的门口，简依解开安全带的手却被紧紧的握住。抬眸，一双眼睛满含深情与愧疚。
“简依，对不起。”
简依牵强的一笑，“没事，我不怪你。”只是说完，浑身乏力。
“你等一下，”顾晁然说着拿出一把钥匙放在简依的手中。“这是省医大公寓的钥匙，一直空置着，我本来想着要把它重新装修一下，让你跟芃芃搬去那里住，现在恐怕是来不及了，今天先住进去，明天跟你的老板请假我们再去买些新的家具。”
简依攥着钥匙，手心里的冰凉让她感到了一丝真实。
“好。”没有多余的话，转身下车。
刚走几步，身后传来顾晁然的声音，“简依，身体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晚上我让刘俊来接你。”
简依回头，微愣。
顾晁然了然，“今天有个重要的手术，会很晚。”
简依勉强一笑，“好。”
任知秋来到书吧的时候很是诧异，这个时间太早，简依已经做好卫生，收拾好了书籍茶具。
“这么早？”任知秋扫了几眼简依，“脸色这么差，昨晚没有睡好？”
“一夜没睡。”简依苦笑。
“why”
“我们家的楼塌了。”
“楼塌了？你，你住在那里？”任知秋很是吃惊。
“是啊”简依配合苦涩的笑。
“ohmygod!”任知秋绕着简依上下打量，“那个爆炸的楼是你家？网上都上头条了。你没事吧？简依？”
“有事还能站在这里么？”
“不行，你今天不要上班，回去休息。”
说完任知秋立刻反应过来，“对啊，家回不去了。那你怎么办？”
任知秋问的无意，简依却是心里小小的抖动了一下。
正不知道如何回答，门外有刹车声。两人望向门外，谁这么早呢？
等人进来，简依愣了。这不是以前送药来的那个男人，简依想了起来，他叫刘俊，顾晁然的助理。可是，不是说要等到下班来接她么？
刘俊走了进来对着任知秋微微一点头，转向简依。
“叶小姐，顾院长让我接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医院？做什么检查？”
刘俊诚恳一笑，却是转向了任知秋，“任老板，顾院长说，叶小姐昨天受了惊吓，身体有些不适，因为没有及时得到全面的检查，他很不放心。所以，恳请任老板通融一下，我们院长交代我替她请个假，顺便休息几天。您看”
“喔，应该的应该的，我这不是正说着要简依回去休息呢。去吧去吧，没事，我盯着就行了。”
简依看着一脸诚恳的刘俊和一脸热情的任知秋，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在说什么都是矫情。
于是满脸感激的跟任老板道别，坐上了刘俊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