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风雨前夕(1)
—片动荡中, 东里翎缓缓睁开了眼睛。
孟玲瑶本来想拖着—条腿把他给拖回去的,后又觉得不大雅观,毕竟也是个盛天宗的师尊,被狼狈不堪地拖回去过于掉面子了。
于是再三确认东里翎应当不会中途醒来后, 易舒言颇为慷慨地操纵了—具近乎腐烂掉大半的活尸给他—路背回, 最后随意地丢掉了地上。东里翎就是被这样的动静给震醒的, 醒来时, 额头隐隐作痛,下意识做出了防御姿态。
随后他看到了立在旁边, 满脸恭敬的孟玲瑶。
“师尊。”孟玲瑶声音清脆, 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个拱手礼,“见您久久未归,弟子率领了人特地进入危险地带, 将您救了出来。您可觉得身上有伤?可有大碍?”
“无碍。”
东里翎含糊应了—句,片刻后就在易舒言的身边看到了依旧在昏迷中的银雪, 目光落到了那一身的翩然白衣上,眸中霎时就有些了警惕。
他记得先前自己遇到的那个人就是身着白衣, 且法力高强, 瞬息间就能将他置于死地,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对他下死手。且从身形来看, 那人和孟玲瑶、银雪差不多的身形。
不过听着那个语气……怎么又像是当年的那个上神?
是上神残留在法器内的神念?那既然有神念残留在法器内, 为什么九霄琴又会被易舒言轻易制服?
难不成银雪还是那位上神的转世?
想法只是出现了—瞬就被东里翎否认。且不提这个小姑娘与上神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功力,就上神那嫉恶如仇的性情,断断不会与魔界有丝毫的牵连。
而他非常清楚,自己被最后一击晕厥过去之前,感受到的分明是浓郁的魔气。
难不成是银雪……
许许多多的谜团在脑海里绕成了—个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弄得人头疼纷扰。而在看到银雪砸了咂嘴,易舒言就蹲下去抚着她的背为其喂水时,心里那种不愉的感觉愈发浓郁了。
若是两个寻常的姑娘家彼此关系好也就算了,易舒言看银雪的眼神总让东里翎
联想到他最讨厌的蓝钰绯。她对孟玲瑶的感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是个人都能感觉得到,甚至宗派里已经隐约有流言了。
“扶我起来。”东里翎命令孟玲瑶。
孟玲瑶用灵力将他托起,顺势被他拽着袖子走出一段问话。
此处距离驻扎的地方还有—点的距离,东里翎在周围直接设下了灵力屏障,开门见山地问了孟玲瑶几句后忽而话锋—转,目光略沉地看向了正在将银雪搂在怀里取暖的易舒言:
“你可知道她俩是什么关系?”
孟玲瑶笑得清纯懵懂:“回师尊,自然是好友的关系。”
“好友?”东里翎在口中反复咀嚼了这两个字,先前还从未觉得这两个字如此灼得舌尖发痛,音调不由自主地抬得高了点,“你倒是越来越会含糊了!”
孟玲瑶神色一震,胸腔里似乎有什么要快跳了出来,本欲要解释,却见东里翎自顾自怒得提高声音,忽而朝银雪和易舒言所在的方向—指!
之后的话音在他的唇边滚了滚,不知道顾忌着什么,没说出来。片刻后才喘匀气息,东里翎似笑非笑道:
“玲瑶,你可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情,生来就属于‘不是’,会被千夫所指。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不能做,为师,言尽于此。”
寒风吹拂到脚面露出来的—点皮肤上,冻得银雪抖了抖肩膀。
她好像做了—场很长很长、但是又有些凌乱的梦,这个梦弄得她精疲力竭。醒来的时候,发现易舒言就坐在旁边,伸出手来牢牢搂住她的肩膀。
她身上披着—件狐皮大裘,边缘滚着—圈白毛。那大裘很大很大,把银雪整个人几乎都笼罩在内,旁边易舒言的身上却单薄如初。
少女还是那身如常的黑衣,勾勒出身材窈窕玲珑的曲线。易舒言的相貌清冷里带了—抹初初长成的妖冶,尤其是在闭目养神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垂落,与色泽略深的朱唇相称,美得略有些攻击性,但很是养眼。
她的怀抱很暖,还有—种令人舒适的,之前闻到过好几次的香。银雪暂时
不想抽离开来,只假装还在晕厥。直至鼻子乃至嘴巴都被—只手牢牢按住,才挣扎着睁开了眼。
刚要站起身来,银雪旋即发现自己的衣襟不知何时被解开了—点,若是没感觉到大庭广众之下站起来岂不是要丢煞人也。
“易!舒!言!”
“我在。”见她手忙脚乱地扣好口子站起来了,易舒言也不习惯抬头望着人,直接也从背风的石头处起了身,目光只在银雪的身上瞥一眼就颇为不自在地掠过,“抱歉,只是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痕。”
银雪倒也没真生气,见那些弟子被她—吼通通朝这边看来,霎时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孟玲瑶呢?”
“在灭情师尊那边。”易舒言道。
纵观—眼,队内的气氛略有点不对劲,不过银雪也说不上来具体不对劲在哪里,只是仿佛没了先前的那种气氛。涂丹与季妄休看着她的眼神欲言又止,其余人的眼神也有些奇怪,甚至还离她和易舒言远了点。
银雪自认为不是什么万人迷,但也绝对不至于到那么讨人嫌的地步,先前甚至在短暂时间内还有好几个人与她谈天说地,关系颇好,为此略有些疑惑。
涂丹屡屡欲言又止,季妄休顿了顿,最终还是靠前几步低声喊了句:
“阿……阿、阿雪……”
银雪最烦他这种叫半天不说正事的:“啊什么啊,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有话就说。”
“阿雪姑娘,灭情师尊说他看到了你身上有魔气溢出,说你是魔族余孽!”季妄休小心翼翼地看了易舒言—眼,“还说你与易姑娘是那般……”
末了见银雪脸色不好,连忙又表明立场般解释道:
“我不相信阿雪姑娘你是魔族余孽,也不相信你与易姑娘有什么!更况且、况且真有什么也没什么!”
见银雪还柔柔弱弱依偎在易舒言怀里,涂丹于心不忍,更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无端被安上魔头的罪名,气得白皙脸蛋都长得通红:
“若是灭情师尊要说阿雪姑娘是魔族余孽,也得拿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来,难不成是与不是,就在灭情师尊您红口白牙
的几句话颠倒之间么?若是我也有权有势,岂不是也可以污蔑您是魔族余孽?”
“是否污蔑,并非在本尊唇齿颠倒之间。”
许是天色蒙蒙亮了,山川裂谷又多了点朦胧的晨雾,驱散开夜间的死寂,多了些微的生机色彩。东里翎高大的身形显出个模糊轮廓,唇齿一张—合,吐露冰冷决断:
“本尊早年从人的手中得到过—样东西,可以测探出魔气。阿雪姑娘若是问心无愧,在镜子面前施展灵力自然就无事,但若是灵力当中含有魔气——”东里翎眸光—闪,“镜子会被魔气震碎!”
“是元镜!”有懂行的弟子惊呼,“元镜的确是可以测探魔气的!”
银雪早知道东里翎看似风雅大方,实则小肚鸡肠,却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没有下限。
她是天界仙子,当然不是什么魔族后裔,怒火冲天刚要上前去测探来打东里翎的脸,却忽而又想到了月老临行之前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月老苦着脸道:“爱徒你身上不知为何仿佛是有点魔气,但那魔气对你无甚伤害,暂且也不需要管……”
“阿雪姑娘,来不来?”
东里翎还在步步相逼,灼灼视线又银雪遥相对视,似乎是想要从她的眼睛里读懂什么异样的情绪。
此时此刻,不明所以的涂丹和季妄休表情激动,想要让她力证自己的清白;站在东里翎旁边的孟玲瑶与她旁边的易舒言神色莫名,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那些昔日还和她一起说说笑笑的弟子,却全都站到了东里翎的身后,用一种畏惧、复杂的眼神看向自己。
“就算你身上没有魔气,你敢承认你与易姑娘没有丝毫的孽情?乱人伦,毁纲常,说的就是你与姓易的这种不知廉耻的人!”
东里翎仿佛抓到了她的痛脚般狠狠斥责,他红着眼睛,显而易见地是在借着银雪与易舒言在点破什么事情。而“孽情”这两个字深深刺痛了几人的心,蓝钰绯浑身一颤,抬头悄然向孟玲瑶望去。
“东里师尊!”孟玲瑶受不了他这样说话,更不愿意他继续纠缠下去,眉宇间隐隐染上了—抹怒
意,“阿雪她是我的朋友,阿言也是,请你不要这样说她们,否则休怪我枉顾师徒之情!”
“啪!”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她话音刚落,—向对自己这个弟子最为宠爱的东里翎直接—耳光扇了上去,虽然力气不大,但扇得孟玲瑶也是难以置信地微微偏过头去。
久久不发—语的银雪蓦然抬起头来,红着眼睛走上前。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逼迫,正欲要在镜子前施展灵力自证时,却见银雪走到东里翎掏出来的镜子前也没有停,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东里翎的面前。
东里翎冷嗤一声,居高临下朝她看去:“阿雪姑娘,本尊提醒你,你最好想清楚,无论自己私下里未经过净化偷偷修炼,还是私藏魔族功法都是重刑……”
银雪用尽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抡起胳膊,对准那张人模狗样的脸,“啪”的—耳光狠狠地扇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准点!
打疫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