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山谷百合【一更】
魏衍之收到消息时还在实验室。
【“栩栩”拍了拍我。】
他不太了解微信功能,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但小姑娘既然主动给他发消息，有机会他还是想和她好好谈谈, 于是他编辑了一长串文字发过去。
【栩栩, 或许是我的行为或言论令你产生了误解，让你难过了, 这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但我从来没有不把你的心意当回事，我们有太多误解，应该找个机会聊一聊的, 好吗。】
点击发送, 一秒后, 聊天气泡前莫名多了个红色感叹号，他重发, 还是一样。
魏衍之以为实验室信号不好, 拿着手机走出了实验室, 有同学看到他, 微笑问好:“魏老师好。”
魏衍之微微颔首，问她:“哪里网比较好？”
“实验室和教室都是5g网络，都挺快的呀。”
魏衍之皱眉:“那消息怎么发不出去。”
同学低头瞥一眼他的手机, 抿唇尴尬道:“您可能是被……拉黑了。”
魏衍之:“……”
下班后, 魏衍之打车去了“漾”, 赵恪最近看见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安誉晴却是很稀奇:“大忙人怎么来这了？”
魏衍之坐到吧台，抬手招呼酒吧:“你好, 给我杯whiskey。”
一杯烈酒灌下肚, 烦郁之情非但没有缓解, 反是愈发燥闷。
赵恪搂着安誉晴肩把她头转回来:“这个月销量就靠他了，你别打扰咱财神爷喝酒。”
安誉晴:“他怎么了？”
“他啊，大概是在思考三个哲学问题。”赵恪不紧不慢掰着指头数给她:“一小姑娘在想什么？二小姑娘为什么不理他？以及……”
安誉晴偏头认真听他说。
赵恪:“他还是不是个人。”
安誉晴微愣，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问题还挺哲学，他确实得好好思考。”
酒吧放着流行音乐，光影如梦如幻，霓虹灯的七色光把杯中冰块折射出琉璃光泽。
魏衍之坐在吧台，垂眸盯着杯中的酒，思绪一时杂乱无章，想不通的事密密麻麻缠满了他的脑子，但归根结底只有一条引线。
她把他拉黑了！
这是什么意思，那天她说的不想再看见他了，意思是在网上也不准备和他说话了？
他正郁闷。
这时有位红唇卷发的性感女郎摇着酒杯走过来，圆贝型耳环随她步子摇晃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她红唇微翘:“帅哥怎么一个人喝闷酒，要我陪你喝一杯吗？”
魏衍之垂着头没理她，他思维迷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琥珀色酒液在他修长指间微微晃动。
那位美女福至心灵，托腮半开玩笑的说:“哦，原来是失恋了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要不要试着交一位新女朋友。”
魏衍之终于抬头看她一眼，纯黑色眼睫颤了下，灯光穿过根根分明的睫毛，在他眼下落下一片灰色阴影。
他很直白追问:“你喜欢我？”
女生讶异睁大了眼睛，眸子里有悸动与惊喜，她笑:“对啊，我喜欢你。”
“为什么喜欢我？”
“啊？”女生手指点着腮，她涂着墨绿色指甲油，衬得嘴唇更加红艳:“因为你长得帅呗。”
“就这样？”
女生挺莫名:“不然还能什么，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总不能说是喜欢你的灵魂吧，那也太假了。”
魏衍之自嘲般低笑一声:“是吗。”
所以她到底喜欢他什么呢，他无趣又沉闷，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是个无聊的人，这副长她数年的皮相也值得她喜欢吗？
小姑娘就该喜欢阳光下明媚的少年，陪她笑陪她闹，这样才算她憧憬的梦幻的爱情。
而这些是他给不起的，对于她，他已经倾尽所有却也不无可奈何。
之后他继续闷头饮酒，任怎么搭讪他也不理人了，女生自觉无趣，讪讪离开了。
女生离开后，赵恪故意举着手机托长了音调说:“哎呀，这不是小乔儿嘛，这是去哪玩了呀，好像是去跟朋友爬山了，哥，你看到了吗”
魏衍之因长时间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开始发冷，他盯着酒杯没吭声。
赵恪又很欠的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被拉黑了。”
魏衍之:“……”
“你看这是哪里？”
赵恪笑了笑，顺手把照片放大，将手机滑到他旁边。
魏衍之并没有特意去看，余光扫过，照片是一张合照，背景是落日余晖下的山崖，一群人有男有女，乔栩个子小被挤到最前面，歪头朝镜头比了个耶。
“看看人小姑娘的胸怀，开开心心出去玩，再看看你，在这喝闷酒有什么用。”
魏衍之目光微微下沉。
乔栩穿着橙黄色冲锋衣，头往左边歪着，她左边正好是一个男生，岳子琪，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说亲密也不算，总之是很熟稔自然的姿势。
魏衍之握着酒杯的手指轻轻用了力，空调冷风吹出的空气似是席卷成锋利刀刃，将他锋利的肢解。
赵恪拿回手机，喟叹一声:“大学生活真好啊，丰富多彩。”
他正要再感慨几句，就见魏衍之放下酒杯起身离开了，赵恪问:“不喝了吗？”
魏衍之:“还有事，先走了。”
赵恪扯着嗓子喊:“行，那你先把账结了呀！喝霸王酒吗？”
魏衍之还是没理他。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他脚步有几分虚浮，像是踩在夜雾弥漫的森林，步子有点不稳。
右手掌在门槛顿了一会，才跨步离开。
–
晨早的阳光透过玻璃窗，铺进宿舍，今天是周六，舍友们还在睡觉。
乔栩轻手轻脚洗漱完，把电脑装进背包里，准备去图书馆刷题，刚走出宿舍，电话响起了，居然是赵恪。
乔栩拿着手机走到阳台，手拢在嘴边小声说:“喂，找我有事吗？”
“小乔儿，我是你赵恪叔叔呀，有没有时间，赵叔叔请你吃饭唱歌呀。”
“今天吗？”
“对啊，现在。”
乔栩疑惑:“赵叔叔你是来a京吗？”
赵恪:“嗯，有位朋友过生日过来了，正好带小乔儿一起出来玩。”
乔栩听明白了，他是准备带他去朋友的生日会，乔栩又不太喜欢和不熟悉的人玩，思考着措辞准备拒绝。
察觉她语气中的犹豫，赵恪又说:“你安姐姐也在哦，她要去做造型，没有女伴，你陪她一起吧。”
于是乔栩便答应了。
九点多，赵恪派了位司机来接她，把她载到造型室与安誉晴汇合。
安誉晴刚好化完妆，她穿了件鱼尾裙，冰肌玉肤，步履摇曳间有鱼的姿态。
一见面，她就把乔栩摁倒座椅上，招呼化妆师:“来给我妹妹换个不一样的风格。”
乔栩:“啊？”
几位化妆师一拥而上，拿出各种造型的小刷子在她脸上涂涂抹抹，拍拍打打。
照镜子时乔栩差点叫出来，这还是她吗？
造型室给她搭了件露腰紧身短袖和阔腿裤，头发扎成一缕缕小辫子，原本偏圆的杏眼被拉长的眼线显出几分冷艳，粉嫩的唇被勾勒的清晰饱满。
成熟、漂亮，妩媚，像是日本青春文艺片中冷艳的女主角，也是她曾经羡慕过的妆容。
那时她做梦都想变成“漂亮”的女人，可这样的妆容真的出现在她脸上，她才觉得别扭又不对劲。
她也终于明白了，盲目的爱情是不可取的。
安誉晴笑眯眯问她:“喜欢吗？”
乔栩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我不太适合。”
“怎么不适合了，很漂亮啊，小辣妹风格。”
乔栩犹豫道:“我还是换回来……”
安誉晴走来扶住她的肩:“真的好看，今晚去happy，当然要辣一点，说不定遇到喜欢的小哥哥了呢，就尝一下啦。”
“好吧，谢谢姐姐。”
“好了，走吧。”
安誉晴领她去了一家酒吧，与“漾”风格不同，这里偏重暧昧的氛围，满屋粉红色桃心贴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高档相亲会所。
赵恪定了最大包厢，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人，看到二人立马有人兴奋喊出来:“呦呵两位大美女来了，快上酒！”
乔栩认出其中两个人，是她在“漾”被社会哥为难，误入赵恪的包厢时看到的两人。
那天正好是赵恪的生日，而今天又是他这位朋友的生日。
这家店连酒水都是五颜六色，像是彩虹糖。
几人倡议着玩游戏，狼人杀，乔栩说自己不会玩，退到了一边，点了杯好看的绿幽鸡尾酒，安静呆一边喝酒。
安誉晴跟他们几个男生也玩不到一块，坐到乔栩身边，她笑笑:“是不是很无聊，要唱歌吗？”
这件包厢很大娱乐设施齐全，连k歌设施都有，她回:“好。”
安誉晴点的都是舒缓抒情的歌曲，她的嗓音在女生中偏低，唱起情歌独有一番韵味。
一曲结束，下一首是不知道谁点的《风吹过八千里》，安誉晴回头问她:“这个你会唱吗？我不太会咱们一起呗？”
乔栩放下酒杯:“我也只会唱副歌部分。”
“没关系来嘛一起。”安誉晴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乔栩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接过话筒。
舒缓的音乐前奏响起，包厢内的光线也随之变换，有两道光扫过二人落座的沙发。
歌词切入，两人却都忘记第一句怎么唱了，只得相视一笑，跟着节奏哼了几句。
另一边赵恪正心不在焉陪朋友们玩着狼人杀，目光不经意瞥向门外，包厢的玻璃门不知何时起被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人，他的视线越过众人，停在点歌台前的女孩身上。
她今天的装扮与平时很不一样，编发、狭长眼线、红唇，紧身t恤贴合身体玲珑曲线，露出一节白到晃眼的细白腰肢，再往下是面料垂坠的阔腿裤，脚尖轻点地面打着拍子。
又辣又性感。
她双手握着话筒，遇到卡词的一段会不好意思的弯一弯唇角，小动作透出了女孩的腼腆。
像风吹过八千里，那最潮湿的爱意，夹裹着最伤人的语句，或许遥不可及最得人心。[1]
一曲终了，音乐戛然而止，乔栩似有预感般扭过头望向包厢门，却只看到赵恪匆匆离开的背影。
是看错了吧。
乔栩收回了视线，把话筒递给安誉晴:“我唱的不好。”
安誉晴:“这还不好，那怎么才算好？你怎么这么没有自信了，唱的特别好。”
赵恪走出包厢，顺手掩上了门，包厢隔音不错，把里面熙攘的音乐隔绝在内。
他从裤子口袋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叼着烟点燃，把烟盒递给魏衍之:“来多久了？”
“有一会了。”
“怎么不进去”
光线昏沉的走廊，魏衍之靠墙站着，点了支烟，只抽了一口:“她不想看见我。”
赵恪瞧他一眼，呵呵笑了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我叫你回家你怎么不听。”
魏衍之:“你不该让她喝酒。”
赵恪真是冤枉:“都是些花花绿绿的果酒，跟饮料一样，还不让气泡水度数高呢。”
魏衍之提醒他:“她酒量不好，很容易醉。”
赵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我可不管，不是我让她喝得。要不我偷偷把她灌醉了，送你床上去”
魏衍之:“赵恪！”
赵恪退了步，举手投降:“嘿嘿开玩笑开玩笑，不许动手哈，我这胳膊经不起脱臼了。”
这时包厢门从里面打开，有人探出头来问赵恪:“你干什么呢，快进来下一轮狼人杀要开始了。”
他随口应了一声，又问魏衍之:“你真不进来了”
魏衍之把烟灰弹进花盆，起身离开:“不了。”
赵恪:“……”
大老远跑来听墙角，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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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后开始进入期末考周。
乔栩每日不仅需要刷题还要复习，几乎除了睡觉都不呆在宿舍，像个陀螺一样穿梭在教室与图书馆。
早八一般是人最少的一堂课，但这节线代课确却是满满当当，因为这是最后一节，按照历年规律老师会划重点。
乔栩占了中间靠墙两个座位，朝门口一招手，岳子琪才打着哈欠挤进来，二话不说摘书包趴桌子上睡回笼觉。
乔栩把早饭推过去，有些无语:“不听课来干什么？”
“吃早饭啊！”岳子琪赏她一个后脑勺。
乔栩:“……”
乔栩其实有点羡慕他，岳子琪高中就经常上课打盹晚自习打球，成绩却比她还好。
现在的编程比赛也是，她需要大量刷题一道道总结经验，而岳子琪只需要看看原理就能理解很多她不懂的复杂逻辑。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天赋比不过只能靠努力，乔栩翻开书，认真听讲。
晚上又在图书馆刷题到十点钟，她才往宿舍走，岳子琪送她到女生宿舍。
乔栩感觉最近有点力不从心:“这次比赛我真的不会拖累你们吗？越往后学我越觉得自己实力不行。”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她问他这个问题了，岳子琪叹道:“你放心吧，三个人同一台电脑，一个人操作令两人看着，就算不会还有我俩呢，你怕什么。”
“万一我一点忙也帮不上呢？”
“不会的，你英语好至少可以给我们翻译题目，实在不行买早饭也行。”
乔栩笑了:“我是你早饭专买员吗？”
“现在不也是嘛，行了别想这么多，回宿舍吧。”岳子琪和她挥手道别，她也笑眯眯朝他挥手再见。
乔栩迈着小步子往宿舍走，宿舍与下面小路有一条往上的斜坡，路边站着不少腻歪的情侣，她低头走着，注意到右侧狭道过来的人影。
还没等她看清，那人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按压在狭道的墙壁上。
“啊！”乔栩惊慌失措一瞬，借着路边昏暗的灯光，她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魏衍之。
“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棉服，男人一只的手垫在她的脑后，所以即使撞到墙上也没有很痛，她只是吓到了。
魏衍之没说话，一双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空气中隐隐有酒精的味道。
乔栩试探:“你喝酒了？”
乔栩以为经过上次的不愉快两人算是彻底撕破脸，外加她上次又突然把他误删，她以为他再不会理她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宿舍楼。
路灯朦朦胧胧打在他英挺深邃的面容，魏衍之依旧不出声，空间狭促，她可以感受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腔，两人从未靠得这样近，有暧昧的分子在两人之间蔓延，乔栩心跳有些快。
过了好久，他右手扣在她的脑后，温热的鼻息缓慢靠近她的耳垂，声音低沉压抑着:“真的喜欢他？”
乔栩浑身酥麻，她不喜欢这种被压制的感觉，试图去推他，但没推动，她别过头:“跟你有什么关系。”
魏衍之轻声笑了下，拇指摩挲过她的耳垂，似是喃喃自语:“我的栩栩长大了，想谈恋爱了。”
“会谈恋爱吗？”他哑声:“我教你。”
话音刚落，乔栩的下巴被捏起，他的唇压上来。
他在室外站了太久，连唇都是冰凉的。
这个吻太过突然，乔栩全身像过电一样，一股酥麻从尾椎骨传入大脑，缺氧般发懵，睁着一双小鹿眼不知做出什么反应。
他在吻她。
乔栩想，他疯了吗？他是真的疯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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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风吹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