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负心
顾家的宅子在城南,按着西贵南富的说法,这里坐落着不少富人区。
宅子是那种有花园的独栋,这种富贵带着些铺张的味道,符合顾家的定位。
如果宁安没有记错的话,形容他们这种阶级的词应该叫-oldmoney,而顾予的家人也一定会想,凭什么这个出身能力样样普通的小姑娘可以进顾家的门。
他们下了车,顾予看她在那站着不动,以为她是紧张,于是上前拽了拽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其实宁安并没有不安心,但她也还是承了顾予的好意。
今天的天气其实不怎么好,灰蒙蒙的,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或者是因为别的事影响了她的心情。
“君宁,我,我…”
女孩的呜咽如同破败的风箱,她身上的淄衣就像某种圣洁的证据,只是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又代表着她已经跃入了这个红尘。
系统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于是一些在它看来无用但对她来说有用的信息如风雪般溯来。
那时候局势已经很乱了,每天都有死人,越来越多的地方产生暴动,林景川开始利用林家的力量为神女奔走,君宁日日在房中默经,希冀着神迹早日降临。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魔尊给她写好的结局,只知道自己是个虐文系统的执行者,知道自己必须俘获蓝的爱,虽然系统几次三番的提醒她其实那些民众的死活跟她无关,她在这里只需要好好走感情线,但君宁不听。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神迹的感知越来越弱,她心里发急,于是在一个闷热的夜里,她跟蓝说:“我想见小如。”
蓝将她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房里的檀香混着一些说不清的气味,他玩着她头发的手停也不停,像很喜欢这种消遣。
这是她第一次给他提要求,蓝感到一阵满足,他低头含着笑看她,又在她唇边落了个吻。
“说别人做什么。”之前那次没有满足,又想要她。
君宁推了推他,奈何推不动,身体也被他带起反应,她只能强行保持着一丝理性和清明。
“不行,这事很要紧,我几乎感觉不到神迹了,我要见小如。”
蓝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下。
那时他的头发还有些长,甚至有那么几缕垂到了他的锁骨,此时肌肤相亲,他的头发也就挨到了她的胸前。
她看不懂他此时的表情,虽然他一向很爱笑,但她知道他每个笑容几乎都与快乐无关。
那只是一种表情,一种附在他脸上的面具。
但这次,她发现他的笑竟至眼底。
他没和君宁解释他为什么忽然感到高兴,他总是这样,不太和她表达情绪,只是一次一次地要她。
如果不是因为君宁知道在她之前他从没有过女人,以及那次冯莺的那件事,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只是他的床伴。
但床伴这个词太直接了,要不是和蓝在一起久了,学了些俗世的快乐,这样的词她之前可说不出来。
“我明天就让人带她过来。”
他高兴过了,便先给了她一个答复。君宁被他撩的起火,又觉得身体承受不住,在惶恐与迷乱之中,一时也忘了小如。
君宁见到小如的时候,没想到眼前这个着着旧衫,面色蜡黄的女人竟就是从小和她一起在寺庙长大的好友。
她这时已经被蓝拘禁了很长一段时间,蓝许她知道外面的事,但她以为还没乱到庙里。
其实也确实没有乱到庙里。
庙里的人慈悲,小如现在仍然居住在她之前住的地方,但带她来的人告诉君宁,她应该已经时日无多了。
那人是蓝身边一支影子的首领,和她说这些应该是为了讨好她。
君宁震惊之余,暂且也把叫小如过来的目的抛诸脑后。
“小如,你…你不是和一个不错的人在一起了吗?”
君宁对关于小如的信息还停留在自己被蓝拘禁的前夕,她们没有受戒,都只是庙里收养的孤儿,虽然他们这些人里有相当一部分会在成年后选择皈依佛或去侍奉神,但也有小部分会下山去过正常的生活。
君宁还记得,小如那时正在和一个常来庙里的香客交往,她们甚至约好找个日子下山,香客要请她女友的小姐妹吃饭,但她还没等来下山去感受感受传说中米其林餐厅的日子,就先等来了蓝。
她看着眼前的小如,既不敢问,又不能不问。
风雪袭来,记忆被吹散,许是因为风太冷的缘故,她一个不妨,被吹红了眼眶。
门铃一响,立刻就有佣人过来给他们开门,虽然没有长辈迎接晚辈的道理,但为了表示礼貌,顾予的大嫂还是代表顾予一家站在门口很热情地迎接了他们。
“你就是宁安吧。”
她接过宁安手里的礼物,笑得亲切又疏离。
“别说,这么一看,真是郎才女貌。”
顾予的妈妈正好走过来,她回头笑看婆婆,顺势捧了一句。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的礼数总是不缺,宁安挨个打了招呼,换好了鞋,便跟着顾予往里走。
顾家的男人也都在客厅里等客人,听见脚步声,不自觉就往外去探。
宁安表现的比顾予想象中淡定,不过他早习惯了她偶尔给他带来的惊喜。
作为顾家的大长辈,即使宁安只是一个小辈,但他还是热情地与她打了招呼,顾予的哥哥顾淮则更客气,男人和女人有些时候想事情的角度不一样,比如顾家的女眷总担心顾予为爱昏了头,娶回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因此热情里总带着几分紧张,顾家的男人们却不这么看,他们以己度人,认为顾予一定能把婚姻和爱情分清楚,开明社会,谁在婚前还没有几段感情史。
顾予挨个给宁安介绍他们,而当宁安把目光转到顾淮时,刚好看到顾淮和顾予的妹妹带着侄子过来,她看见宁安的脸,不知想起了什么,步子竟是一缩。
她理所当然地便对那个女孩笑了笑。
这一天倒没什么风波,只是晚上聚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晚会开始之前,国内新闻照旧报道着西疆的局势,叛乱被彻底平息,经济一片大好,顾淮舒了口气,借着新闻便开始发表意见。
“年后分公司的业务应该就可以正常进行了,要不说冯家是做经济的出身,林相在这上头还是不如他。”
这年头言论自由,即使是蓝,他们背地里也是议论得的,更何况是林景峯。
顾家和林家是远亲,顾父听了,斥了儿子几句。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选择,现在天下太平了,你们当然更关心经济,但当时局势乱,非得林家这种代代都是做官的出身,才能震住场子。”
“但其实林家说白了还不是给蓝先生做事,说回来还是顾予出息,能搭上蓝先生的线。”
顾予的嫂子秦钏钏接道,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说话却很有见地。
“对了,听说宁安之前是林三小姐的翻译,不知道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她又说。
顾家唯一的女儿顾湘此时,很不安,但她本来话就不多,又把情绪刻意藏着,因此暂时还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宁安不信他们没有打听过自己的情况,现在这样问,只是想要点她罢了。顾予刚想替宁安挡,就听她回应道:“我没有念过书,五六年前就失忆了。”
秦钏钏可能也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身世,但她是个社交场上的好手,立刻漾出新的笑容,又接了新的话茬。
“五六年前,我记得那时候局势还挺乱的,如果不是因为蓝先生,我们或许都没有现在安稳的生活,可你既然之前能成为林三小姐的翻译,那就说明在你失忆之前,应该也受过不错的教育。顾予,你就没有想过帮她找找她的家人?”
秦钏钏的言谈让婆婆很满意,这种点到为止的提醒就是她最想要的效果,于是她也看向宁安,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些知难而退的表情。
别想着嫁给我儿子。
秦钏钏的婆婆,顾予的亲妈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这几个字。
“想过。”顾予将宁安往自己这边又拽了拽,宁安发现他特别喜欢用肢体动作安慰她,给她力量。
“毕竟以后结婚,不能一个女方亲戚都没有。”
宁安忽然发现他其实也挺会噎人的。
顾淮作为一家的长子兼丈夫,总不能看着妻子亲妈一起吃瘪,只好出来打圆场。
“在信仰神女的时代,当时的政府有对很多庙宇里寄居的孤儿提供教育,小予你也可以往这方面查一查。”
“嗯,这也是一条线索。”
顾父也跟着捧场。
宁安半靠在顾予身上,目光转向顾淮。
“大哥对庙里的事很清楚,以前应该也是虔诚的香客吧。”
“但我不信仰神女。”
他下意识就要和这个国家的禁忌撇开关系,但话一说出口,看着宁安那似是而非的笑容,一丝辽远的记忆从他脑海深处涌出来,他不自觉去看顾湘的脸,却发现顾湘正看着他们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