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逢
林林向瑜的脸逐渐泛起奇异的潮红，似是被冯莺的话打动，又仍不免对她的目的升起浓浓的怀疑。
“你，在帮我？”
“不算。”
冯莺又看了自己手里的人质一眼，却发现她仍然没什么表情。
这不免令冯莺感到一丝不安。
“我说过，你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我只是想除掉一个人，并且不想脏自己的手。你帮我杀了她，我帮你获得蓝的信任，我们这场合作，是双赢。”
但林向瑜的手上从未沾过血，而且她和宁安毕竟也算是同甘共苦过。
她犹疑良久，吐出一句：“可这是条无辜的人命。”
“人命？”冯莺冷笑了笑，用那双杏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
“你去问问你爸走到今天手上沾了多少人命，你身上穿的，平时用的，都是那些无辜的人命堆砌起来的。你现在跟我谈人命？那不如我来跟你谈谈时局，想开点，一条人命换蓝对林家的多一点信任，这笔买卖，划算。”
宁安知道林向瑜其实早被冯莺说服了，毕竟牺牲她一个，成全她一家，就像冯莺说的，这笔买卖，划算。她如今所需要的，其实只是一个良心和脸面上都过得去的理由。
因此林向瑜也不敢多看她，在面对冯莺的时候也尽量避免无意间和宁安的视线有什么交集。
“你有什么非杀她不可的理由吗？”
冯莺看着林向瑜的脸，笑意森森。
这些伪善的人呐。
“因为我怀疑她会威胁到蓝先生的安全。”冯莺语焉不详地说道。
“你是说，她是背叛者？”
林向瑜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抓到希望似的，立刻顺着冯莺的话往下猜。
冯莺未置可否，只答：“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再然后，她向林向瑜递上了一把刀。
林向瑜犹豫了一会，但她最终还是接了刀。她本来离宁安就离的不远，如今既然下定了决心，三步并作两步往她那儿走，没几秒就已经站到了宁安的跟前。
她的手上从未沾过血，即使自认现在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身体还是忍不住发抖。
如今她不得不直视宁安，只见她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继而问：“宁安，所以你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翻译对吗？”
她手握着刀柄，锋利的刀尖在阴暗的地下室里闪过寒光。
林向瑜知道自己并没有多的路可以走。
那一刻，她想了很多。
她知道宁安不可能是背叛者，她的良知也不断地呐喊着让她放过这个可怜的翻译，但她又绝望的明白自己必须按冯莺的话做。
不然，如果被冯莺陷害成功，林家一定会面临更大的危机，而那时候，所以和林家有关系的人也都会受到牵连。
那宁安其实也算是和她有关系的人，所以，她总是逃不过的。
林向瑜最终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闭了闭眼，又下定了一次决心。她靠的离她又近了些，甚至抓起她的一只胳膊好让自己更容易受力，她猛地抬起手，跟着飞起的刀尖看上去锋利至极。
“宁安，你安息吧，如果你有什么遗愿，我可以帮你实现。”
宁安知道这是林向瑜对她不多的善意，聊胜于无。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一些破碎的记忆竟忽然开始闪动，随时而来的，还有忽然涌现出的强烈的窒息感。
在意识彻底模糊前，她听见有人说了一声“住手。”
那个声音悠悠然，还带着十二万分的轻慢，连带着飞来的刀带起的风声都传进了她的耳朵。宁安眼见着从外飞来两把刀，一把打落了林向瑜手中的匕首，一把打落了冯莺里的枪。
她在被那窒息感包围的痛觉中强撑着不闭眼，于是她看到冯莺柏然色变的脸，以及，花容失色的林向瑜。再来就是扑过来抱她的何夏。
“宁安，你没事吧。”
宁安甚至无法出声回答何夏，好在她还可以和系统交流。
“75，我怎么了？”
“你的潜意识因为回忆起当年死亡前的片段而产生了应激反应，加上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蓝，反应加剧。”
她缓了一会才明白系统的意思。
“那，可以帮我恢复吗？”
“可以，不过簌簌，你确定吗？毕竟你现在这样有足够的理由不跟蓝对线。我之前也说了，你再次见到他是会承担心动值下降的风险的，所以需要在你完全准备好后我才会让你们见面。”
她默了一会，在这静默的几秒钟里，系统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好像已经不能完全窃听到她内心的感觉。
“我确定。”她说。
此时她的目光很空，却有一种奇异的笃定，如每个知道自己命运的人，在命运来时的清楚和麻木。
“好。”
系统应好的那一秒，大口的氧气骤然涌上来，宁安在瞬间便恢复如常，她定了定神去看何夏，看她脸上无法掩盖的关心，下意识对她笑了。
“谢了。”
宁安知道不远处有一缕目光，那目光含着无穷的探索与寒冷，带着可以叫人粉身碎骨的危险，但她仍然慢慢、慢慢地转过头去。
这是她失忆之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蓝，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有着与他地位不符的年轻，那双漂亮的大凤眼总是蕴含着玩笑似的似是而非的光晕，他穿着绸制的衣衫，给人以懒洋洋地优雅感觉。
“蓝。”
“蓝先生。”
冯莺和三小姐先后开口，他却只是摆了摆手。
“你想杀了她么？冯莺？”
他明明在和冯莺对话，却含着笑看宁安，那目光令她几乎不得动弹。
何夏怕她紧张，用另一只手牢牢撑住了她。
冯莺的脸色并不好看。
“我是为了您。”
她有一张纯美的脸，倔强的时候更显楚楚可人。
“你明明是为了你自己。”
何夏忍无可忍，直截了当地冲冯莺吼道。
而林向瑜则一头雾水地站在那里，此刻竟显得有那么一丝可怜。
冯莺听了，恶狠狠地回瞪何夏，蓝也终于在此刻朝宁安和何夏站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说的有什么错吗？”他不看冯莺，却又和她对话。“这个女人对我并没有威胁，你只是觉得她对你有威胁。”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动听，却又像刀子一般刺痛人心。
话音落的那一刻，他站到了宁安面前。
“你叫宁安？”
他那双湛蓝眼睛如玻璃澄澈，他的脸上没有笑，眼中也没有，唯有声音里有一种令人很难察觉的温柔。
“陈宁安。”
宁安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但她的眼神仍然很静，不知道是因为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而神魂麻木，还是天生就有这样沉静的本领。
他俯下身来。
“其实我最开始并不打算来救你。”
…
宁安微怔，想了很久，还是回了他一句多谢。
他却置若罔闻一般。
“但我调了你和何夏当时在大厅的监控。”
她的心跳于是漏了一拍。
但他点到为止，又转头去看林向瑜。
“林小姐，在别人家里做客，还是像个客人的好。”
林向瑜现在紧张极了，她嗫嚅良久，不得不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了解释。
解释的竟还是冯莺教给她的那一套。
蓝不过是兴味索然地听完。
“她的解释我在之前就听过了，林小姐，这是我的家，这个家里每个角落发生的事我都了如指掌。包括你和冯莺羞辱东方槿，包括你和林景峯每一次对话，包括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包括你刚才为什么拿着那把刀要杀她。林景峯的面子只够给你一次机会。林小姐，回去休息吧，后面的事跟你无关。什么时候林景峯过来接你，你就可以回家了。当然，前提是你不再犯令我觉得难以忍受的错误。”
他看着三小姐摇摇欲坠的脸，并无丝毫怜香惜玉的心情，那始终寡淡的笑容印入三小姐的心，令她生出几近难言的怖惧。
那一刻，她绮梦破碎，长大成人。
他说完这些话后，很快有人过来带走了林向瑜，而宁安甚至来不及再看她一眼。
这里无月也无风，最美丽的风景应该是蓝的那一双眼睛。
林向瑜离开后，冯莺问蓝。
“我也要走吗？”
他有时候笑起来，会让人觉得像狼，真是相当复杂的气质，宁安想。
“随你。”
但他也只是对她笑了一下，甩下了那两个字，然后宁安看到他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何夏此时仍然在她身侧，无声地给予她支撑和力量。
那双温热的大手覆上她的手，他掌心的温度也并不温暖，却叫她觉得烫。
“你为什么会叫宁安呢？”
“因为我有一张手帕上有个安字，所以我叫安。因为安总和宁相配，所以又加了个宁字。我的记忆始于五年前，有记忆以来和我生活的人姓陈，所以我随了他的姓。”
宁安似乎并不准备在这些事上对他对他有所隐瞒。
他的眉目也确有一瞬间的松动。
出人意料的，他问的都是些平易近人的问题。
“有惊喜，簌簌，好感度初始好感度55，执行者注意，主线任务正式开启。”
系统不失时机地提醒她。
宁安消化好系统所说的内容后看到他睫毛垂落的阴影。他那慵堕的眉眼蕴含着无尽魅力，那一刻，她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人为他发疯。
然后他用余光看到何夏，看向何夏紧咬的牙关和始终没有一丝放松的脸。
“你不用担心。”
说完这话，他便放她们走了。
何夏对这里不算熟，好在她们走了没多远就有人过来引路。
她知道何夏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宁安当着佣人的面把手机还给了她，并约定了改天再见。
何夏含着盈盈的泪意应了好，两人一并走到岔路口，她要回家，宁安要回房，只好就此别过。
那人去送何夏，于是又换了个人送宁安回房，路过林向瑜房间的时候，她隐约听见房内传来啜泣声。
今晚夜更深的时候，宁安在浴室里泡着澡，她抬头看那灯光的倒影，看那波光粼粼，正放空，系统忽然开始问她：“按道理讲，蓝第一次和你重逢会动杀机，好感度应该会降到20左右。”
她收回放空的目光。
“按什么道理？”
“emmm…大人在动怒之后修改蓝的结局，让蓝在你死后并非对你抱有100的爱恋，因此凭蓝的个性，见到你这个长得和神女一模一样的人，对他来说并不算愉快的体验，加上神女是这个国家的禁忌，就算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蓝也会考虑到是不是有人想要在背后搞什么动作做什么文章才弄来这么一个赝品。所以不管是从个人感情还是政治考量，蓝在起初见到你的时候，都很难说好感度能达有55的基本盘。”
玫瑰花瓣铺满的水面美得一如这世上那些看似美好却只是镜花水月的爱情。
宁安拂过花瓣，默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它。
“因为他知道我就是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