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如此报复
溪客不由得想起十万年前她还是薰华上仙之时，百川和赤焰一战后，她随百川去蛟城时的那场初见。
因为百川在场，所有妖仙都将对她的不喜压在心底，只有怜心仗着是任呈最小的女儿，一双眼眸圆睁，毫不掩饰对她的恶意。
百川当时跟她解释说，因为妹妹刚被退婚心情不好，见到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让她忍一忍，过段时间等怜心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她那个时候，虽然飞升妖界很多年，但是因为和花翎交好，在妖都授业堂多少得到了比翼鸟妖一族的庇护，生活得还算顺意。再加上，没有过大家族生活的经验，所以真的相信了百川的话。
如今回过头来看前世，溪客不得不承认，十万年前的薰华上仙还是太过稚嫩了，对人性或者说对妖性的估计，严重不足。
怜心对她的恶意，并非是什么心情不好，而是因为嫉妒。
就像她在薰华上仙临死时的那双眼眸中看到的，望向云锦上神时，怜心的眼眸同样是嫉妒的。
只是相比于面对她，怜心在面对云锦上神时，掩饰得更好。
白简还在拍着胸脯庆幸：“要不是上神说动大帝给紫宸仙帝去的那封信，搅得紫宸仙宫里人心浮动，小神还不一定能这么快就查出来。”
仙后怜心到底不比当年，三万年的仙宫争斗，早就让她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素心殿的仙婢被她训练得忠心耿耿。
若非那晚紫宸仙帝的动怒，勾动了她的神经，使得素心殿一干仙婢尽皆将目光看向她，白简觉得，自己还真不一定能得手。
溪客面色平静：“在库房的什么位置？”
白简答：“丙字库第三个架子的最下面一层，一个素木盒子里。”
若非溪客说了不让他擅动，他当时就带了回来。
溪客愣了一下，突然笑道：“丙字库是最后一库？”
白简点头：“是，丙字库放的都是些没什么用途的东西，跟杂物库差不多。”
他潜入进去的时候也没想到，那本命翎竟然被仙后随手放在杂物库之中，真正是明珠蒙尘。
溪客点头，心里有了主意：“东海这次来的鲛人有些多，你帮忙在府里管一管事。六殿那边，我已经跟他说了。”
白简道：“是。”
他恭敬地退了出去。
溪客默了一阵，掏出放在乾坤袋里的记名名符，落笔极干脆地写明了花翎那支本命翎的收藏之处。
白光一闪，晏海就看到了名符上的信息。
他想了想，又看了看澜风神君送过来的请柬，对着门外道：“来人。”
仙侍急匆匆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他低垂着头，生怕晏海责怪他的偷懒之举。
储宫的仙侍们都知道，太子殿下不喜人近身，寻常的事情鲜少召唤仙侍来办。也因此，仙侍们便时不时偷个懒，不是躲在角落里晒个太阳，就是到其他各殿去吃点小食。
晏海看了看他：“帮我去寻套常服出来，本殿要去素心殿见娘娘。”
仙侍讶然，但还是依言去了。
很快，翻出一件豆芽黄的袍子出来。
“穿这件吧！更衬殿下。”
仙侍捧着袍子在晏海面前，这话着实不说谎，他长得好，但面色冷，这豆芽黄的颜色若穿在身上，至少能中和掉一半的冷色。
无论是去同仙后讲和，还是日常的问安，都是极适合的颜色。
奈何，仙侍猜错了晏海的意图。
他皱眉看了片刻，不满意道：“换成赤色的。”
仙侍愣了愣，晏海每年都会裁一件赤色的衣裳，满打满算这么多年，衣柜里的赤色至少占到了半壁江山。
但他，从未穿过一次赤色。
仙侍不敢问，默默把手里豆芽黄的袍子收了回去。
赤色衣服上身，晏海的眉眼被衬得极艳丽，尤其是那双星光似的寒眸，在这赤色的衬托下，仿若万山之巅的寒梅怒放。
恰如溪客在云华仙城见到他时候的所想。
然而，这情形落在仙侍的眼里，就是另一番光景。
深邃的寒眸，配上张扬的赤色衣袍，加上经年征战沉淀出来的上位者的威严，乍一眼看去，好似怒焰冲天，张牙舞爪而来。
仙侍缩了缩脖颈，余光瞄到桌上的请柬，忍不住暗暗咋舌。
身为储宫中常年偷懒而没有被赶走的仙侍，他自认为自己对主子还算了解，不自觉露出看透一切的眼神。
怪不得要穿赤色的衣服，原来是要与那元引上仙争风啊！
和仙宫里其他的侍人一样，他的目中悄然盛满了同情之色。太子殿下也太可怜了，情敌生辰的请柬都送到桌上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目送晏海往素心殿而去。
仙后冷哼一声，摆足了架子，才让仙婢请了晏海进来。
见他这一身，仙后同样有些懵，本想拿腔拿调的她，极识趣地改变策略：“清河怎么想起到姨母这里来了？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姨母替你收拾他。”
她软语温声，好似三万年前刚嫁入仙宫，成为紫宸仙帝继后的时候一般。
晏海心底发凉，面上怒火不减：“我今日收到寒冰狱主的请柬了，想去娘娘的库房里拣一件当礼物。”
仙后面色一滞，早上听那递帕子仙婢说，澜风神君手上拿了份请柬去往储宫，看那模样，跟仙都那些黄牛仙人手上的一般无二。
她当时虽然脸色不虞，心里其实笑开了花。
这样打脸的事情，也就冥界那位不着调的狱主才能做得出来。
若是以前，她自然要恰如其分地展现自己的同情，但现在，玄觞已经长大，她总要替自己的儿子谋划一番。
她义愤填膺道：“清河放心，姨母这就让仙婢去陛下那说道说道。”
她绝口不提开库房让晏海进去挑选礼物的事情。
晏海心底冷笑，面色做怒色：“不劳娘娘费心，我自己就能办。只需要去娘娘的丙字库随意挑一件东西便是。”
仙后眼珠一转，原来是丙字库，她顿时笑开了道：“多大点事，但凡姨母有的，什么时候舍不得给你了。去吧，阿漾，带清河去丙字库。”
果然是在外征战太久，连性子都变得毛躁，竟然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报复回来。再能打仗又如何，还不是个只会好狠斗勇的。
仙后心思一转，脸色也跟着好了起来，吩咐那名叫阿漾的捧汤碗仙婢带着晏海去丙字库。
阿漾同情地看了看晏海，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又干脆地闭上嘴巴。
如溪客传信所言，那盒子极不显眼。
晏海装模作样翻检了许久，才终于翻到了那个盒子。
看了看盒子里那根黑漆漆带麻色斑点的羽毛，他撇了撇嘴，面露嫌弃道：“我找好了，就这个。”
阿漾拿过来看了看，将盒子递回给他，眼中如出一辙露出嫌弃之色。
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混进库房的，果然是放破烂杂物的地方，连人间界的鸭子毛都有。
这样的礼物，用来打脸，再合适不过了。
她想了想，锁上库房门后，如实向仙后禀报一声。
仙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底几乎笑翻了去，就是要这样。互相打脸得不狠，这桩婚约怎么解除得了？
有冥界那位大帝的支持，她的玄觞何时才有上位的机会？
仙宫的仙人们都等着看笑话。
溪客对着摆在书案上的盒子露出满意之色，她拿起本命翎感受了一番，残留的花翎精血尚未完全消散，翎羽上的气息，让她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感。
她双手掐诀，因果道法落在本命翎上。
冥冥之中有指向在她的识海浮现。
还活着？
溪客面露惊疑，夹杂着淡淡的喜意。
陨落在十万年前的故人，她的神魂气息，竟然还在世间徘徊。
溪客几乎立刻就有了决定，假借临时有事去寒冰狱，她悄悄离开了寒冰府。
顺着因果道法的指引，开辟了一条空间隧道，顺利避开界门，抵达了妖界。
眼前，绿色青葱，林荫茂密。
这里，是比她前世诞生的那片君子国的原野，还要辽阔的地方。
本命翎指引的方向就在原野深处。
溪客心中一紧，前世的记忆和这世的游历见闻汹涌而来，原野的深处是一座青石主体的城池，散发着最原始的古朴。
那座妖城，名字叫青丘。
溪客不敢迟疑，她收敛全身气息，扮作一个到处游历的仙人，跟在其他妖仙身后，一步一步走向城门。
“等等，把妖牌拿出来。”看守城门的妖仙尽职尽责地盘查着，检查完一块妖牌，才让一个仙人进入城池。
队伍行进得很慢，不少赶着进城的妖仙怨声载道。
“青丘狐族也太过分了，把我等当罪犯在拦。”
“也不知道赤焰少君在发什么神经，突然就开始排查过路妖仙的消息了。”
“听说前些日，少君府里跑了不少侍妾，看妖牌是为了把人抓回去。”
“唉，每年都有人跑路，往年可没有查得这么严。”
“这些城门卫也是蠢的，哪个跑了的人，还会堂而皇之的再进城？要查的话，不是查出城的就好了吗？查我们这些进城的干嘛？”
“就是，帝君实在太娇惯了，少君近年行事越发荒唐了。”
……
排在溪客前后的妖仙议论纷纷，一边埋怨，一边从储物袋里翻出自己的妖牌预备着。
妖牌是妖仙在妖界的身份名牌，是每一名妖出生的时候就有的，由各大妖城统一发放，记录着每一名妖仙的出生年月、种族、亲属关系等详细的信息。
虽说每个妖仙都有妖牌，但大多数的妖城，交了仙石就能进城。进城之后，只要不当街动武，被各大妖城的执法妖仙抓捕，一般也不会有用到妖牌的时候。
所以，妖仙们虽然把妖牌随身带着，但并不怎么上心。
这会知道需要检查妖牌，一个个死命在储物袋里翻了起来。
大概是妖仙们的议论太过刺耳，城门卫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看向众妖仙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领头的那个城门卫，一把将自己的杵状兵器插入地面，“轰”的一声，地面裂开，缝隙交错，仿若蛛网。
闲话的妖仙如同蛛网上挣扎的猎物，齐齐被震慑住了。
“小心点，是帝君身边的烈炎上神。”
“快别说闲话，烈炎上神脾气可不好。”
有相熟又知道内情的妖仙相互提醒道，窃窃私语声不断。
排在溪客后面的那位妖仙戳了戳她的肩膀，极热情地提醒道：“道友，快别愣神，把妖牌准备好，免得被烈炎上神找不痛快。”
溪客愣了一下，回头拱了拱手：“多谢！”
说着，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块妖牌预备着。
托当年在各界闯荡游历的福，她的乾坤袋里塞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这妖牌，正是酆都当年给她准备的游历大礼包中的物件之一。
她看了看烈炎上神，觉得以酆都的谨慎，他预备的妖牌应该能蒙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