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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一泻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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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念随车队离开格尔木下行,过盐湖、祁连山、敦煌,最后到达青藏线最北端的峡东,这段路程还算顺利,共用时四天。

    峡东兵站与火车站仅隔一条土路,依念不想耽搁,很幸运买到了晚上八点钟的车票。

    吃过晚饭,依念提着洗干净的旅行包出了兵站,回眸远眺,绵延2000公里的青藏线像一道钩锁,将她拉向纵深,再无情地弹了回来,钩子划在心上,留下一道抹不去的伤痕。

    车轮徐徐滚动,载着依念向家乡的方向驶去。

    列车接近兰州时开始与黄河并行,行驶的过程中车窗外面的河面忽远忽近,奔腾咆哮的河水裹挟着从上游黄土高原上流失下来的泥沙冲击而下,整个河面呈现出新鲜黄土的颜色。急速翻滚的河水不停地卷起一片片白色的水雾,进而被下面涌起的一股股巨浪推上峰尖,互相挤压着向前滚动。整个河面似开了锅的沸水,被大自然的力量推动着,一泻千里。

    在兰州换乘也很顺利,很快,依念登上了兰州至北京的列车。

    列车驶上黄河大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黄土高原上的落日相较内地依旧走得迟,这会儿夕阳的余晖已将橙红洒满天际,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加深颜色。之前还高挂于天,四周闪着放射状光芒的璀璨球体渐渐下沉,随着球体的降落,四周的光线也开始暗下来。

    依念单肘拄在座位前面的小桌上,手掌托着脸颊看向车窗外,桥下汹涌奔腾的黄河水随着夜幕的降临而逐渐加深颜色,由刚上桥时的橙红变成一望无际的灰,依念的心情也随着窗外河水的颜色变成至暗灰色

    几经颠簸,依念终于回到了家乡,出门时花未开、鸟未鸣,归来已是盛夏时节,可人的心情却直入严冬。

    依念下了火车辗转倒车回到三家堡,车站就在巷口的路边上,她提着旅行包迈步下了车,却见距离站牌几步远的地上蹲着一位老人,须发灰白,脊背佝偻着,手里擎着一杆一扎来长的烟袋锅,铜嘴上还升着袅袅青烟,只是没有抽。老人眼巴巴地望着到站停靠的公共汽车,想必是等了很久了,应该每过一辆车都会这么仰起头看着一个个人下了车,然后车门关上,汽车卷着尘土开走。

    “爹,你怎么在这蹲着?”依念的喉头像堵了一块重重的铅石,下面的话生生堵在里面说不出来。她上前几步伸手去拉父亲的手肘,却没拉起来。

    “念儿啊,爹腿麻了,让爹缓会儿。”老人将手臂担在依念的手上慢慢起身。

    “爹,你在这蹲了多久啦?”看这架势蹲的时间不短了。

    “吃过早饭就来了。”老人终于借着女儿的劲儿站了起来。

    “爹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依念搀起父亲的胳膊问。

    “爹不知道啊,你来信说又跟厂子续了一个月假,爹老了,脑子不好使,就让云子给我数着,算着你该回来了,我就到车站来等着,可是一连好多天都不见你回来,你妈担心你,又不知道上哪去接,只能在这等着了,还真就等着了。”老人饱经沧桑的脸上现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

    “路上不好走,耽误了几天。”依念避重就轻地掩过这个话题。

    依念爹接过女儿手中的旅行包,父女俩互相搀扶着走进巷子里。依家小院因为依念的归家变得热闹起来,这三丫头一走就是四个多月,又是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虽然依念有信寄回来,说自己一切都好,让家里不要担心,当爹妈的怎么可能不牵挂。

    “小念啊,你这脸色不太好,有点儿发白,从高原回来应该晒黑才对呀”午饭的时候细心的老母亲问出这个问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没有,就是这一路走了半个多月,有点累。”

    “小念从小皮肤就好,从来都晒不黑,还真是啊,上趟高原都没黑。”依云一边盛饭一边扫了一眼依念平坦的小腹,也不像是怀孕,这去了四个多月怎么还没动静呢,这话还不好当着一屋子老老小小问。

    “唉,你说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跑那么远,这光来回路上就得一个多月,也没个人照应着,这让家里多担心呀,要不以后就别去了,就等着小川休假回来吧。”

    依念咬了咬筷子没有说话,接着闷头吃起饭。

    “唉,这本来想着嫁个解放军能有个依靠,结果这一竿子走了,整年见不到人影,什么事还得自己扛,这有男人跟没男人有啥区别。”依念妈心疼女儿,嘴上时不时唠叨几句。

    “妈,你就别说了,看小念这样是累得够呛,正好依来住校没回来,吃完饭让小念去西屋睡一觉,补补精神。”

    八月的天气酷暑难耐,小院依旧是老样子,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家人,可依念的心却像吊挂在空中似的,怎么也落不了地。

    依云收拾完碗筷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水迈进西屋,在里屋门口站住,依念回来这半天话明显比以前少,饶是依云粗枝大叶也有所察觉,别是这小两口闹别扭了吧,要不是生病了?

    “呀,不是让你躺着睡一觉吗,坐炕沿上干嘛?”依云走到依念对面,低头看着她:“你怎地啦?一上午看你就不对劲,怕爹妈着急我都没敢问,小川欺负你啦?”

    “没有。”依念无力地摇摇头。

    “那是为啥呀?病啦?哎呀你急死我了,你平时不是这样的”

    “”

    依念倏然扑到依云身上,双臂紧紧搂住依云的腰,将脸贴在依云胸/前

    依云愣了一瞬,心跟着往下沉,下意识双手环住依念的肩膀,低头喝道:“说话,到底啥事儿。”腰后单薄的衣服被揪紧,连着肉皮也被带了起来,依云“嗤”了声,没有动,忍着疼等着依念开口。

    “我孩子没了,没了”

    “你说啥?”依云惊得手抖了一下。

    “我回来的时候是怀了孩子的,半路上掉了,没有了,我的孩子没了”依念咬着牙不停地摇着头,揪着依云的手一点儿都没有松,死死地抓着对方。

    “哎呀我的妈呀,你咋不早说,这半道上把孩子掉了得遭多大罪呀,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你咋挺过来的?”依云的心忽地收紧,自己的妹妹自己最清楚,依念的性格是少有的刚强,轻易不会被困难击倒,但是没有一个女人会对失去孩子这件事无动于衷的,除非她不爱这个孩子。依念结婚三年多才有的孩子,说没就没了,那不得疼死。

    依云环住依念的双肩,轻拍着:“唉,二姐知道你心里难受,说出来吧,说出来心里敞亮点儿,憋在心里容易坐病,但是不能哭,这小月子也不能含糊,别把眼睛哭坏了,知道吗?”

    依念刚才冲出口的话已经将她郁结在心里的憋闷情绪吐出了不少。

    “二姐,我不哭,哭肿了眼睛爹妈就看出来了,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那么大岁数了,别让他们为我担心。”

    “那你这去了四个多月,回来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不是更着急吗”

    “那就过几天再说,等我心情好一点儿,我跟他们说。”

    “那也行,妈要是问,我先替你挡着。不过这几天你得好好休息,先别回家了,在这多住几天,我给你补补身子。”依云说着顺了顺依念额前的短发:“今晚二姐陪你睡,咱姐俩好久没好好说说话了,这一大家子的事儿忙得脚打后脑勺,也没顾得上你。”

    “二姐,你不用担心我,这个坎我能过去,我明天还得上班去呢。我续的假都超了。”依念直起身子扬脸道。

    “别介呀,这小月子也得养半个月呢”

    “这可不都快半个月了吗,再不回去上班也说不过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依云扯住准备出门上班的张庆和,“等等,时间还来得及,你先把小念送到厂子再去上班。”

    张庆和“啊?”了一声。

    “等回来我再跟你说,先把她送去。”

    “二姐,不用二姐夫送,我自己能走。”依念出了西屋就见张庆和手扶着车把站着没动。

    “你俩都别废话,等着”依云回身进屋取了一个小棉垫垫在车后架上,示意依念坐上去,又叮嘱道:“回来你姐夫接不了你,自己当心点儿,能坐车就坐一站。”

    “好”。倦鸟一旦归巢,亲人的呵护是最大的安慰。

    今天依念的出现成了办公大楼里最大的新闻

    “小依回来啦?”

    “小依你怎么才回来呀?”

    “小依你这走了有四个多月了吧?”

    “可不,大伙都猜你可能是随军了,不来了呢。”

    依念一进办公室一屋的人都凑过来打招呼。

    “没有,没有,就是有事耽误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哎,小依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党委办公室换领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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