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两相矛盾
阚江川和依念回到自己住的客房才十点钟,他伸手托起依念的腿腕,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今天走的路有点儿多,躺会儿歇歇。”
依念咯咯笑着:“就这么百十来米的路也叫多啊,我哪天上班走的路不比这多得多。”
“那不是在平原吗。”阚江川自己也脱了鞋躺到床上。
依念侧过身面对着阚江川,夫妻二人就这么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我觉得教导员分析的挺全面的,其实这两天我也在想,你要是真把工作辞了未免太可惜了,你的工龄都快满九年了,工作条件又那么好,我不能这么自私让你放弃这一切”阚江川伸手拂过依念的额发。
“这个决定一旦下了后果怎样我都认了”依念抓过阚江川的手。
“不是,念念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的性格,也知道你不想跟我分开,我又何尝不是呢,但是你想想,现在是和平年代,仗不能总打,总有一天我会调下来,或者将来调回老家了也不一定呢,到那时你跟着我回去,原单位可就回不去了,那时候年龄大了工作好不好找也很难说。”阚江川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又接着说:“要不这样好不好,我们先等一等,如果过一两年我调下去了,到时候看看当地的工作和生活环境怎么样,如果可以咱们再考虑随军,我想不会再有比这里更差的环境了吧。”
依念静静地听着,似乎有所触动,其实除了军属这个身份她还有属于自己的工作和目标,只是现在两相矛盾的时候需要她去做选择。
阚江川哪能不了解自己的妻子,其实依念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她不想靠着军属的身份躺在军人的功劳簿上,她和随军之后靠军人的工资养着的那类军属不一样,她有她独立的人格和追求,她一直在事业和家庭之间寻求着平衡点,尽管有时会撞得遍体鳞伤,但她没有向丈夫诉过一声苦,没有抱怨过一句,更没有拖过丈夫一次后腿。她总是默默地为爱人打点好出行的一切,又默默地垒起小小的雁巢,等待着远归的大雁。
“咱们先把这事儿放一放,先维持现状,在没有合适的机会之前工作千万别丢,好不好?”
“好,那就先这么决定。”依念本来就不是个纠结的人。
两个人在床上又腻了一会,阚江川起身下床,一边穿鞋一边道:“我去库房拿点儿东西,中午给你烤馒头吃。”回头冲依念眨眨眼睛:“你不跟我去?”
直觉告诉依念,这库房里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去。”她翻身坐起就要下地。
“你起慢点,又忘了”
“噢”依念乖乖地放慢速度。
阚江川带着依念拐到后面的一间客房门口,“这里面都是好东西。”阚江川又意味不明地冲依念坏笑:“答应我,进去看到了别跑出来啊。”
依念有点儿恼:“到底什么呀,不说清楚我不进了。”说完作势要走,阚江川一把将她抓回来,也不再说话,直接将她拉进了屋。
这是一间将近二十平米的大客房,依念被阚江川抓着手站在门里,大概是真怕她看见了室内的景象跑出去。依念抬眼望着室内,只有门口他们脚下这一方空地可以站人,剩下整间屋子都堆得像小山一样,一坨一坨的,比盘子还要大一点的草灰色饼子,还有很多碎屑散落在上面。依念惊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是?”
“牛粪饼,就是牛拉的粑粑。”阚江川故意加重了语气,就是想恶作剧地逗逗自家媳妇。
依念“唔”地用手捂住口鼻,转身就要出去,被阚江川伸手抓住,“哎,你听我说,这牛粪跟内地的牛粪不一样,这里的牛不吃饲料,不臭。在这地方没有煤和劈材,生火做饭都是烧它,看这一屋子没,这是兵站从藏民手里买的,不光是伙房,谁用都可以来捡,用没了再让藏民过来送。”
“你是说一会儿我们要用这个生火做饭?”依念的手还没有从脸上移开。
阚江川看着就想笑:“对呀,不然烧什么,你放心好了,这牛粪很干净的,不埋汰,就是点着了有一点点味道,习惯就好啦。”
“噢。”依念勉勉强强地点头。
阚江川叹了口气,纵容地笑笑:“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到门外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依念终于将手放了下来,自嘲道:“其实我就是有点洁癖,一时半会儿不适应这个,既然大家都用这个,那我也得用啊,不然不显得矫情了吗。”
阚江川点点头笑了:“老婆,你还真行,你没来之前我还担心你吃不惯这里的伙食呢,怕你不爱吃牛羊肉,昨天从食堂打回来的羊肉看你吃的还挺香的。”
“我又不是不吃牛羊肉,再说了不吃我吃什么呀。”依念扬起脸嗔道。
阚江川笑着松开依念的手:“你等一下。”说完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铁钩子从牛粪山上一片一片地向下勾着牛粪饼,勾了有十坨下来,摞好端在手里,示意依念开门。
“这个就这样用手拿呀,不带个手套吗?”依念跟在阚江川后面向外走。
“哪那么多讲究,都是用手掰着往炉膛里放,这牛粪火烤馒头才好吃呢。”
依念:“”
夫妻二人回到住处,阚江川将牛粪饼放在自家墙外的台阶上,进屋将小铁炉子搬了出来,“念念,今天中午我做点大米粥,一会儿去食堂买两个馒头,我给你烤馒头好不好?”
“真用这个烤啊?”依念还是有点儿纠结。
阚江川蹲在墙根扬脸笑着问依念:“你就说你敢不敢吃吧?”
“你敢吃我怎么就不敢,不过不会拉肚子吧?”
“不会,我不说了吗,这牛粪饼很干净。”
“那行。”
阚江川用一个小铝锅淘好米坐在铁炉上,起身要去食堂。
“算了,我去吧,这牛粪饼我没摆弄过,怕掌握不好火候,下次我煮。”依念向阚江川伸出手,阚江川点点头将手中的饭票递给依念。
炊事班的战士现在跟依念都熟了,窗口打饭的战士见是依念,开口便笑:“嫂子,今天怎么是你来打饭啊?”
依念笑容温和:“他忙的时候就我来呗,以后我可能经常来呢。”
回到家依念将两个搪瓷缸放到台阶上,端起扣在上面放馒头的搪瓷盘冲里面努努嘴:“他们给我打了满满两大勺菜,我都不好意思了。”
阚江川低头看了一眼:“嗯,是比我打的多,你不是帮他们洗了那么多鱼吗,再说了,人家是照顾女同志,我们就没这个待遇。”
“诶,什么味儿?”依念“哱”地吐了口吐沫,没忍住又“哱”地吐了一口。
阚江川哈哈笑起来:“就是这牛粪饼烧着了的烟味儿,是草腥味儿,谁刚开始闻都要吐吐沫,过个三五天习惯了就不吐了。
“我还以为是我的问题呢。”
“不是。哎,念念你知道这牛粪饼是怎么做成的吗?”阚江川性子起来,眼睛里闪着光,特别想给老婆科普一下。
依念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行,你说说吧。”
“这藏民不是放牧吗,牛群一拉粑粑就是一大摊,藏民看见了就上去用手把它压成个饼的形状,当时不动,等过两天晒干了一起,就是一个饼。在藏民的帐篷外面都是用一摞一摞的牛粪饼围成的墙,专门用来挡风。我们兵站用量大,每次都是藏民将晾干的牛粪饼装在用牦牛绳子织的大袋子里,用牦牛驼到兵站院内卖给我们的。”
“嗯。”依念点点头没说什么,后半部分讲了民俗风情,前半部分倒胃,幸亏现在还没吃饭呢。
阚江川现在是特别想在老婆面前表现表现,等粥好后将小铝锅端下放在台阶上,又找来两根铁丝,将炉钩子和铁丝搭在炉膛之上,又将两个馒头放在上面烤着:“念念,我这个炉子太小,只能这么烤,要是伙房的大灶就好了,把炉灶里的牛粪灰扒出来,那灰还是红红的,一次可以把十几个馒头埋到牛粪灰里,上面用灰盖好,等上十几分钟再扒出来,馒头表皮是金黄的,用牦牛掸子将馒头表面的灰掸去再装在盘子里,非常好吃,比现在这么烤还好吃。”
“直接埋在牛粪灰里?”依念有些无语。
“我这是跟你说了,要是不告诉你你不也吃了吗,还得说好吃。”
依念:“”好吧,看来是自己还没适应这里的生活环境。
很快,炉火之上的两个馒头已经接近金黄色:“这馒头还是烤一烤好吃,不然太粘了,跟没熟似的。”夫妻二人自己动手,算是改善了一顿伙食,“就是遗憾没有青菜,食堂都是干菜。等过了五一天气暖了我跟他们要点儿小白菜籽,咱们在房后自己种点儿,这小白菜30天就可以收获,你走之前应该能吃上。”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