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始作俑者
看样子是把老太太气的不轻,说话的声音都发颤了。倏忽，一个个子不高，二十岁上下，穿着花夹袄的年轻女人从院门里冲了出来，气焰虽然没有之前那么高了，仍旧一脸的嚣张跋扈。院门口几个无聊的年轻人还不知死活地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小金，你真牛bi，敢跟老太太叫板”
穿花袄的年轻女子不削地撇着嘴：“哼，老太太多个屁，他们老阚家哪个在我眼里了”
“那你还嫁给老阚家？”几个人七嘴八舌地笑问。
“不就因为他有个当军官的大哥吗，捞不着本人，还不兴我借鸡生蛋啊，结果我让阚江河跟他大哥借点钱他都不干，我不来气呀，简直窝囊透了。”
“哎，你们结婚不是刚从他大哥那借来一百块钱吗，这一百块钱可不少了，你看咱们这谁结婚花一百块钱了，你就知足吧。”旁边有听不下去的回敬了她一句。
“滚，你知道啥，我本来是让阚江河跟他大哥借二百的，这个窝囊废说不出口啊，说话含含糊糊的，结果人家就寄来一百块钱”
“旁边有人插话道：“行了，小金，差不离得了。”
“谁还嫌钱多咬手啊，他那个大哥可是个大军官，整天大盖帽带着，可威风了，人家挣的是工资，不像大头兵。连娶的媳妇还是有工作的，俩人花得了吗，哼，提起他那媳妇我就来气，这主意肯定是她出的”
阚江川和依念站在院门后面的阴影里，两人对望了一眼，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是把怨气撒到依念身上了
还没等两个人开口说话，院内老太太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怎么着，在我家胡搅蛮缠还不够，又跑到外面去丢人现眼”
钱小金回头向院内剜了一眼，“哼”的一声扒拉开门口的人，飞快地冲了出去。
阚江川看她跑远了，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拉着依念挤过人群进了院门，身后传来嘁嘁喳喳的议论声：“这解放军谁呀？”
“你没见过？这不老太太的大侄儿吗，我看见过。”
“刚才说的就是他呀，那这女的就是他媳妇呗？”
“那还用说，你没看这女的长的啊，这军官肯定得找好看的呀”
“说的是，这精气神都跟钱小金她们不一样，看着就带劲。”
“哎，你们眼神也不管用啊，没看这身段儿呀，绝了，你再看那钱小金，前腔贴后背的，跟搓衣板似的”外面传来几个年轻人的哄笑声。
已经走进院内的阚江川顿时黑了脸，依念忙拽紧他的衣袖，本来就憋着火呢，这会儿还有火上浇油的，怕他控制不住情绪。
“老太太被气的不轻，抬眼见进来的是阚江川，先是诧异，继而重重地叹了口气：“哎，你都看见了？几时回来的？”
“前天。这是怎么回事？”阚江川扫了一眼蹲在地上的阚江河。
阚江河没想到刚才这一幕会被阚江川看到，虽然这事儿错在钱小金，但自己也没坚持住立场，遂低着头不说话。
阚江川将目光从阚江河身上移开，看向满头白发的大姑，这些年她老人家苍老了许多，这是老阚家目前还在世的年龄最大的长辈了，也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没想到这么大岁数了还要为小辈的事操心。他上前一步，搀起大姑向屋里走去：“您老别生气，气坏身子不值得。”
大姑“嗯”了声，回头喊了声：“你也进来，别在那蹲着，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跟在阚江川身后的依念急忙冲阚江河使眼色，示意他别再惹老太太生气。
阚江河感激地点点头，脚步沉重地跟了进来。
老太太被阚江川搀扶着上了炕，盘腿坐好，阚江川和念给大姑行礼问好之后都坐在炕沿边的椅子上。
“小川呐，这是休假回来啦？”
“对。”
“能在家待多长时间啊？”老太太神情略显疲惫，许是刚才动了肝火，还没缓过劲来。
“二十天吧，每年只有这二十天的假。”
“就二十天呀，就不能多呆些日子吗，这炕头还没捂热呢”
阚江川无奈垂眸:“不行啊，从沈城到我们兵站单程要走二十多天，到十一月中下旬青藏线上的车队就停运了，大雪封山之前车队都要回营，我得赶在车队停运之前进藏，不然就被隔在外面进不去了。”
老太太同情地看了一眼阚江川身边的依念,叹息道:”小念呀,嫁给小川让你受委屈了,这当兵的也是身不由己，你多担待。”
依念摇了摇头道：“大姑，我不委屈，和江川结婚之前我就想好了，我知道做一个军人家属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我会克服的，只要他在外面安心工作，人是安全的，我就放心了。”
大姑点点头，“好孩子。”遂扬眉冲还站在门口的阚江河道：“听见没？哎，你坐下，站门口干嘛，我可没给你气受，让你受气的是你媳妇。”
阚江河只得规规矩矩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听着老太太训话。
“你呀，就是太没有主见了，你媳妇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你大哥结婚才花八十块钱，你那媳妇可好，张口就一百、二百的。刚才你也听到了，你大哥待的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提着脑袋上去的。你那媳妇就知道当军官的整天带着大盖帽看着挺威风，好像无所不能似的，她就不想想，这都是拿命换来的，小川当年在朝鲜呆了六年，没被飞机炸死算命大，怎么，回来还得给她当银行啊。你俩又不是没有手，年纪轻轻地还要点脸不？你说你们结婚没地方住，在我这委着，我还没说啥呢，这三天两头的吵得鸡犬不宁，是想让邻居看我们老阚家笑话是不是。
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你们赶紧找地方搬出去，我老太太心脏不好，血压也高，我怕被她气死。”
阚江河低着头杵了好半天，终于抬起来，目光正视屋内的三人，忐忑道：“大姑，大哥、大嫂，我错了，我不该耳根子太软，听了小金的话，大哥已经帮了我那么多了，我还。还有，大姑，您别生气了，气坏身/子我这罪过就大了，您放心，我会尽快找好地方搬出去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阚江川见他说完，语气也缓和下来，毕竟始作俑者又不是他，阚江河只是太软弱了，让人当枪使还没有反抗的勇气。想到当初他刚被关玉芬送到大姑家时，因为年纪还小，对生活环境的突然变故一时无法适应，被一帮流浪儿裹挟出去流浪，家里人四处打听不到消息，连身在朝鲜的阚江川都写信求助国内的相关部门帮助寻找，最后还是在收容所里找到的。
这段经历也成为阚江河日后性格成长的一个羁绊
阚江川掏了掏兜，拿出昨天买粮剩的几张全国粮/票，留下两张回去路上用，其余的摊在手里看向依念。
依念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阚江川摊开掌心，将手中的粮票递给阚江河：“这是我节余下的全国粮/票，你们要独立生活需要这个”
阚江河忙摇头道：“别了，哥，这个比钱都金贵，嫂子在家也用得上啊。”
“让你拿你就拿着，你嫂子饭量小，定量够吃了，以后回来我再给你攒，其它的就靠你自己了。”对于那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人来说，适可而止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回城里的汽车上，阚江川一直握着依念的手，两个人不知该怎么形容刚才的所听所见，“念念，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依念靠向椅背，不解地看向阚江川：“哎，你说我哪得罪她了，这么看我不顺眼。”
“你比她强。”
依念白了阚江川一眼，接着说：“算了，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强求不来，那就个人过个人的日子，互不干扰吧。”
“嗯，咱不生气了啊。”
小两口回到三家堡已经快到晚饭的时候了，家家户户烟筒里冒着炊烟。
“三姨，我好想你，你给我的笔记本和笔我好喜欢”依念刚进院门就被跑过来的女孩儿给抱了个满怀。
今天依来放假在家，一年多的时间女孩儿变化挺大的，十八岁的依来身高已经超过了依念，性格也越来越外向、活泼，甚至有点儿像男孩子。
跟在依念后面的阚江川一进门就见到这个画面，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生猛的吗？
依念假装嫌弃地将依来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拍着她的胳膊道：“都多大了，还没个正形，遂拉起依来的手回头给阚江川介绍：“这就是我大姐的女儿依来，我信里提到过的。”又回头对依来道：“这你三姨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