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四周皆惊
“回朝鲜了？”大家不约而同地问。
“可不，就在家待了五天，本来还能多待两天的。”
“你外孙子真刚，太解气了，这家人就是盯上你外孙子那点钱了。”
“可不是，这也恶心了。”
“也是，要我我也走，谁还没个小脾气，再说遇到这么不要脸的一家还不躲远点，多膈应啊。”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坐在小杏妈另一侧的张翠花突然问了一句：“那你外孙子喜欢什么样的，你知道吗？”
“对呀，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没跟你们说过吗？”铁匠铺里坐的人都好奇地看向老关太太。
“这个还真没问他，但是我猜想应该是爱学习，有上进心的吧。”
“这算什么要求……”围坐一圈的大妈、小媳妇互相对望着，都有些不解。
“就是，这女孩子念书的本来就少，让她们去个扫盲班都东躲西藏的，上哪找爱学习的，你外孙子这个标准可真特别。”
老关太太睨了她们一眼，颇为得意地夸起来：“你们不知道，小川从小就聪明，在班里从来都考第一，高小毕业那年他报考的可是全东北最好的初中，那一年在东北只招二百人，小川考了第五十七名，很厉害了。当时我那丫头还帮他辅导过功课呢。”老太太提起这事眼睛都放光了。
“这可是尖子里头拔尖子……”
“这上哪找配得上的姑娘去……”
“老关大姨，我插一句啊，刚才听你说半天了，看你外孙子这情况，我这倒有一个人挺合适……”一直坐在人堆里没怎么出声的张翠花又开口了。平时她也是闲不住嘴的人，今天却安静地坐在人堆里没怎么出声，这不太像她的风格，原来在这憋着呢，大伙都把目光投向她。
小杏妈第一个跳出来嚷嚷：“你行了吧你，别以为老关太太没看上我家小杏，你就有机会了，人家外孙子可要找学习好的，你家趁吗。就她外孙子这条件，我看方圆几里地都不一定有合适的，你家啥条件我还不知道，也敢来凑热闹。”
张翠花平时也不是省油的灯，横了小杏妈一眼，挖苦道：“你都说了，方圆几里内都找不到合适的，你还敢给你家小杏保媒，你多大的脸啊。”
小杏妈哼笑道：“哼，就算我不自量力，那你家不也在这住吗，你又算哪根葱。”
“嗨，你还别说，我提的这个人她还真不住在这方圆几里之内……”
“谁呀？”大伙你看我，我看你，都在记忆里翻找。
“啊，我知道了，是你家小姑子吧。”
“你别说，你一提我也想起来了，她是有个小姑子，但不常来，我还跟她打过照面呢……，她小姑子长的可漂亮了……”
“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有一次也碰见她了，你说她穿的也很普通，怎么那精气神就跟咱们不一样呢。”
“我们怎么没看见啊？”
“她来的少，很多人都没看见……”
“光漂亮有什么用，人家可是要找有文化的。”
杏妈不甘地翻着白眼。
老关太太听着直蹙眉，但自己没见过，又不好说什么。
张翠花这次干脆不理小杏妈了，往前凑了凑，对老关太太道：“老关大姨，我家小姑子可不止是长的漂亮，那学习也是一顶一的好，当年高小毕业可是保送上初中呢……”这话说出口又觉得不自在，咽了咽口水又接着道：“就是当年家里供不起，没念上……”
“呵，那不还是高小毕业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人家外孙子都上军校了……”小杏妈又捞到了怼人的机会，不削地撇着嘴。
老关太太听了前半句，刚提起一点的性子被后半句又给浇灭了。
张翠花见铺陈的差不多了，抢在别人开口前接着说道：“你们不知道，我那小姑子可好学了，这中学没念上，人家硬是自己在家自学了三年，结果考上了城东的曙光机械厂，进厂后她还上夜校学习呢，这都好几年了，我听正国说最近可能就学完了，好像是把高中的课都学了。”
众人听了都惊讶不已：“曙光厂，那可是国/营大厂啊，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呢。”
“你小姑子太厉害了。”
“这真叫爱学习……”
“能进曙光厂当工人，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小杏妈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怼回去，这次选择不出声，但还是心有不甘。
老关太太心里微动，以她的经验能听出来，如果不是说谎的话，那这个姑娘真是个很好学的孩子，就是不知道人品怎么样，真是被上次的乌龙给闹怕了。
张翠花平时也是在这些人堆里混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见老关太太表情松动，急忙将话跟上去：“我那小姑子心眼好，还孝顺……”啊呸，说这话不是打自己脸吗，张翠花耳朵微微发热，但也顾不得了，好在没人注意她这点小心虚。
“我家小姑子那字写的还好呢，她进工厂前那几年一直在练字，过年的时候堡子里家家户户都求她给写对子呢。”
“才女呀这是……”不知是谁似是而非的来了这么一句。
老关家过去一直在教育口谋差，丈夫、女儿都当过小学□□，老关太太自己虽然没参加过工作，但耳濡目染也偏爱学习好的孩子，张翠花说的都在她的审美点上，像是按她的标准设定的，不由心动了，这姑娘的才学不见得在小川之下，况且还有上升的空间。她抿唇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偏头似是无意地问张翠花：“你那小姑子在厂里做什么工作的？”
张翠花知道老太太这是被说动了，故意停顿了一下，瞟一眼旁边气鼓鼓的小杏妈才口：“是在厂党/委办公室管/党/刊，是干部，不是工人。”
此话一出，四周皆惊。
“干部啊……”
“还在党委办公室……”
“这姑娘的条件……，张翠花你以前怎么没透露过呢。”
“这不是没遇上合适的吗，再说了，现在的小青年都兴自己找对象，哪轮得上我插嘴呀，今天要不是看见老关大姨的外孙子，我还想不起这档子事儿呢。”张翠花觉得今天终于是扬眉吐气了一回，以往都是小杏妈挑尖占便宜，这还是头一回赢的彻底。
“老关太太，这姑娘配你外孙子合适，太合适了。”
老关太太眯了眯眼，为了保持矜持，只微微露出一丝笑容问道：“你那小姑子多大了？”
“下个月十号满二十三。”
“呦，也不小了，怎么还没处对象啊。”
“嗨，这不是一直上夜校吗，一天连轴转，也没时间，不过堡子里有儿子的可都惦记着呢，听说厂子里也有人追，可她都没答应。”
“这眼眶还挺高。”小杏妈撇着嘴道。
张翠花也没理她，还是冲着老关太太说：“这丫头懂事儿，干活也是一把好手…”
“看把她家小姑子夸的，都成一朵花了，平时怎么没见你夸她，学习咱是比不上，要论干活，我家小杏也不差啥呀。”
“你得了吧，就你家小杏那懒样，有闲工夫还出去野去呢，你不伺候她就不错了。”一旁有看不惯的也没对她客气。
老关太太懒得听小杏妈絮叨，侧过脸对张翠花道：“那行，正好今天小川在这，我回去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啥意思，他要是想见，我就告诉你。但是我可打不了包票，上次就是没和他商量才闹个大乌龙。”
“我懂，我懂。”张翠花连连点头。
“你回去给你那小姑子过个话，把小川的情况也跟她说说，看人家姑娘啥想法，现在不是兴自由恋爱吗，咱这当老辈的可不敢再给人做主了。”话里还能听出一丝的失落。
“好，好，这事我一定办到，我觉得他俩准能成。”张翠花眉开眼笑地应着。
“你别高兴太早，还指不定怎样呢，人家未必能看得上你家小姑子……”
“行了，都散了吧，该回家做午饭了。”老关太太也是听烦了小杏妈尊己卑人的聒噪，站起来拍拍衣襟，转身上坡进了屋。
张翠花挑了小杏妈一眼，也转身下了坡，脚步轻盈，周身畅快。
阚江川打完酱油回到家，继母关玉芬已经和好面，正在拌馅。他去书桌前看了看两个弟弟的功课，回身在脸盆里洗了手，坐在案板前帮着包饺子。
回国三个多月了，这个家他很少回来，一来学校功课紧，二来这里毕竟是继母的娘家，自己怎么着都像个局外人。
上次订婚乌龙已经过去两年了，平时家信里谁也没提这个话题，省得心里不痛快。现在阚江川回国了，年龄又长了两岁，婚姻大事终究是要面对的，关玉芬斟酌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了：“小川啊，你这回国也有三个多月了，一直也没个机会问你，你现在处没处对象啊？”
阚江川托着饺子皮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抬眼近乎警惕地看向关玉芬。
关玉芬见他这种表情，心里不禁隐隐有些不快，这孩子还是介怀的，当初自己擅做主张给他定亲，惹得这孩子到现在还别着个劲，算了，不管了，随他去吧，现在年轻人都兴自己找对象，看他能找到什么样的。
“哦，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要是处了对象就带到家里来吃顿饭，该有的礼数咱不能差了人家的。”关玉芬只能把话题拐了个弯。
阚江川眼神飘忽了一瞬，声音在喉间滚了一圈才发出来：“没有。”然后低头继续包饺子。
关玉芬怎么说也是当老师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阚江川这表情怎么看都像欲言又止。
这话题没法聊下去了，两人都选择了不开口，气氛沉闷而诡异，仅有擀面杖推动的声音蔓延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