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海茫茫
四个年轻军人向艺术馆侧门走去，从那里进入走廊离他们的座位近一些。放映厅要开演前十分钟才检票，可以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会儿，把手中的面包解决掉。
阚江川刚才跑回来之后就后悔了，这一周来想从记忆中甩出去没成功的不就是对面那娇小的身影吗。
只是他这一离开，人海茫茫，上哪再去寻找那念念不忘的身影。他只是说了自己的座位号，有什么理由觉得女孩儿会来找自己，两个人只是有过一次偶遇而已。
阚江川边走边回头望一眼，知道女孩儿进了合作社，正左右为难是跟着战友进大厅还是停下等女孩儿出来时，同是当兵出身的其他几个人却发现了他的异样。
“老阚，你看啥呢？”王玉柱憋不住问。
“看什么呢？”后面的苏茂田捅了下他的腰，阚江川只得将视线暂时收回。
“你眼睛往那边瞄了好几回了，是不是在找刚才那个姑娘啊？”苏茂田也发现了不对。
阚江川停住脚步，他不想瞒了，怕机会再次流失，上周自己骑着车调头离开后，其实心里是有些后悔的，就不能多说上两句吗，只是当时那种微妙的处境和自己身上这身军装……哪敢唐突，怕被女孩儿误会，有损军人的形象。
可再放过这个机会，很可能就彻底失去机会了，怎么办……
“阚江川，问你话呢。”王玉柱是急脾气。
“……是，她就是我撞的那个女孩儿……”
“什么？”
“什么？”
“什么？”
三人同时惊问。
一瞬的无声后，又争先恐后开口：
“真的是她？”
“这也太巧了吧。”
“缘分啊。”王玉柱看着远处合作社的门口，嘴里叨念着。
阚江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扭回头，很吝啬地给了他们半秒钟的眼神：“快说，我该怎么办。”
三人都愣了一瞬，目光互相交汇，像同时踩在了兴/奋点上，齐吼起来：“追呀，还不快追，不然又找不着了。”
“怎么追呀，我又没追过女孩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一次叫偶遇，两次就叫缘分，三次那就是前世的姻缘。现在一定得抓住这个机会，让她相信这就是缘分，这点你得听我的，你哥哥可是有媳妇的人。”
苏茂田推了王玉柱肩膀一下：“净吹，你媳妇在哪呢。”
“我这不是明年春节回家就结婚吗，我……”
“打住，先别说你了，一会儿人丢了，你让阚江川哭去呀。”苏茂田就气他这个碎嘴子。
“丢不了，丢不了，小严盯着呢。”
果然，严庄禾正尽职尽责地盯着不远处合作社的门帘，就差把门帘盯出窟窿了。
“快说，我应该怎么办？”
“偶遇呀，一会儿我们兵分两路，苏茂田和小严去跟着那女孩儿，保持距离，别让人发现了，就算发现也没事儿，阚江川又没在。人多注意别跟丢了啊，我和老阚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你们。”
“前方得了机会要快速向后方报告，好给老阚制造偶遇的机会，懂不懂。”
“懂，懂。”小严头也不回，兴奋地叫着。
“这谁都懂，还用你说。”苏茂田白了王玉柱一眼。
阚江川紧张地原地踱了两步：“这能行吗？人家女孩儿会不会认为我是故意接近她。”
“你本来就是故意接近，不过我们要让你做的不那么刻意，这可是你的机会，别怂啊。”
“行啦，人家姑娘又不傻，要是有意，刻意又如何，要是对他没意思，天天偶遇也白搭。”
“哎，苏茂田你怎么总跟我抬杠。”王玉柱觉得自己的出色布局被质疑，急的直瞪眼。
“哎，出来了，出来了，还两个姑娘，哪个是啊？”小严亟亟地叫。
“小点儿声，小祖宗。”王玉柱悄声训着，回头又问：“老阚，哪个是啊？”
“矮个的。”阚江川目不斜视地随口道。
“嗯，我猜也是，那高个的一看就是个打篮球的身板。快，你们俩跟上，别让目标消失了。”
“你搞侦查呢，像真事儿似的。”苏茂田嘴里怼了一句，还是抬腿向目标走去，严庄禾更是兴/奋地跟了上去。
阚江川搓搓手道：“我怎么有点……心虚。”
“虚什么，又没做什么坏事，也没骗人家姑娘，只是给你制造一个偶遇的机会，下面就靠你自己把握了，我们也只能帮你到这了。兄弟，要抓住机会，懂吗，机会丧失很难找回来的。”王玉柱极尽他的唠叨本能。
“好，我试试。”
“不是试试，是志在必得。”
“我还不知道人家姑娘什么态度，万一人家不给我这个机会呢。”
“事在人为呀。”榆木疙瘩脑袋。
“好了，我尽力。”阚江川推了推棉帽沿：“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了。”
“嗤，你阚大班长科科成绩全五分，怎么这事儿倒把你难住了……”
“走吧。”王玉柱活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跟在后面。
依念和大李明穿过熙攘的人流登上台阶，在迈进大厅前的一刹那依念还是不自主地向侧门方向扫了一眼，眸中空无愿景。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跨进大门。
依念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大李明的眼睛。
两人穿过半个大厅，在通向二楼放映厅的楼梯口找到一处空着的台阶。取出面包和水，将帆布兜铺在台阶上。
刚坐下，憋了好半天的大李明就急不可待地问：“念念，你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个解放军你认识？”
“…不认识。”依念拧开玻璃瓶盖仰头喝了口水，面无波澜。
“不认识他特意跑过来跟你打招呼，看你这一脸失落的样儿，快告诉我，怎么回事儿？”两个人平时开玩笑，打闹是家常便饭，也不顾忌，她伸手捅了捅依念的胳膊。
依念怵然一惊，僵住不动了。
“哎，你怎么了？我就碰你一下……”大李明疑惑地顺着依念惊诧的眼神看向对面，见几个年轻军人正边走边说着话朝这边过来，这不就是刚才在合作社门前那四位军人吗，都追到这来了，还说不认识。
走在前面个头最高，长的像电影演员的年轻军人微微扭头，好像要开口和走在靠内侧的战友交谈，却无意中窥见几步开外台阶上坐着的女孩儿。
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愣，只是依念的愣憧是真的，而始作俑者却是将一半的蓄意掩在了真实的惊喜之下。
大李明偏头看了一眼依念，再看向阚江川，将两人之间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绝对有问题。
刚刚还在愣憧的依念已经回过神来，既然撞上了，也没必要躲躲闪闪了，只是心里的紧张不减反增。，要开口打招呼，阚江山却先一步开了口：“真巧，你也在这……”
“嗯，是挺巧的……”依念仓猝应答。
“你好，我们是阚江川的同学。”三人正整齐划一地站着，异口同声地向依念问好，只差就地敬个军礼了。
阚江川听的头皮直发麻，这是来帮忙的，还是来劝退的。
“哦，你们好。”依念被这阵式震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时的镇静，还不忘礼尚往来，向大李明这边微侧了一下头，再看向对面：“这是我们单位同志。”
大李明被这场面搞蒙了，也不敢出声问，只是被动地向对面几人点点头，又转回头看向依念，揣测着这里的奥妙。
王玉柱觉得这种场面自己要是不说点什么，都对不起自己这张嘴，为了不让话头掉地下，争着开口道：“你好，我们是城南通讯兵学校的学员，阚江川是我们班班长，是我们学校的业务尖子，他可是五零年的老兵了……”
阚江川急的扯了一把王玉柱的袖子，阻止他继续荒腔走板：“别听他瞎说。”
依念抿唇想笑，阚江川这个战友还真是有点儿逗，这是哪跟哪，怎么跟向组织汇报似的。
平时性格大刺刺的大李明这次不但没管住自己的眼睛，也没管住嘴，似乎觉出对方话里的问题，她瞟了一眼对面几人的肩章，张口就问：“他是班长啊？那你们怎么……”
对面的几人均是一愣，马上秒懂了她的意思，王玉柱心里乐开了花，这是自己往上送话题呀，他亟亟抢在别人前面开了口：“这位同志，你可能理解的有误，我叫老阚，哦不，阚江川班长，是因为他是我们学校无线电通讯班的班长，跟军/衔没关系。我们班的学员都是从朝鲜回来的少尉排长，是回来进修学习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大李明虽然明白了这里面的逻辑，却被后半段话成功吸引了注意力。
“噢，是这样啊，那明白了。哎，你说什么？你们都是从朝鲜回来的？”快言快语的性格和王玉柱有一拼。
依念也坐直了身体，看向对面的阚江川，没想到他是从朝鲜回来的。
王玉柱一见依念的样子就知道姑娘被打动了，生怕阚江川不好意思和人家姑娘攀谈，干脆一股脑往外倒：“对呀，老阚，不，阚江川在朝鲜待了六年，要不是考上军校还回不来呢……”
苏茂田在王玉柱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你让阚江川自己说，你把话都说了，让他说什么，不是喧宾夺主吗。”
王玉柱楞了一下，是啊，都怪自己这人来疯的性子，为了他们班长的终身大事，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