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美人
在灵剑派停留了两日，回到青冥的庄风深深觉得还是自家门派好，清净自由。只是他才刚向沈桥仔细交代了明州一事，就有弟子来告诉他，有人要见他。他正要出门去见，那人已经赶上浮明峰来。
“庄兄——”明亮的音色划破罗生阁外寂寂竹林，有几分耳熟。
游笑？庄风心中刚想到这个名字，一个白色身影已经迅速跃进了门。
“你怎么来了？”庄风吃了一惊。这一面之缘的问霞修士来青冥作甚？竟然还来找自己？
游笑扑上来拍拍他的肩膀，热切道：“当然是来看你。”
庄风：“游兄，请稳重。来找我何事？”
“怎么还是这么冷淡？”游笑咕哝一声。
庄风心中暗道：“跟你比起来，谁都会显得冷淡。”面上却没什么特别神色，依旧把话题往正事上带：“游兄为何来找我？”
游笑正色，严肃道：“大事。”
青冥北方与问霞接壤之地有邪物作乱，此事被程净派给了庄风。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同去的还有游笑。
像问霞与青冥这样的修行大派，基本上都有自己护持的范围。若是在两派交界处出现邪物，修士们经常会起些摩擦，毕竟关乎门派声名。像青冥这样，唔，几乎是随意而不争不抢的作风，向来是被压一头的。如今问霞山特意赶来青冥，邀青冥修士一道，怕是在示好。
庄风道：“问霞来青冥，应该还有别的事罢？”
游笑扬唇笑道：“庄兄聪明！其实这次来青冥，最重要的是邀请昆仑仙君参预下次的论道会。”
“论道会？”
“下届论道会在问霞山办，难得仙君出山，当然得邀请来。”
“那仙君们答应了么？”
游笑眉头瞬间纠结：“衡无仙君还好说，他老人家每隔二十年都会来一次。可清和仙君一百多年都没出过门，不知道好请不好请。”
“你好像挺期待清和仙君能来。”
“自然。那可是清和仙君，修行界剑道第一人。如果论剑之时能得他老人家一句指点，那可是一生之幸。”
“……”
庄风看着游笑可以数星星的双眼，随口问了一句：“问霞山一向长于剑道，清和仙君之后一百余年，难道没有出过可以比肩的修士？”
“能比肩清和仙君的肯定没有。不过……”游笑忽然陷入沉思，半晌没有下文。
“不过什么？”
“不过据说，在几十年前问霞曾经出过一位天赋异禀的弟子，尤善于剑道。”说着说着又停了。
庄风只好再催：“然后呢？”
游笑摊手：“不知道。”
“他登昆仑了？”
“不。听说他某一日忽然消失了，问霞山多方寻找也没结果，后来只能作罢。”
听来又是一则门派秘辛，庄风已经有了经验，不再多问。又想起一事，问道：“游兄可认识问霞山一位叫任清风的修士？”
“任清风？哪个任清风？”
“问霞难道不止一个任清风？”
“我刚刚说的那个消失的修士，就叫任清风。你说的是哪一个？”
得。庄风觉得自己一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他还没回答，就听游笑又说：“你怎么会知道任清风这个名字？”
“我曾遇到一个修士，自称任清风，似乎是你们问霞的修士。”
“是么？这位任清风前辈消失之后，问霞几乎翻遍了世间也没找到，其实大家都以为他出了意外。你遇到的那个，可能是同名吧。”
庄风无意多问，只道：“游兄，我还需去见个同门，一会再跟你一起走。”
“好说好说。我去明心殿瞧瞧，一会咱们校场见。”
庄风别了游笑，用纸鹤给晏知行传了消息，一路奔上听尘峰。小晏也是狂奔而来，气都没喘匀，抓住庄风的肩膀问道：“你在哪见到的他？”
“明州。他前些日子在明州停留过，但是我没见到他本人。”
晏知行又狂奔下山。庄风话还没说完，只能望着那背影摇摇头，又递了消息过去：“他现在不一定还在明州，你可以去陆府问问。”
等庄风赶到校场前，游笑几乎是喜上眉梢：“清和仙君答应了！”要不是顾忌着明心殿内仙君还在，他恐怕就要仰天大笑。
“下一届的论道会还有多久？”庄风问道。
“三年。”
两派接壤之地叫做乐陵。同渭城相似，乐陵城外多山地，尺寸之地间有不少修仙小派。长久以来因着北有问霞南临青冥，这一片一向祥和的很。
听游笑一番介绍，庄风心头盘旋着疑惑：“既然门派多，怎么还敢在这里作乱？”
“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地方修士多，那东西才选了这里。”
“怎么说？”
“这一年来，乐陵附近死了二十余人，都是各家修士。”
“这么多人出事，怎么现在才弄出动静来？”
“谁知道呢？兴许是那些门派觉得丢脸，不想传出去。”
游笑不再说话，庄风更奇了。两人坐在乐陵一家茶铺里，此刻外面人来人往，商铺大开，货郎叫卖声不绝，热闹哄哄，端的一片祥和之态。
隔壁桌坐着一红衣青年，十分惹眼，自打两人进门就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两人。游笑正为解释这个问题牙疼，瞥见那人莫名的眼神，心里有几分不痛快：“敢问阁下一直盯着我们作甚？”
那青年见自己终于被注意到，即刻端了杯子坐过来，一手撑着半边脑袋，笑眯眯道：“二位小仙君来查黑蜘蛛？”
这青年俊目修眉，顾盼神飞，却笑得轻浮肆意。
游笑道：“你也是因为这事？”又打量了这人片刻，怎么也瞧不出个修士的样子。
颜渊从腰间摸出一把白扇子，哗啦甩开，虚扇两把，笑道：“非也。我来此处是为寻人。”
“哦。”游笑低声，不想再理。
“前辈刚刚这样问我们，是否是知道些什么？”庄风问道。
颜渊道：“略有耳闻。”
等他说完，庄风就知道游笑为何脸色如此纠结难看。
乐陵曾有一女子，长着一张让人见之不忘的美人脸。美人明眸随意一扫，便有无数凡人趋之，撒千金以博一笑。
美人对此不屑一顾，人们却毫无退缩之意。寻来美酒佳肴、奉上珍宝玉石，想尽办法要讨美人欢心。如此过了不久，乐陵的女子们有了怨，想要驱逐这个美人。那日，乐陵许多女子相聚于美人门前，劝她离开。美人还没说话，闻讯而来的男人们气势汹汹，一顿指责。也不知谁先动的手，不知谁先拿的武器，等众人平静之时，有个女子已经倒在棍棒之下，浑身如浸血池，没了气息。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忽然有个女子颤颤巍巍叫道：“是她！是她！她是妖！是她杀的人！”女子指着门前美人，叫嚷着。
美人只说了一句“不是我”，便离开了。光天化日之下，血流一地，迷了人眼，原本还不信的人群渐渐有了回声。
“是妖！”
“妖杀人了！”
“……”
后来人们请了附近门派的修士过来捉恶妖。可修士使个御灵术，马上便知这美人不是恶妖，情况瞬间就尴尬起来。可尴尬没持续多久，就有人说：“就算不是妖也是她杀的人。”众人纷纷应和。
美人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那前来捉恶妖的修士见美人被围诘不解释也不反驳，便说要将美人带回门派，多派人手调查。人们自然是应了，乐得送走她。
谁曾想，几天之后，乐陵城外一处坟地发现了一具尸体。头颅被完整切下，尸身遍布深达三寸的切痕，几乎是被当做砧上鱼肉一样处理过，惨不忍睹。
这尸身正是那位带走美人的修士。
这一下，美人恶妖的身份算是坐实了。可惜后来修士又来了几波，都没能解决，不过是各处坟地又多几具相似的尸身罢了。这些惨死的修士虽然不是来自什么大门大派，在当地也是小有名声，一个恶妖都解决不掉，不久便有人推测，是这些修士都被美色迷了心智，才轻易遭此横祸。
这种言论经过多人口口相传，已经添了许多别的色彩，是真是假也没人再追究，重要的是人们多是信了。众家修士面上挂不住，索性放手不管，极少再到乐陵来。而这美人恶妖也只对修士下手，乐陵也算相安无事。
庄风表情平静，这种事他也曾在一些志异话本上看过相似的，没什么大惊小怪。可出身问霞的游笑则不同，他面色青白交加，对这种行为极为不齿。
颜渊说完，望望面前两个少年，对庄风道：“小仙君倒是淡定。”
他揶揄，庄风客气：“哪里哪里。还想问问前辈，为何要称这美人恶妖为黑蜘蛛？”
颜渊合了扇子托在掌心，把玩了几下才道：“据说是因为那些尸身上的伤痕是由一种极细的银丝所致，那美人又穿了一身黑衣，才得了这个名字。”
“多谢前辈相告。”庄风起身冲颜渊行了一礼，对游笑道：“游兄，我们走罢。”
正要抬步离开，一柄扇子拦在他面前，颜渊挡住他的路：“小仙君莫急。我知道一个法子，可助你们捉那恶妖。”
“愿闻其详。”
颜渊凑到庄风耳边，游笑也侧耳过来，等听完颜渊所说，终于怒道：“修行之人成何体统！”说罢扯着庄风就走，留得颜渊在后头抚扇大笑。
庄风瞧游笑的反应，心觉他这样，恐怕不止是因为问霞修行之道的缘故，也不好多问，只是道：“这位前辈虽然萍水相逢，倒是热情。”
走了好一会，游笑冷静下来：“热情是热情，话有几分可信不好说。他来此地寻人，想必也不是本地人，是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些事情。一件事经过许多人的嘴，能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的确如此。不过他说的办法兴许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