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苏府(三)
入夜,金如玉一身夜行衣打扮,探上了苏府的房顶,他蹲下身子,掀开了一片青瓦。
屋内还有火光,苏夫人正在侍候苏老爷宽衣洗漱,她拿着脱下的外袍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晾好,又转过身来到脸盆架上,取下挂着的毛巾,浸湿,拧干,然后递了过去,
“明泽,这些时日我这心上总有些不安,荷儿,莲儿这两个丫头最近出去采买回来总说感觉有什么人跟着他们,可一回头又没看到人。”
苏明泽一顿,也不擦脸了,将毛巾递了回去,“婉儿,不瞒你说,前些日我在花园路过时,无意瞥到屋顶上似乎有个人,当我再次抬头去看时,竟是什么人都没有,当时我还一度以为自己是老眼昏花了,现在看来,我们苏府怕是被人盯上了。”
谢婉顺势坐到桌旁,担忧道:“两月前我们救下的那名村民,并不是姑苏人氏,莫不是这件事泄露出去了?”
“应该不是,你和荷儿发现了他躺在了自家后门,便将他扶了进来,至于帮他化解戾气时也只有我们两人在场,荷儿也并不知情。”苏明泽深思一番:“四五个月前,月月回来一次说是碧灵湖出现邪祟作怪,蓝宗主带着他们前去除祟,这件事你还记得吧。”
“对,碧灵湖,水行渊虽已被囚禁水底,姑苏百姓也过上了一段太平日子,可几月后我们又在自家门口发现了这个深受怨气之人,想来,这一切是有联系。”
“若不是我们将此人救了,这姑苏百姓便要遭殃了。”苏明泽也是惴惴不安,在房内踱来踱去,突地停下,道:“怕是他们找来了,那东西是藏不住了,明日你赶紧交给月月,即刻让她就走,”
“对了,让她跟金公子一块离开,有金公子在,我也放心许多。”苏明泽又补充道。
谢婉从椅子上站起,走到苏明泽身旁,质疑道:“可你不觉得这一切好像是从金公子来了之后,苏府就被人盯上了吗?”
“婉儿是在怀疑金公子是他们的人?”
“一开始我和你也只是想为月月寻一所托之人,他金如玉自动找上门来,自报家门,兰陵金氏之人,兰陵金氏,财大势大,有他庇佑,自然一生安好无虞。可这些日看来,全然不是这样,他半分未提金氏,前些时候莲儿还不经意在我面前提过,说是看见金公子跟小乔两个人在院中私语,看到她过来了连忙装作无事的样子又离开了。”
“而且还不止一次,他还像荷儿打探过,你家老爷的身手如何,师承何人?我当时还问她,那你是怎么回答的?荷儿只笑着说,老爷自是身手不错,可也比不过我们夫人,我们夫人可能够化人内心呢,一手阴阳转使得可是出神入化了,
“阴阳转,这是什么功夫,倒是我孤陋寡闻了,”金如玉转动折扇,翩翩公子,引得旁人心动不已,只见这荷儿得意地一个劲的解说道:“这阴阳转吧,顾名思议,阴阳即是生与死的意思。”
“你的意思倒是你家夫人还能控制人生死了?天下哪有这等奇门武功,荷儿姑娘莫不是在说笑吧。”金如玉凑近了一步,以扇掩面,轻笑道。
“金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姑娘啊?我还要给夫人送东西去,就先走了。”荷儿拂了个身,如三月的桃花满面春风离开了。
“明泽,你说他打听这些干什么啊?”
“我观金公子样貌,品性皆是俱佳,可今夜听你这么一说,怕是这背后的目的不简单啊,他藏得够深啊。”
“谁?”清脆的砖瓦声响动,苏明泽一声斥喝,他抬头往房梁上一看,有一缕月光照了进来,而又快速地盖上。
苏明泽推开门,立马冲了出去,瞧见屋顶上有一黑衣人正飞檐走壁,他随即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老爷,”谢婉也追了出来。
“你不必跟上来,小心府里。”苏明泽嘱咐道,足尖又跃上了另一个屋檐。
于是,苏府的屋顶上,便开展了追人的戏码,这两人一前一后,一黑一灰,动作却是极轻的,丝毫都没影响到底下沉睡的仆人们。苏明泽稍微追上半分,前边又一跃,足足又多出半分,
后面之人穷追不舍,金如玉深知此时再不想个法子脱身,到时是说什么也说不清了,他瞄准时机,在下一个檐角,侧身一翻,落入了一间屋子下。
苏明泽随后也飞了下来,瞧着这四周的环境有些熟悉,猛地一声:“月月,”连忙三两步往里走去,
此时的金如玉早已寻个角落脱掉了身上的夜行衣,大大方方的从里走了出来,与苏老爷迎面而视,
“金公子,深夜在此,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不瞒苏老爷,今日下午送苏姑娘回来后,才发现苏姑娘的东西掉在了我处,这才连忙赶来,深夜至此,真是抱歉。”金如玉手执折扇,微微拱手,聊表歉意,从外衣里拿出了一方丝帕,折叠地整整齐齐,递了过去,“本欲想亲自交到苏姑娘手上,可也不好打扰姑娘睡眠,不如现在就将它交到苏老爷手上,由苏老爷转交也未尝不可。”
苏明泽打开手里的丝帕,一览,确实是月月的无疑,这丝帕乃是婉儿亲手所绣,下角还绣有月字,
“既如此,在下这就告辞,打扰了。”
谢婉坐在屋内,心急如焚,可瞧着苏老爷从门外一脸失落地进来了,垂头丧气,可脚步又略带凝重,她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安慰道:“明泽,没抓到人不要紧,你无事吧。”
苏明泽将手上的丝帕递了过去,谢婉一看,疑道:“这不是我给月月绣的吗?怎么在你这里?”
“那人轻功极好,一个翻身就不见了,待我下去之时,却发现了一个人,金如玉。”
“这么晚了,他怎么在这里?”
“你手里的丝帕就是。”
这么一说,谢婉便明白了,她扶着苏明泽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水,道:“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还丝帕是真,但不是今晚,没抓到把柄拿他也无可奈何。”苏明泽饮了一口,放下茶杯,猛然道:“婉儿既早已对他有所怀疑,为何今日一直劝说月月赴约呢?”
“虽然心中疑虑甚多,但我也想看看他对月月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若是真有那一天,我们两人不能再保住月月了,他也能念在情意上为月月想一自保之策。”
“但愿吧。”
这个夜晚,注定不太平静。
金如玉从苏府出来后,适才紧绷的神经这会儿也松懈了下来,挥挥折扇,大踏步着往蓬莱客栈走去,刚一进客栈,便听到一声质问:“你这是去哪了?”
温武一身红衣背对着他,那衣上的红色太阳纹此时却格外的刺眼,金如玉小心应对着,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三公子,适才如玉夜探苏府,已有新的发现。”
“新,发现,你不会告诉我”温武转了个身,偏执着头瞧着他,鄙夷极了:“真不知道父亲派你去接触苏府有什么用,每次问你,说什么苏府上下一心,全然不知道阴戒一事,说什么自建府以来,也从未出现一件比较奇怪的事,还说什么姑苏邪祟事件,他们闻所未闻,”
温武怒声一喝:“温如玉,你当我是瞎的吗,我就这么好糊弄,今夜若你温如玉没有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别怪我告到父亲那去,你自去跟他解释。”
金如玉只得小心应对着,他深知今夜无论如何也要给个答案,这人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若是再避重就轻,只怕会生疑。
“苏府确实有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应该不在苏老爷与苏晓月身上,而是在苏夫人身上,据下人们的话,这苏夫人会得一手阴阳转,这阴阳转能控制人生死,如玉猜想应是与这件东西有关,”
“阴阳转,能控制生死?”温武细细思想,想到某处时,轻微地嗯了个声,不错,与父亲信里所说的非常吻合,这东西无疑就是阴戒了,当年,在几大世家合力剿灭夷陵伏魔殿后,莫名冒出的一个薛瑶,靠着此东西杀掉了众多仙门弟子。
温武又突地一道:“我交给你的东西,那苏晓月喝了没?”
阴沉的话语一出,金如玉始料未及,有意保持沉默,面前一双阴鸷的双眼紧盯着自己,逼着他不得不面对,面上淡定道:“她已喝下穿肠散,”
金如玉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的手心也已是汗水淋漓,偏偏这时温武还在盯着自己,他的眼神明白白在告诉自己,他并不相信自己所说的,可又在下一刻,温武身子一转,向前走去,边走边道:“那就好,你也准备下,不日我们便杀进苏府。”
“如此明目张胆行事就不怕他姑苏蓝氏”不知为什么,金如玉的内心有丝丝不忍,明知此话不可出,却还是情不自禁。
“姑苏蓝氏不是你该操心的,”温武头一回,一语中的:“你该想的是怎么把阴戒拿到手,好在我父亲面前立一功。”
金如玉瞧着那一身火红从自己身边经过,最后在楼梯转角消失,而他自己却迟迟未能迈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