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又要扒我马甲
男子的手在锦帐的流苏上停留了不知多久,终于放了下来,云橙的心落回了腔子。
男子说:“兰妹,这个房间乍一看真的很像你娘当时住过的,可是细一看,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李汀兰忽然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男子关切地问:“兰妹,你怎么了?”
李汀兰咳嗽一声:“没什么,好像有点凉,我们走吧。”
二人转身往外走,男子道:“我把衣服给你。”
李汀兰:“哥哥自己保重,不用太过忧虑焦心,我会尽力想办法的。”
男子道:“我知道。”
房门被关上,二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灯笼的光亮越来越弱。
云橙和莫清歌不约而同避开了对方的身体,各自调整着呼吸,只是还不敢乱动,生怕对方去而复返。
外头的院门咣当一声响之后,一切终于又归于沉寂。
二人不约而同从床上弹起来,跳下床,莫清歌先说了话:“今天晚上还真是没有白来一趟。”
云橙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夸张地活动着胳膊,掩饰内心的异样不安感:“这个男子定然就是蝴蝶的主人了,原来大小姐早就有心上人了,哈哈,这丫头,还让情郎莫要焦心,她来想办法,她莫非是想去跟夫人说,自己择婿?哈哈,我看依她的性子,也当真做得出来。”
莫清歌若有所思,并不言语。
云橙看他神情凝重,便问:“大人莫非还发现了别的什么?”
莫清歌重新点燃了灯笼,对着玉像前前后后端详一会儿,对云橙说:“我还拿不准,先不告诉你了。走吧。”
云橙跟在莫清歌后面下楼离去,小院落恢复了宁静。
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云橙仍然睡得很香,昨晚太累了,又吃了好几番惊吓,难免疲倦不堪。
然而一声瓷器破裂的脆响,将她从梦中突然惊醒。
她揉了揉眼睛,将寝衣扯过来套在身上,刚走出房门,便看见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过来。
她招手叫住,问:“怎么回事?”
小丫鬟道:“夫人要给小姐订亲了。”
云橙心里直发笑,这大小姐这么心急要出嫁吗?一大早就去跟夫人提阿惹哥哥的事了?
她刚想发笑,一看小丫鬟的脸色不太对,不像要办喜事,倒像是要办丧事。
云橙问:“怎么了,莫非夫人反对这门亲事?”
小丫鬟摇摇头:“夫人倒是不反对,小姐反对。”
云橙这时候觉出了不对劲:“小姐订亲,是要订给什么人?”
小丫鬟道:“就是那个来查案的锦衣卫长官,莫大人。”
啊?
云橙张大了嘴。
李汀兰恰好风风火火走出自己房门,一眼看见云橙,马上招手:“妹妹,你快过来。”
云橙心里飞快地打着腹稿,磨磨蹭蹭走进李汀兰的闺房,被李汀兰一把抓住手腕,脚不沾地拎进了里间,伺候的丫鬟都很识趣,留在了外间。
李汀兰刻意压低了嗓音,仍掩饰不住熊熊怒火:“妹妹呀,你那个情郎是怎么回事,他莫不是疯了?”
云橙强笑着解释:“我想一定是夫人看莫大人一表人才,心血来潮,生出了这个念头,等莫大人跟夫人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李汀兰火气更大:“你说什么呀?是你那个情郎主动找夫人求亲的,说什么仰慕令千金品貌,愿求为终身之偶。他不是有你了吗?还仰慕我什么品貌,我一听……啊呀呀,我简直都要吐了。”
云橙一听,怒气瞬间超过了李汀兰:“什么什么?他明明知道姐姐你已经有心上人了,还想横刀夺爱,莫非真的是疯了?”
李汀兰听了此话,脸色飞红:“什么什么?我……我有心上人了?他怎么知道的?”
云橙忽然结巴:“他……这个……是我告诉他的。”
李汀兰不依不饶:“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云橙继续结巴:“我……我猜的。”
李汀兰忽然眉开眼笑:“鬼丫头真会猜,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呢……既然这样,还不找你那个情郎问罪去?”
云橙将错就错,假装怒气冲冲:“我找他去!”
来到莫清歌歇息的客房门口,云橙看到莫清歌坐在餐桌前,餐桌上摆了精致糕点和各样稀粥,他却没有用饭,附在凌风耳边不知说什么,凌风频频点着头。
一眼看到云橙,莫清歌先打了招呼:“找我有事吗?”
云橙走进屋内,却不说话。
凌风一看云橙脸色,赶紧告辞出去了,脸上还憋着点笑。莫清歌继续打招呼:“吃了吗?不然坐下一起吃?”
云橙看着他一身银红锦缎飞鱼服,衬着俊秀眉眼,通身上下,仿佛还真透着一股喜庆气派,心里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一拍桌子:“大人你是不是疯了?”
桌上的精致细点在各自的青花瓷碟里跳了一跳,大人的脸色却纹丝没动,慢条斯理地拿起象牙镶嵌的银筷子,夹了个牡丹花形的藕粉糕,慢慢嚼着:“你看我像疯了的样子吗?”
“既然没疯,你为何要向大小姐提亲?”
“我为何不能向大小姐求亲?”
“你……你明明知道大小姐已经有心上人了!”
莫清歌脸上居然透出了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那又如何?俗话说的好,一家女,百家求,她毕竟还没有订亲,更没有出嫁,我为何不能求亲?”
“这……”云橙忽然感觉此话竟然无法反驳。
莫清歌好像今天吃错了药,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原本我十分讨厌女子,只觉得她们个个都矫揉造作、扭捏作态,简直是莫名其妙,可是李大小姐性情爽直,敢说敢做,很有几分江湖儿女的潇洒不羁,跟寻常女子并不一样。”
云橙发狠剁了剁脚:“可是大小姐自己不情愿啊,连杯子都摔了。”
莫清歌越发笑得带几分诡异:“女孩家嘛,难免害臊,慢慢就好了,没关系,我不着急。”
云橙只觉得他的笑容十分无耻,越发怒火上涌:“你……”
莫清歌眼神里带着捉弄和玩味:“倒是云姑娘你,为了此事大动肝火,就是跟大小姐再闺阁情深,也有些过火了吧……啊,我差点忘了,云姑娘你,也是十分倾慕于我的……”
云橙转身跑走了。
莫清歌满意地目送着她的背影,一口气干了一大碗燕窝莲子羹。
到了李汀兰的房门前,云橙费了好大力气,才打起了精神,李汀兰正焦急地转来转去,见云橙回来,一把捉住她又拽进了里间。“妹妹,怎样?”
云橙沮丧地摇头:“姐姐,我说的话不中用。”
李汀兰十分诧异:“怎么会呢?你没给他一顿大耳刮子?”
云橙搜肠刮肚,艰难地编着戏词儿:“大人说的话,我一句也反驳不了。”
李汀兰好奇了:“啊?他竟如此强词夺理,恬不知耻?他怎么说的?”
“他说,做官人家结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他跟姐姐你呢,正好门当户对,而且他很喜欢姐姐你性情爽直,很像个江湖女子……”
李汀兰苦着脸:“妹妹你别说了,我又想要吐了。啊对了,那你呢?他准备拿你怎么办?”
云橙心里叫苦,这里头根本也没她什么事儿。
然而脸上却不得不挂一个苦笑,继续编着戏词儿:“姐姐,论身份我是个农家女儿,现在六扇门做个低等捕快,整日里查案巡夜,风里来,雨里去,一个月拿不到二两银子,比府上的丫鬟也高贵不了多少,如何能跟莫大人平起平坐、谈婚论嫁呢?”
李汀兰毕竟大宅门里长大的,这些道理自然是懂的,立刻换了一脸同情的神色:“说来真是这么个理儿,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云橙继续编词儿:“常言说的好,退一步海阔天空,为了能跟他长厢厮守,我也不得不认命,由着他三妻四妾罢了,只盼着正室夫人是个贤良之人,我今后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眼看李汀兰沉默下来,浑然忘了自己的麻烦事,一心一意同情起云橙来,云橙眼珠一转:“哎,我倒有个好主意,不如姐姐你受点委屈,答应了这门亲事,我们姐妹日日相伴,岂不是美事一桩?”
李汀兰歉意地一笑:“对不住了妹妹,这个忙我可帮不上你。”
一边说着,李汀兰把云橙半搂半推,往房门口送:“妹妹你去花园里逛逛,别光顾着自己伤心,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我还有事,就不陪你去了。”
云橙被李汀兰一阵风似的推出了房门,便顺水推舟,信步往花园走去,边走边得意自己的演技高超,暗自可惜自己入了盗行,否则入个梨园行,上台说不定能颠倒众生。
进了花园,一阵清风扑面而来,躁扰了一早上的云橙长舒一口大气,采了一朵野花,继续往前游逛。
春日的花园,芳草吐绿,花儿绽蕊,空气里尽是花草清芬,但今日云橙心里,却着实有些乱糟糟。她原本天性随和豁达,极少跟人动气,可是今日不知怎么了,莫清歌那副十分欠揍的笑容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化为一股无名之火在她心里乱窜,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个人平素冷冰冰地不搭理人,好容易笑一次,又笑的如此可恨,十分欠抽。她本来觉得自己一身正义去找他问罪,却被他三绕两绕,有理说不清,反遭他嘲弄了一番。
想到这里,云橙狠狠揪着手里的花瓣,又狠狠地抛在地上,就好像撕着莫清歌的脸皮一样解恨,老天爷保佑他倒个大霉,摔个大跟头,叫他再敢戏耍姑娘,哼!
前面桃树林里传来一阵欢笑声,云橙精神一振,顺着声音找了过去。
原来是夫人打发房里的童儿来喜儿来摘新鲜桃子,引来几个丫鬟童儿跟着凑热闹,李汀兰房里的小丫鬟秋菊在树下拍着手笑,童儿来兴儿正往树上爬,轻轻巧巧地跃上了树梢。
云橙素来爱玩爱闹,浑忘了自己的气恼,手里野花一扔,八步赶蝉的轻功使将出来:“我来帮你们!”
一见云橙凌空就上了树枝,底下围的一圈丫鬟童儿都拍手喝彩:“没想到姑娘这般好功夫!”
云橙得意地站在枝头,飘飘然地听着众人夸奖,糟烂了一早上的心情总算好了起来。却不想乐极生悲,忽然一个眩晕,脚下就是一滑。她忽然想起,自己忙碌躁扰了一个早上,还没吃上早饭,这是饿得狠了。
来兴儿反应甚快,伸手就来拉她,可惜她下落之势已成,身子只是缓了一缓,继续下落。树上残余的桃花瓣本已残凋褪色,不甚美观,此刻跟着云橙的裙裾一起飘飞下落,更是形成了一幅难以言说的奇特风景。
如此当众出丑,云橙闭上双眼,内心悔之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身子却被人稳稳接住,放在地上。
云橙莫名地希望接住她的人是莫清歌,睁眼一看,却是江河。
江河一张大长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这莽莽撞撞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云橙赶紧转移话题:“大早晨的,你匆匆忙忙的,到哪去?”
江河道:“听说莫大人中了毒,现在生死不明,我过去看看。”
啊?
江河此语一出,惊呆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