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两人就这样隔水相望,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青梅的声音:“侯爷,您回来了?”
聂蓉猛然回神,背上几乎渗了一片冷汗,连忙偏过头来看向身后,尽管什么都没做,可仍像与人幽会被捉奸一样惊得一颗心怦怦直跳,整个人都僵住,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严辞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往沈知仪那边看,径直走过来,到她面前时,开口道:“走吧。”说着便往游廊对面的姚黄酒楼而去。
跟在严辞身后,聂蓉偷偷去瞟岸上,发现沈知仪退得也及时,那里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她又转头看向青梅,朝她投去恐惧又疑问的眼神,青梅竟没比她好多少,脸上满是后怕,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连青梅也不知道刚才那一幕是否有被严辞看到。
聂蓉从背后看严辞的身影,想看看他的样子和以往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所以这是不是说明他并没有看到?
不,什么也说明不了。
成亲那一日他在喜堂遇刺,却没有丝毫紧张惊慌,直到将刺客抓到,说了一声“带下去”,也是平静无波,好像吩咐下人将茶水端下去一样;严刑拷打审问完,还能回来正常洞房……他是个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没反应,什么也说明不了。
那是不是他看到了呢?
如果看到了,他会怎么办?
她与沈知仪什么也没做,只是偶然碰见,只是看了一眼,甚至连来这牡丹园也是严辞提起、主动带她来的,可尽管如此,她却并不敢说一句自己问心无愧。
刚才那一刻,她的确想起了和沈知仪之间的种种,也想过如果现在不是嫁了严辞,而是嫁给沈知仪,日子一定会比现在过得好一些……
而这,分明也是对丈夫的背叛。
进侯府后,她并没有发现严辞有什么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行为,但外面那些事,却是确实发生的,他的确抓了许多与他有过节的人,也的确在得势后强行让她退婚娶她进门。
他如果真要报复,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沈知仪,都有一百种方法教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已然是这样了,可却怎么也不想沈知仪再被牵扯进来,或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她家人。
从游廊到酒楼,短短数十步的距离,她走得战战兢兢,魂不守舍,仿佛头顶悬着一把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直中她头顶。
到酒楼雅间入座后,店小二上前来伺候,严辞让他报了几道招牌菜名,然后问聂蓉:“想吃点什么?”
聂蓉陡然回神,发觉自己完全没听店小二说的什么,苍白的一张脸上染了几分着急的红晕,只好回道:“都可,您作主。”
严辞看着她,淡声朝小二吩咐:“随便上几道。”
“好嘞,客官稍侯,马上就好。”店小二答应着离开了。里间能隐约听到外面客人的谈话声,却仍显得静谧,严辞并不言语,她也没有说话的心思,整个雅间内透着一种让人倍受压迫的气氛。
这酒楼占据牡丹园的绝佳位置,他们又占了酒楼的绝佳位置,从雅间窗口望出去,整个牡丹园连同边上丽河美景尽收眼底,可她却无心去赏看,只是身体僵硬地坐着,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想从他神色上分辨出一丝他的情绪,却完全看不出来。
头上那把刀仍没掉下来或是挪开,反而离她更近了。
菜果然上得很快,她吃得食不甘味,也全无胃口,却不敢表露出来,硬撑着吃下一碗饭,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心中的忐忑来。
用完饭,在酒楼小坐一会儿,他开口问她是否还想再逛逛,她连忙摇头,称说自己累了,想回去。
于是两人乘车回去,直到进了侯府,他告诉她自己还有事去书房,让她自行回海棠院去休息。
聂蓉柔声答应,一边往海棠院走,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他并没有看到沈知仪,兴许看到了也不认识,只当她站在那里看风景而已。
自己最该做的还是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若是太过心虚,反而要引起他怀疑。
严辞到了书房,看一眼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静坐了半晌,这才开始打开公文一一翻看。
直到半个时辰后,小陶进来,禀告道:“侯爷,丽水牡丹园将牡丹送来了,正好一车,小的查看了,棵棵都是枝繁叶茂,花也多,看着能开到下个月去。”
严辞头也没抬,冷声开口:“全扔了。”
小陶愣住,不由“啊”了一声,又不确信地问:“全……扔了?他们送来了五盆二乔,说这京城……”
“我说全扔了。”他说着抬头,一道凌厉的目光袭来,小陶吓了一跳,连忙回:“好,小的马上去办。”说着就动作迅速地退了出去。
小陶在心里确认了两件事:第一,侯爷此时心情极差;第二,有什么事惹到了侯爷,大概是在牡丹园发生的。
出府看着外面满满一车盛放的牡丹,以及牡丹园管事殷切的目光,小陶几番欲言又止,最后灵机一动,说道:“管事不知,我家老侯爷就爱松柏竹子什么的,不爱花草,所以府上从来不养花,侯爷方才想了想,还是不要惹怒老侯爷在天之灵,决定先把这牡丹送去别院养着,待老侯爷三年丧期过了再将它们接回来,劳烦管事再随我去一趟别院。”
管事连忙说好,与小陶一起重新驾车前往城郊的别院。
坐在马车上,小陶细细思量自己这番主张到底对不对。他决定留下这些花,一是心疼,二是直觉。
侯爷这心情变得太快了,既然能突然决定扔花,又怎么不会突然决定留下花呢?
他还是留一条后路比较好,扔花倒是随时都容易,但哪天侯爷又想要花,那就弄不回来了。